幾個人退出審訊室。
外面有椅子,有辦公桌。
還有一面單向可視鏡,他們可以從外面清晰地看到裡面的人。
大家坐下來。
有人遞煙,白慕川接過,吸了一口。
他淺眯眼,從單向鏡裡看平靜的孟熾。
張隊坐在旁邊,一聲嘆息,“那個錄音的事,剛纔我和檢察院的人交流過。他們認爲,這種可以合成的聲音,只能做間接證據,輔助證據,不能成爲直接證據……如果我們沒有更多證據證明孟熾與案件有關,怕是不能批准逮捕……”
屠亮問:“向晚的指認呢?”
張隊搖頭,“很難!她都沒有見到真人,只是憑眼神和感覺……問心庵死去的那個人,全是崔鳴的下屬,崔鳴本人也死在山下。着裝與特點,全部符合向晚所見。因此,很難證明不是一個人。”
“不是還有鑑定嗎?崔鳴的死亡時間……”
“因爲那天是一個特殊天氣,大雪覆蓋,死亡時間存在爭議!”
“……靠!”
張隊嘆息一聲,“批捕需要證據確實,充分。爲免造成冤假錯案,現在對證據的核實,非常嚴格!這也是沒辦法。”
“……”
大家無言。
審訊室裡間,孟熾靜靜坐着。
外面的人,靜靜看着他。
儘管大家都認爲他是兇手,卻無能爲力。
“難道真的要放了他嗎?”
“萬一他離開這裡,不是有機會毀滅更多相關證據?”
“白隊……”
大家又都看着白慕川。
他沉吟着,突然站起來。
“看看戚科和葉輪去!”
從孟熾這裡,很難入手。
這個人,心理素質一流,反偵察能力極強。
最主要的是,他確實沒有在現場留下絲毫痕跡。
……
從一間審訊室換到另一間審訊室,白慕川打了個電話給程正。
這幾天,大家都是高強度的工作。
此時,程正和梅心,也在刑大的技術隊裡。
白慕川問他:“拿到結論了嗎?”
程正:“還沒有……”
“需要多久?”
“至少也得兩三個小時……”
“到底兩小時,還是三小時?”
“……很急?”
呼!白慕川慢慢吐一口氣。
“再給你一個小時。”
“……”
程正沉默一下,“你在哪兒?”
“嗯?”白慕川:“幹嗎?”
程正:“我讓梅心把鑑定結果拿來!”
“……靠!”白慕川看一眼審訊室的牆,咬牙,“媽的。皮一下很開心?”
“!”程正,“不是所有結論都出來了!”
“好吧,趕緊!”
回到西市後,程正對那些從麗瑪家裡取回的試管,以及在麗瑪房間裡採集到的指紋,鞋印以及其他物證都進行了技術鑑定。
麗瑪似乎沒有帶人回家的習慣。
指紋一共只採集到三個人的。
麗瑪、阿布德……還有一個崔鳴。
這個結果可以證明,崔鳴死去去過麗瑪的家。
同時,麗瑪的屍檢結果也出來了。
鑑定結論,她死前沒有中毒。
但程正有標註,這並不代表她之前一定沒有攝入過致幻類藥物,也有可能只是過了代謝時間……
另外,那一些密封試管裡的物質,確認爲男性精丨液。
但dna鑑定結果,沒有發現葉輪、戚科,也沒有孟熾。
同樣,也沒有崔鳴。
符合dna比對的,除了一個阿布德,其中還有一個是《灰名單》劇組的副導。
其他究竟是哪些男人“被收集”了,數據庫裡找不到答案,還待進一步調查覈實。
“這女人的私生活,真夠混亂的!”
“……不可思議!有女人會有這樣的嗜好!”
收集男性液體,從男人觀感來說,也是一種衝擊。
大家面面相覷,表情都略怪。
“那找不到的那些,哪裡去了?麗瑪跟戚科和孟熾……到底有沒有過?”
“……就算有,也不會承認的吧。”
“對了,白隊剛纔那麼問孟熾,不會是懷疑孟熾和戚科是……那種關係吧?”
幾個人在耳邊議論。
終於,又問到白慕川的耳邊了。
白慕川一個人在安靜地吸菸,思考。
聞言,看一下審訊室,“去問他!”
“……能說,那就好了。這倆的嘴,都很嚴。到是葉輪,是知無不言啊!”
白慕川嗯一聲,把煙摁滅,“走吧!”
衆人:“嗯?”
白慕川:“審戚科!”
……
戚科被帶入刑大的時間,和孟熾是一樣的。
白慕川選擇了他,做爲審訊的第二人。
審訊室的門,哐噹一聲關上。
戚科彷彿沒有受到影響,沉默着坐在椅子上。
“累嗎?”白慕川看他疲憊的樣子。
“白隊……”戚科擡頭,尷尬而不失禮貌的微笑,“挺累的。我還有多久可以離開?”
“交代完,就可以離開了。”白慕川很友好。
在戚科完全沒有準備的時間裡,他突然轉頭,劈頭蓋臉就是一句。
“你跟孟熾,是什麼關係?”
這隨意的問題,讓戚科突地一怔。
“他是我的老闆。”
“網傳你們之間有曖昧!”
“網傳的東西,白隊也信啊?”戚科笑了。
露出一口整齊而白潔的牙齒,整個人看上去幹淨且正氣。
《灰名單》選他做男一號,不是沒有道理的。
戚科本人就很正,跟葉輪那種天生自帶邪性的人,完全不同。
說句不好聽的,要是換上一身警服,他肯定比這幾個熬夜受累到快要崩潰的警察,更像個警察——
“當然不信。”白慕川回答得很快,“但我信自己調查的證據。”
戚科微愣。
無聲地看着他。
似乎,在等待白慕川的下文。
白慕川揚了揚脣:“戚科,我查了你的個人資料。說實話,你走到今天這一步,是很不容易的。我大概也知道,你非常珍惜羽毛,在乎個人名聲。如果不是涉及命案,我對你的私人生活,不會刨根問底……”
慢慢一笑,他停頓,看着戚科略略不安的眼睛。
“本月16日,那天跟你在一起的人,是誰?”
戚科嗯一聲,似乎有些奇怪。
“白隊的意思我不太懂?那天,我是跟孟總在一起的,我之前已經說過了。”
白慕川輕笑,“一起游泳,打羽毛球,釣魚……然後,睡覺?”
戚科的眉心,不由自主地皺了一下,“是的。”
“寸步不離?”
“……寸步不離。”
“關係挺好的。”白慕川點點頭,“那你跟麗瑪,又是什麼關係?”
“嗯?”戚科的手,微微蜷縮一下,“同事關係。”
“沒別的?”
“……沒有。”
“肯定?”
“肯定!”
白慕川慢慢一嘆:“那麗瑪死了,你知道嗎?”
戚科身體猛地一僵,“……死了?”
他的表情,似乎不敢相信。
白慕川朝屠亮點點頭,給他看了一組麗瑪死亡的相關證物。
“她不僅死了。還瘋了!”
白慕川慢慢說着,緊盯住他。
戚科繃緊的身體,難掩異樣,“爲什麼……瘋了?”
白慕川當然不會回答。
他不會被帶節奏,只會帶節奏。
“戚科,你最後見到麗瑪,是在哪裡?”
“南木……”戚科在答,神魂卻不太鎮定。
“什麼時候?”白慕川繼續問。
“……大概幾天前,忘了具體時間,是在劇組裡。”
“她當時神智清楚嗎?”
戚科擡起頭,看了白慕川一眼,又迅速垂下。
“……我認爲是清楚的。”
白慕川:“她有沒有和你說些什麼?”
戚科搖頭,再搖頭,一個字都無。
審訊區的幾個人,交換了一下眼神。
心裡,慢慢涌上一陣興奮。
戚科對麗瑪的死,總算是有反應了。
哪怕他想要努力掩飾,那蒼白的面孔,卻騙不了人。
白慕川眉心擰了起來——
難道向晚的猜測對了?戚科對麗瑪,確實有感情?
“戚科,你是不是知道些什麼?”
“……”
白慕川喟嘆,試圖勾出他刻意掩飾的情緒,“麗瑪是個可憐的女人,你很同情她,對不對?”
戚科沒有擡頭,悶悶地嗯了一聲。
白慕川盯住他,突然拍了拍桌子,沉下聲音。
“戚科!擡起頭來說話!”
戚科肩膀微微一僵,慢慢擡頭。
審訊室的強光下,他赤紅的雙眼,無法遮掩。
“這就對了,基本的禮貌,你不會不知道吧?”
白慕川淡定地看他一眼,話鋒突然又是一轉,“她是被人害死的——”
戚科搖頭,“我不知道,不是我。”
白慕川輕笑,“我當然知道不是你。她死的時候,你還在刑偵隊。”
“那……”戚科的表情,慢慢緩了下來,“誰殺了她?”
白慕川不回答,繼續自己的談話節奏。
“我們搜查了麗瑪的房子,發現她有一個特殊的嗜好。”
戚科的眼睛,有一秒的失神,沒問。
白慕川慢慢說:“她把所有與她發生過關係的男人,都收集起來了……”
稍稍解釋一下麗瑪的“怪僻”,白慕川卻不說透,只用一種瞭然於胸的眼神看着戚科。
“那麼現在,你可不可以再告訴我一次。你跟麗瑪,是什麼關係?”
“……”
戚科嘴皮動了動,無聲。
白慕川目光慢慢冷厲,威壓逼人。
“戚科,你是個聰明人。這個案子的性質,不需要我多說吧!”
“……”
“崔鳴的死亡現場,只檢驗出你和葉輪的dna……就憑這一點,你就是重大嫌疑人,我們有理由對你進行刑事拘留……”
戚科默默無語。
白慕川:“一旦執行,這個消息發佈出去,你的演藝生涯,你拼了命要愛惜和保護的羽毛,就再也洗不乾淨了。輿論不會管你爲什麼被刑拘,他們自己就能腦補出一萬個版本……然後,毀掉你!”
“……”
“而我們,你潛意識裡抗拒和對立的警察,是如今唯一可以幫你洗清嫌疑的人!”
“……”
戚科還是沒有說話。
審訊室裡,靜悄悄的。
壓力被崩到了極點。
戚科眼睛微突,小心地呼吸着,表情不停變幻。
白慕川全神貫注地盯住他……
不放過一絲細微的表情。
片刻後,又往他心上灑了一把鹽。
“葉輪都交代了,很快他就可以離開這裡。你……是打算頑抗到底?”
不!
不是……
戚科突然就吼了出來。
“不要!”
他看着白慕川,身體在椅子上微微顫抖。
……
一個人的心理防線,就像一個堤壩。
堤壩在的時候,看上去很堅固。
一旦決堤,裡面的水就再也兜不住。
對戚科的審訊,統共用了一個多小時。
結果與向晚猜測的不錯,戚科估計是唯一一個與麗瑪發生關係後,還對她有感情的男人。
不過,戚科不承認那是愛情。
他只說,那是一種同病相憐的感覺。
是同情,是悲憫。
在火鍋店看到麗瑪,並把他推薦給孟熾的人,是戚科。
一開始,他真的只因爲麗瑪的外形很契合劇裡的人物,再深入瞭解,麗瑪天生自帶演技,爲了得到戚科的舉薦,把她這些年的痛苦與經歷,添油加醋地地告訴了戚科。
於是,有了接下去的故事。
戚科的出身也不好。
他與葉輪這個含着金湯匙出生,從小就光芒閃爍的明星不同。
今天得到的一切,他都只能靠自己。
爲了走得更遠,爬得更高,他犧牲了很多,拋棄了很多。
他的經歷,並不比麗瑪少——
他對麗瑪的同情,就像是同情過去的自己。
對麗瑪的幫助,就是一種撫慰。
好像看到曾經的自己,在走投無路和絕望時,有一雙神來之手。
……
“我沒有想過與她睡覺。”
“也沒有希望得到她的報答……”
“我是真心想幫她一把。”
“後來……是和她睡了。那是因爲我……喝了酒。”
“但我沒有想到,她那麼不自重,進了劇組……居然又和葉輪睡了。”
“我看她這麼不爭氣,質問她。她說,是葉輪……逼他的。”
“葉輪在圈子裡,有人脈,有背景……她惹不起。”
“我問葉輪,他不否認,還說話來激我。我跟他打起來了……”
“但我身上的傷,不是葉輪留下的……”
果然。
在那個證詞裡,撒謊的人是戚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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