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經與宋嬤嬤說了好半晌話的宋翰,聞言燦然一笑,道聲:“呵呵……爲父見小沐兒繡花正繡到專心處,纔沒捨得打擾你,如何就生氣了?”
宋如沐貝齒輕咬櫻脣,笑得好不快活道:“人家哪有生氣啊,只是爹爹這幾日忙的都沒有回府過,沐兒想爹爹嘛!”,已經有一兩天未見過宋翰的宋如沐說完,瞥見宋翰手中拿着一張大紅帖子,“咦”聲之後問道:“是誰家又要辦喜事了?”
正隨手拿起宋如沐先前擱置的“繡花錚子”,饒有興趣觀看着的宋翰,遂將帖子交到女兒宋如沐手上,笑道:“剛好,爲父來就是爲了這個事兒!過幾日你莫叔家的兒子過滿月,請咱們去吃酒,可趕巧爲父得去州府衙門拜見知府大人,如此到時小沐兒就帶着弟弟,跟嬤嬤去赴宴成不?”
“嘻嘻……成啊,怎麼不成?只要莫叔不怪您就成!”想起自己與宋翰口中的莫叔,也就是現如今的富陽總捕頭莫知遙,將綠杉娶回家才一年多功夫就搗騰出個兒子,還真不是一般的厲害。就是不知道,被衆人推崇“倍加厲害”的莫知遙,若是曉得宋翰不能前往赴宴,只派他們姐弟這兩個小不點去,會不會埋怨宋翰不念當年救命之恩呢?
剛揶揄完宋翰,宋如沐的小鼻子便被宋翰彎起手指颳了一下,宋如沐只來得及皺下鼻子以示抗議,就聽宋翰無不爽朗的笑道:“好了,這個爲父早就與你莫叔打過招呼了。此次去杭州見知府大人,乃是決定接下來咱們能不能留在富陽,事關重大,爲父是不得不去。”
或許是因爲這裡有太多的記憶,又或許是宋如沐對當前的生活很滿意,故而她從未意識到,她在這個小縣城已經生活了有六年之久,而宋翰也已經做了六年的富陽縣令。
如今聽宋翰這一說,宋如沐這才意識到,他們在富陽的日子怕是不久了。先前如果不是宋翰因失去宋韓氏的打擊而無心政事,怕是他們現在已經在別的地方居住了,哪裡還會像現在這般有了如此多的好鄰居,有如此多疼愛她的叔伯嬸嬸?
可自從宋翰那次吐血醒來之後,一心想着回報富陽百姓而投入政事之中,這讓宋翰三年來的政績變得有目共睹,如此他們這一家人,要再想留居富陽怕是不可能了。
於是,宋如沐忽然發現,她捨不得眼前這個小小的縣衙後宅,不光因爲這裡有徐媽那些不能跟他們走的當地人,與嫁在本地的綠杉,更多還有這裡盛滿了她在這世所有的記憶,別的地方對她來說是一片空白。
女兒的忽然沉默,讓對此地極爲留戀的宋翰亦同樣默然,他清楚的明白,他有多麼不想離開這個地方,這個有着他深愛的妻子最後記憶的地方。雖然他不在乎升官發財,但他也明白,很多時候很多事情,由不得他這個小小的縣令做主,故而此次去杭州,他只想看看能不能再緩三年,至少讓他在這裡,再好好陪伴他的愛妻三年。
宋嬤嬤見一大一小兩人同時沉默下來,也沒有多做什麼想法,只安着本心想法笑道:“呵呵……好好的怎麼就都不說話了?這可是喜事呢,若是大人能高升的話,那也能爲少爺小姐請最好的師傅,不像現在這般,想請也是無人可請!”
宋嬤嬤從另一個角度的看法,讓宋翰與宋如沐父女兩人,從沉默與悲泣中恍然醒悟過來,都想既然他們早晚要離開這裡,那就趁現在好好與大家相處一番吧。
於是三天後,踏上前往杭州路途的宋翰,心裡少了很多糾結,全然做好了坦然接受調令的準備。可當宋翰抵達杭州後,才知道了一個對他來說,算是好也算是壞的消息。
那邊宋翰還在消化剛得來的消息,這邊宋如沐與宋念之兩姐弟,一大早就被宋嬤嬤叫起牀,穿戴上宋嬤嬤不久之前爲兩人剛做的新衣裳,打扮的喜氣洋洋前去參加莫知遙兒子的滿月宴。
當拉着宋嬤嬤與宋氏姐弟的馬車出了富陽城,又跑了小半個時辰後,終於到了莫知遙所在的小村落莫家莊。
莫家莊不大,身爲富陽總捕頭的莫知遙在村裡算是最有頭面的人,因此這次滿月酒辦的是極爲熱鬧,幾乎全村人都來參加了這次滿月宴,老人、大人、孩子,將莫知遙家的小院子是擠得滿滿當當。其中還有一些穿着富貴的城裡鄉紳,他們送上的賀禮讓宋如沐是暗暗驚訝,不過稍後又想到,這些有錢人定是爲了拉攏與莫知遙的關係,日後好多得些衙門的照顧,纔會送這麼厚的禮。
不再做它想的宋如沐,拉起宋念之的小手跟宋嬤嬤將賀禮送上,當儐相喊出:“宋公子與宋小姐,代宋大人送長命鎖一枚、銀手鐲一對、銀腳鐲一對。”時,在場所有人都將目光集中到了宋如沐姐弟兩人身上,見兩人生的皆是珠圓玉潤,煞是可愛不說,小小年紀更是有一種磊落氣質,站在那裡一點也不怕生,不像村裡的孩子,見到生人就躲進大人懷裡不肯擡頭。於是衆人無不暗暗豔羨宋翰好福氣,有如此一雙龍姿鳳色的兒女。
不知衆人想法的宋如沐,只知不能丟了宋翰的顏面,故而特別叮囑好奇不已的宋念之,一會千萬別亂說話,要多尊敬長輩纔是,直到得了宋念之點頭連連許諾後,宋如沐才與宋念之一樣好奇的打量起周圍。
當迎上來的莫知遙,哈哈大笑着爲他們姐弟二人介紹衆人時,宋如沐與宋念之嘴甜的一口一個叔叔伯、嬸嬸,將衆人皆叫的捂嘴偷笑,有些被請來幫忙的新媳婦兒,被姐弟兩人一叫,甚至還會臉紅的低下頭去。
如此淳樸的民風,讓宋如沐在感慨的同時,對此地更是戀戀不捨起來,對眼前這些穿着樸素的人們,更是打心裡敬重起來。這裡的那種簡單美,讓宋如沐原本有些難過的心,慢慢放鬆了下來。
稍後在去見過綠杉與孩子後,姐弟兩人便作爲主客被請上了最前面幾桌酒席。宋如沐觀察到除了他們姐弟二人之外,席上幾乎全是上了年紀的老人,知道這一桌定是莫知遙家的長輩,於是沒等宋嬤嬤提醒,宋如沐便帶着宋念之向衆人一一行禮,由此得了個滿堂叫好。
姐弟兩人的知書達理,看的邊上宋嬤嬤是不斷點頭,原先暗自擔心孩子太小會有失禮數的心思,早就拋到九霄雲外去了。
酒菜上席,因爲姐弟兩人還只是孩子,礙着宋翰的面子才得以上得席來,故而衆人一開始都是不停爲兩人夾菜,對兩人是照顧有加。待得幾杯黃酒下肚後,才管不得那許多身份問題開始吆二喝三起來,再也沒了先前的拘束之感。
“好……”,宋如沐身邊的宋念之,在看到一位老人家仰頭便將一大杯黃酒灌下後,興奮的跳起來與衆人一起叫好,惹得那老人家紅着老臉笑道:“老身在這裡謝過宋公子助威了。”
“嘻嘻……不謝不謝,老人家好酒量,晚輩念之委實佩服!”宋念之總算沒有辜負唸的這幾年書,文縐縐慢悠悠的說道。
“呃~要不小公子也來一杯?”從宋公子到小公子,可見宋念之的親和形象,已然深入人心。
而剛想說話的宋念之,在被姐姐宋如沐從桌下猛踢一腳後,“哎呦~”一聲喊出來,小臉通紅的對老人家道:“晚輩還小,實在不適合飲酒,待念之再大些時,定當陪老人家一醉方休。”
宋如沐暗道一聲“靠之”,也不知道她這個寶貝弟弟宋念之,從那兒學來的這些,小小年紀就想着一醉方休了,大了那還了得?
暗恨不已的宋如沐,心想看來剛纔那腳踢得實在是太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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