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山的夜色一如往日地陰森而詭異,儘管有滿山覆雪的微光,三人心中還是浮起了絲縷震顫的冷意。
唐頂山帶着二人穿行在林木稠密的雪地上,心情起伏。他想起自己年輕時夜闖鬼宅,爲的是救父親。而如今已然年逾半百了,卻又爲救兒子而再次擾人祖墳。那時候他是手持佛瞳而入,如今卻是去尋找佛瞳。他這一生彷彿註定要爲着仇恨而與佛瞳糾纏不清,想來真是人生如戲,戲裡溢滿着傷悽。
仇恨,又是仇恨,一個延續了幾代而依舊延續着的仇恨,它到底還要持續多久?唐頂山不禁心下黯然,他甚至在想,如果有可能,他寧願用自己的生命來終止這場仇恨,然而……他暗自傷然長嘆,無奈邁動着腳步。
小道在林中逐漸變得寬了,前面依稀可見一片三面環水的墳地。鐵家祖墳就要到了。
唐頂山止住身形,提醒大家放慢腳步。他打開手燈,往腕上手錶上照了照,距離子時還有半個鐘頭。
熄滅手燈,三人悄然向墳地移去。不久,他們來到墳地外圍的一棵老樹後面,靜靜的等待着。
林木多半都已凋零,此時的樹林上空,可以清晰望見微動的星光。冷風在樹頭不時的盤旋,晃落枝頭堆積的殘雪,飄進了唐澤的衣領。
唐澤微然一顫,心隨脖子間的涼意一起緊縮。老楊看了看他,以爲他是心中意怯,便給了他一個鼓勵的微笑。
唐澤會意地笑笑,他也確是有些心驚。不過不是因爲眼下身處墳地,而是他忽然想起昨天的那個老者。
就在他們來到墳地的那一刻,他就忽然想起了他。不清楚是爲什麼,他總覺得那老者面熟。在哪裡見過呢?唐澤努力地想着,腦際忽的一亮,又是一陣寒戰。
這,這怎麼可能?唐澤暗暗思忖道,先前在宮明家看到的那幅老畫使他目光驚疑,那畫上的老者和昨天的那個實在是太像了!一樣的形容,一樣的神態。
這是怎麼回事?唐澤怔然片刻,忽又記起宮明當時說過,那幅畫畫的是她們宮家的祖先,她還說過她們的這個祖先很厲害,好像還會法術。唐澤越想越覺得怪異,宮明的祖先,此地宮家的祖先不是那個宮林嗎?莫非宮林死後成仙了?還是宮明一家根本就不是此地人?那宮明又是來自哪裡?她怎麼會和宮月那麼像?她們和那個老者……
唐澤的腦子逐漸的亂起來。
老楊驀地碰他一下,低聲驚道:快看!前面……
唐澤猛然回神,藉着雪光看去,只見前面的墳地陡然晃動起來。漸漸的,墳頭一個一個的退去,墳地變成了一片空地。隨後,空地上緩緩生出幾間燈光微弱的茅屋,那茅屋低矮而簡陋,前面是一圍破舊的籬笆牆。而正對三人的,是屋後一圈不大的花池,花池中只有兩棵竹子和一株玉蘭花。
唐澤和老楊登時呆了。
唐頂山回頭看看他們,示意他們不要出聲。隨後便帶着二人貓起腰,高擡腳輕落地,悄然湊向了花池。
一段兩丈多遠的路程,他們走了足足有五分鐘。
終於,三人來到了屋後,在花池旁慢慢蹲下,斂聲靜氣。
唐頂山看看眼前的花池,又望了望破落的茅屋,心中不禁難過。看來,的確是自己破了鐵家的風水,多年前,他在這裡所見到的那座豪宅已經蕩然無存。花池中的竹子也不似那時豐茂了。而唯一和先前一樣的,只有那株婷婷玉立的玉蘭花,它還是那樣的茂盛而芬芳。
片刻,唐頂山似乎又看到自己當年揮刀斬竹的景象,陰風驟起,佛刀鳴叫,飛血四濺,一片驚天動地……
他緊閉一下眼睛,狠狠掐斷思緒。眼下時間不多了。他仔細辨別着那三棵植物,知道那棵粗而頹敗的竹子是鐵老四,旁邊那株新生的嫩竹是後來的鐵正長,而玉蘭花便是鐵玉蘭了。
他狠了狠心,示意唐澤老楊時刻已到。三人便拿起準備好的鐵鍬,在玉蘭花旁邊的雪地上迅地挖起來。泥土在三柄鏟動的鐵鍬下逐漸堆積,土坑越挖越深。
忽然,唐澤的鍬頭一震,再不能深入。他趕緊向父親和老楊拋了個眼色,衆人動作放輕,心跳加地撥動着浮土。終於,他們挖到了一個四尺盈長的木盒子。
唐澤拂去盒上的泥土,小心地打開。三人立刻定睛細瞧,只見一柄金光氤氳的戒刀,正安靜地躺在裡面。
正是佛瞳!唐澤和父親對視一下,又向老楊點點頭,接着準備收起盒子。唐頂山卻伸手擋住,他凝視片刻,在刀身的正中揭下了一張不大的符咒。那符咒幾近透明,不注意很難現。唐頂山立刻明白了,正是這張符咒鎮住了佛瞳!可誰又會這等的法力?
三人正直疑惑,忽聽見背後傳來一絲孱弱而陰狠的聲音:你們是誰?在這裡幹什麼?
三人頓然一陣酥麻,快轉過身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