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黃昏時候,殘陽若血。
長安城裡,人們個個神色緊張,行色匆匆。
通往城門的大道上,一騎白馬箭一般飛馳而來。
臨近城門,馬上的少女勒緊了繮繩,讓馬慢慢走近長安城。
“居然連守城的將士都沒有,叛軍打進來可怎麼辦。”慕夙吟悅一面沉思,一面進入長安城。
果然,長安城裡氣氛沉重,不少人都拖家帶口往外逃跑。長安街上的店鋪客棧十有八九都關門謝客。
慕夙吟悅嘆了口氣,騎着馬,目光四處搜索,發現一家未關門的麪館,便勒住了白馬,翻身下馬,把繮繩拴在了門前的柱子上,徑直走入麪館。
“有人嗎?”慕夙吟悅看着空無一人的麪館,問道。
“來了來了,姑娘請坐,要吃些什麼?”一個看似掌櫃的人從櫃檯後面迎接出來。
“來碗牛肉麪即可,上面快些,我趕時間。還有,喂一下我的馬。”
“好嘞,姑娘稍等。”掌櫃的一面說,一面入了廚房。不一會兒,端出一大碗熱氣騰騰的面,放到慕夙吟悅面前:“面來了,姑娘慢用。”然後捧出一堆乾草,放在門外白馬的腳下。
慕夙吟悅慢慢地吃着面,她倒不是擔心面裡是否有毒,江湖上的毒藥迷藥媚藥,於她而言,皆瞭如指掌。即使是無色無味的毒,她也能感覺到。
十年的苦練,可不是白費的。
她只是在充分吸收食物的能量,保持體力。
她必須吃完,從碧落殿趕到這裡,她粒米未進,滴水未沾。不吃,根本沒有能力去打叛軍。
“掌櫃的,你們這長安城是否出了什麼事?”慕夙吟悅試探着問道。
掌櫃的看了慕夙吟悅一眼,道:“姑娘是外地來的?”
“嗯,今天剛到。”
“哎……”掌櫃的一聲長嘆,“姑娘來的可真不是時候,這長安城裡確實出了大事。”
掌櫃的湊近桌子,低聲道:“皇上的親弟弟蕭許然要造反篡位,綁走了太子蕭凡沂,逼迫皇上交出皇位,否則就要殺人滅口,如今是兵臨皇宮,皇上的地位眼看就不保了!”
慕夙吟悅皺着眉,道:“叛軍如此兇猛,皇上就沒有請人來助力嗎?”
“嗐,誰說沒有呢?”掌櫃的嘆氣道:“可是據說白道上的人都沒有闖百萬大軍孤身救人的勇氣與實力啊,而且蕭許然那邊還有不少黑道上的人,殺起人來那是眼睛都不眨,若是害得太子死於刀下,誰能來擔負這個擔子啊?其實皇上這麼多年來治理天下,休養生息,百姓過得很快活,也不乏是一代明君。”
慕夙吟悅沉吟不語。
“不過,我聽說,遠在西北的琴山,有個武林中最神秘的慕家,資力雄厚,高手如雲。皇上最大的希望就在他們家身上,要是他們能出手,哎……一城的老百姓都指望着呢,可惜據說慕家很久不涉足江湖中事了,估計是無望了。”掌櫃的一臉無奈,“我這店裡,夥計和廚子都逃走了,我是捨不得這多年的家業,纔沒走。”
慕夙吟悅一面聽着默默點頭,一面吃完了面。
“對了,和姑娘聊了這麼久,還沒請教姑娘尊姓大名呢。”
慕夙吟悅淡淡一笑,道:“在下慕夙吟悅。”
“哦,慕夙吟悅……”掌櫃的一面唸叨,猛然睜大了眼睛:“你你你姓慕???難不成你就是慕家派來的人?”
“正是。”慕夙吟悅點頭道。
“哎呀,姑娘恕小人眼拙,不識尊容……太好了,姑娘來了,長安城的百姓有救了。”掌櫃的激動地說。
慕夙吟悅取出手帕擦拭手和臉,起身放了五兩銀子在桌子上:“這是飯錢,多的,就算慰勞你的忠國之心吧。”
“多謝姑娘。”掌櫃的躬身道:“不過姑娘還是快去皇宮吧,救天子性命要緊。”
慕夙吟悅點點頭,翻身上馬,一聲“駕”,人和馬迅速沒入了斜陽中。
皇宮外,烽火連天。
皇上蕭塵然穿戰甲,揹着寶劍,焦急地走來走去。
“父皇,不必等了。”二皇子蕭璵乂苦笑道,“慕家遠在萬里,趕來絕對來不及了。”
“是朕對不起你們啊。”蕭塵然聲音低沉,對着身後的武士和羣臣道。
所有人都低着頭,默默流淚。
“蕭塵然!你到底讓不讓出皇位!要不要你兒子的命了!”叛軍陣營裡,蕭許然被一衆武士護着,厲聲吼道,一臉猙獰。
蕭塵然無言地望着叛軍陣營,再望望四周,沒有任何人來。
“我數十下,你不把玉璽和禪讓的詔書交給你面前的那位王太監的話,就別想要你兒子的命了!”
王太監“嘿嘿”地得意地着,看着蕭塵然。
金甲武士們瞪着王太監,恨不得就地格殺,但太子在對方手裡,沒人敢動。
兩行清淚從蕭塵然的臉頰上淌下。
“十,九,八,七……”蕭許然一臉勝券在握的模樣,高聲道。
“六,五,四……”蕭塵然顫抖着從蕭璵乂手中接過玉璽和詔書。
“三,二……”眼看着蕭塵然就要把玉璽禪讓的詔書遞了上去。
“一!”就在王太監指尖剛碰到詔書和玉璽的一剎那,一道金光閃電般飛來,“忽”的一下,直接把王太監的咽喉穿透。
四下一派寂靜,衆人都愣愣地看着王太監的轟然身體倒地。
“奪”金光落地,原來是一枚金鏢,散發着寒意與殺氣。
沒人不認識這枚金鏢。
天下獨步的金鏢。
受邀而來的武林中人都露出了恐慌的神色,皇上蕭塵然卻是一臉喜色,急忙擡頭望去。
夜色中,只見一匹白馬馱着一個白衣白髮、戴着金黃色額飾的少女箭一般飛馳而來,少女輕嘯一聲,從馬上飛起,輕功施展,如彗星般斜斜劃過天際,直奔叛軍殺去。
叛軍這才似乎反應過來,急忙掣出武器抵擋,少女冷笑一聲,刀光一閃,臨殤刀出鞘,“呼呼”幾顆人頭瞬間落地。
少女頭也不回,雪亮的臨殤刀肆意飛舞,斬殺叛軍如砍瓜截瓠一般,至殺入叛軍中心,直逼蕭許然。
守護在蕭許然身邊的黑道中的高手不得不挺起武器迎上來,心裡卻直發毛,說實話,沒有人願意,也沒有人敢得罪慕家。
如今,爲了自己的命,不得不拼一把了,畢竟誰也沒有料到,慕家的人下手竟然如此無情。
但是對於慕家來說,對待有些人,就該如此。
少女刀法一變,“慕天萬象”刀法使出,“日照九州”刀法七變,“魔師七君”的劍還未出鞘,頭便開出了血花。
“毀天沒地”二人衝上來,兩塊鐵算盤當頭壓下,以硬打硬,這是他們不變的作風。少女刀法又變,第二招“鏡花水月”五變,刀法忽然變得飄忽不定,不可捉摸。一招使完,二人身上總共開了五個致命的口子。
後面的黑道的人驚得連連後退,不過少女沒有打算放過他們。
主動助紂爲虐,本就當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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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火燎原”“秋風落葉”“雨打梨花”三招過後,蕭許然身畔竟已無人!他的護衛也紛紛躲開,沒有人敢和這個殺人不眨眼的少女正面交鋒。
少女從出現到衝至他身側,一共不過小半柱香都不到。
蕭許然是被少女驚人的武功和速度怔住了,竟然忘了發號施令。直到少女衝至身側,他才如夢方醒,一望四周卻已無人,急忙掣出寶劍向少女刺去。
少女冷冷一笑,刀法再變,第六式“天雷怒降”當頭劈下,劍當場斷成兩截。
“姑娘饒命,我……”蕭許然求饒的話還沒說完,少女一刀已經劈開他的咽喉!
對於這種人,不值得留情。
少女的白髮上染了不少血,但白衣上竟然沒有半點血跡,手中緊握臨殤刀,刀鋒滴血,少女向四周一望,叛軍不由得全都低下了頭,瑟瑟發抖。
他們是驚懼於少女的殺氣,而不是武藝。
少女輕輕揩乾了刀上的血跡,臨殤刀鏘然入鞘。隨後看了看眼前的大營,徑直走了進去。
兩個守門的武士已經逃得不見蹤影,大營裡面兩個看守太子蕭凡沂的大內高手看見少女進來,竟提不起一點勇氣,嚇得把刀扔了,跪了下去。
蕭凡沂倒在椅子上昏迷不醒,人被鎖鏈鎖了個結實。
少女看都沒看他們一眼,玉手輕輕搭在了蕭凡沂的脈搏上。半晌,從錦囊中摸出一粒墨綠色的藥丸,捏開他的嘴塞了進去,又拿過水袋,一口清水灌了下去。
兩個大內高手悄悄膝行着,想往外溜。
“我讓你們走了麼?”少女冰冷的語氣,像是催命符一樣襲來。
“姑娘饒命,我們……”大內高手想求饒,卻說不出完整的句子。
“想要命,就給我在這等着。”少女冷冷道。
少女說完,默默地看着前方,淡淡的眼神彷彿穿透時空,看過千年人聚人散,悲歡離合。
半晌,蕭凡沂漸漸轉醒,睜開眼就看見了少女,一怔。
不知爲何。
這個白髮染血,表情冷漠,看起來殺氣騰騰的少女卻讓他心裡忽然一動。
刀鋒般的眉毛,寒星般的眼睛,俊美的面容,配上滿頭白髮與一襲白衣,還有額間金燦燦的額飾,在蕭凡沂看來,簡直如仙女下凡。
“真美……”蕭凡沂喃喃道,強撐着坐起來想要把少女看個仔細。
“你醒了?”少女收回淡漠的目光,看向蕭凡沂。只見他正含情脈脈地看着自己,不禁也是一怔。
蕭凡沂展開兩道劍眉,嘴角帶着淺淺笑容,眉目間萬水千山,英俊瀟灑。
少女的心裡似乎也有什麼東西動了一下。
蕭凡沂沒有回答,依舊深情地看着少女,只覺得面前的人正好,就是在萬千紅塵中對的人。
本來瀰漫着殺氣的氣氛忽然變得有些曖昧。
少女率先控制下了心裡的波動,換上了冷漠的神情,伸出手掌,搭上了鐵鏈。
“轟”一聲巨響,鐵鏈碎作萬千鐵片,四散紛飛。
少女把蕭凡沂拉了起來,對着那兩個大內高手冷聲道:“想活,就給我護着太子殺回去,就當是你們將功贖罪。”
“是,是。”兩個大內高手恭聲道,聽着少女不殺他們,心中早已大喜。
少女將蕭凡沂扶上一匹馬,縱起輕功,刀出鞘,向皇上那邊飛馳而去。兩個大內高手護在左右,把靠近的人統統不是殺了,便是打回去。
一馬四人順利回到皇上這邊,看到太子平安歸來,蕭塵然身後的武士和羣臣都不禁歡呼起來。
“凡沂,沒事吧。”馬奔到面前,蕭凡沂立刻被他父皇一把抱了下來。
“嗯……稟父皇,我很好。”蕭凡沂一面說,一面看向正在拾起剛纔殺王太監的那枚金鏢的少女。
從甦醒道現在,蕭凡沂的目光就沒有從少女身上移開過。
皇上和羣臣武士及百姓的目光也紛紛投向少女。
“姑娘是慕家的人吧,多謝姑娘救了犬子。”蕭塵然走向少女,聲音激動地顫抖道。
“陛下不必如此。”少女輕輕一笑,一面施禮,一面道:“應該是我謝當年陛下的救命之恩纔對,不過陛下應該記不得我了。”
蕭塵然一怔,思索半晌,問道:“朕實在想不起來了,不知姑娘是……”
“在下乃慕歸雪之女,慕夙吟悅。”少女撫摸着額間的金黃色額飾,淡淡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