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6 無題

106 無題

簡簡單單一件衣服,換了兩人一刻鐘的時間。待到再從屏風後再出來時,被換的男人臉色潮紅、呼吸不穩,而原本理該“服侍”人的青年則笑得饜足,一副剛用完美食的模樣。

因爲傷勢未愈,代步的工具由一貫的馬變成了馬車。內斂簡樸的外觀下,是佈置十分舒適奢華的車內空間。

南嘯桓挺直着脊背,跪坐在厚實柔軟的地攤上。而他的微屈的雙腿,則成了另一人的枕頭。

巫燁仰躺在男人腿上,仰着頭從不同於平常的角度觀察着英俊的愛人。

南嘯桓自然是察覺了那籠在自己身上的目光的,卻一如既往的在馬車前行的聲音中保持着沉默。他的肌肉已沒有一個多月前相似情境下的僵硬,習以爲常的結果就是早先的惶恐與惴惴不安快速的掠過後同樣快速的消失。

巫燁閉眼把玩着男人腰間的玉佩,長長的流蘇刷過手心,金褐色的流蘇和質地細膩的碧玉襯得那隻手愈加的白皙修長。南嘯桓低着頭,睫毛遮掩下的黑眸,不着痕跡的輕落在青年噙在嘴角的那一抹微笑。

這一路行來,除了剛開始的幾句調笑逗弄,這人再未開口。他閉着眼,好像是睡着了,但呼吸和手中的動作卻又在告訴男人他只是在閉目沉思。而那張俊美面旁上時不時浮現的幾絲溫柔,南嘯桓全都一絲不漏的收入眼底。

“王爺,到了。”

馬車停了下來,駕車的下人隔着簾子,輕聲道。

巫燁睜開雙眼,從毯子上坐起來,不待南嘯桓反應,長手一伸,已扣上男人的後腦,傾身覆了上去。

不大的空間內,脣與脣相碰的聲音異常清晰。

輕輕的在男人薄脣上輾轉,充滿柔情,待到男人不覺閉了雙眼,溫熱的氣息便移到他的眼瞼和眼睫之上。

微微的熱度從脣上傳來,多了平日裡不會有的幾分撫慰。南嘯桓半閉着眼,左手向後撐着身體,長長的睫毛不時眨動,原本懸在半空的心一點點落下。

“王爺。”守在書房前的小太監遠遠看見走來的兩人,小跑着上前行禮。

“陛下可在書房裡?”即使是過年期間,司皇寒鴻也是每日勤勤懇懇的忙着處理國家大事。眼看着年假就要結束,更是恨不得一日全都在書房裡度過。巫燁深知司皇寒鴻這點,因此進宮直奔他的寢宮。

“陛下正與刑大人、張大人在裡面議事。剛剛吩咐奴才,若王爺來了,請直接進去。”小太監躬着身子在前方帶路,不待巫燁再問,一口氣將早些時候皇帝的吩咐全說了出來。

巫燁卻停下腳步,側頭看了看習慣性的跟在自己半步之後的男人,眼裡閃過一絲狡黠的笑意,再回頭對着小太監笑道:“既然陛下正忙,那我就先不打擾了。等會陛下忙完的話,還請公公轉告,我在南熠那裡。”

“奴才明白。”小太監行了個禮,轉身朝着不遠處的書房行去。

望着他離去的身影,高大的男子不着痕跡的鬆了口氣,不料剛一回神,就被幾乎貼上來,放大了的俊美面孔嚇了一跳。

“呵呵,醜媳婦總得見公婆,你現在就放下心來,可是太早了?”暮寒仲的父母皆已不在,這“公公”,指得可不就是長兄如父的司皇寒鴻。

回身握住南嘯桓的手,巫燁笑得頗爲欠扁,他目不轉睛的盯着男人看,不放過那冰冷麪具下每一絲細小的情緒變化。

“……”

與他並肩而行的男人不禁抽了抽嘴角,沒有接話,隨後神色複雜的移開眼去,只管邁朝前走。經驗證明,這可是最明智的做法。

柳晴柔住的院落離皇帝寢宮並不遠,一盞茶的時間對於漫步而言也足夠了。今日是個難得的晴日,明媚的陽光給蕭瑟的冬日添加了幾分暖意。院子一角,晾曬的衣衫牀單正隨風輕輕起舞,地上的淺色陰影也隨之晃動。一個素衫女子坐在廊下,低頭專注着手中的針線活,而她的身旁,小小男孩正捧了一本書冊,用清脆的童聲給自己母親讀着書中的內容。

冬天的陽光溫和含蓄,照在院落裡空出的平地上,落在那似乎散發着清香的衣物牀單上,清透得連那遊弋的浮灰也清晰可見。

巫燁不由緩了腳步,好似怕會打破這美好的畫面。他靜靜的站在門口,溫柔平和的目光輕籠在她們身上。

南嘯桓站在巫燁身後,不露神色的默默注視着白衣青年嘴角那一抹弧度,任絲絲輕微的疼痛在心口蔓開。

“皇叔!”司皇南熠偶然間的擡頭,便看見那立在門口的兩個身影,當即從板凳上跳下,小跑了過來。幾日的相處,這個內向的孩子已經對巫燁產生了莫大的信任和依戀。

巫燁蹲下身來,將跑過來的小肉團一把抱到懷中,親暱的親了親他的臉蛋。

許是這幾天和自己母親待在一起的緣故,司皇南熠明顯氣色好了很多。紅潤的臉蛋上不再是寰夜王府裡巫燁所見的拘謹小心,取而代之的是幾分孩童纔有的天真快樂。

“奴婢見過王爺。”柳晴柔小步走到兩人面前,對着巫燁盈盈俯身行禮。

已經退到巫燁身後的男人從一邁進院子,就注意到了眼前這個女子。弱柳扶風,清秀溫婉,一襲淺綠色襦裙給這寒冷死寂的冬日點綴了幾分春日的生機。是那種讓人一眼看上去……就會生出好感的女子。

柳晴柔將兩人迎進屋裡。不大的房間比上次所見更顯空曠,仔細看就能發現常用的物品已經被人收了起來,顯然這屋子的主人即將離開這裡。

司皇南熠似乎知道巫燁的到來便代表着和自己母親的別離,起初的開心過後,他便垂下頭去,依依不捨的抓着母親的裙角,一聲不吭。

拿出點心,倒上熱茶,待巫燁捧起茶杯之時,柳晴柔拉着兒子的手,兩人一同跪倒在巫燁面前。

“王爺的莫大恩情,奴婢這一輩子都不會忘記。這一世沒有機會,下一世,奴婢結草銜環,定會相報!”

“起來吧。”巫燁嘆氣,扶着女子起身,“我會好好照顧南熠的,晴柔姑娘儘可放心。……若是想他了,千夜宮的大門隨時爲晴柔姑娘敞開。”不說他不在乎那一點點的潛在危險,就是在乎,他也不會爲了自身安危,做那讓人家母子不得相見的壞人。

只是既然別人主意已決,而對他來說,需要處理的麻煩自動減少一點,他又何樂而不爲?

柳晴柔緩緩擡起頭來,含着水光的眼睛看着面前的青年,似乎含有千言萬語,一時根本難以分辨。

南嘯桓心中一動,默默的別開眼去。

巫燁給了她一個撫慰的笑容:“還剩下一點時間,晴柔姑娘再和南熠說幾句話吧。”說罷,轉身帶着南嘯桓出了屋子,將獨處的空間留給兩人。

院落中,依舊有些溼軟的土壤上已有點點綠色冒出頭來,預示着不久未來春暖花開的那一日。

南嘯桓本來是落後半步,在青年回頭執手之下,不得不併肩而行。

迎面而來的陽光溫柔的將他們徹底地包圍,流瀉臉上的溫度透過皮膚一點點深入體內,內心深處原先一點點的不安似乎也漸漸的消融,消弭無蹤。感受着手心的溫度,想起剛纔惴惴不安的自己,他不禁搖頭想笑,卻最終因爲不熟悉的緣故而作罷。

……

“南熠是個好苗子。”似乎想到了什麼,巫燁突然開口。

“呃?”南嘯桓不解。

“可比我小時候聰明多了,性子又沉穩,帶回宮教導個三五年,就可堪當大任了。”這是第一次巫燁對男人談起司皇南熠。他說得隨意,南嘯桓卻不覺沉了臉色……

聽自家主上的意思,他似乎是準備……

腦中那個念頭忽然竄出,南嘯桓心頭一凜,頓時停下腳步,側頭驚愕的看向巫燁:“主上您是打算……”

輕輕點頭,巫燁拉了南嘯桓繼續繞着院子漫步。回想着不久前的那一幕,他低笑着閉眼:“我十八歲那年師傅扔了這宮主之位給我,你說,我該在什麼時候向師傅學習?十五歲如何?”照司皇南熠早熟的程度來看,十五歲他就可以放心的帶着人遊山玩水去了。或者……再往前提個兩年,十三歲……唔……似乎也不錯……

巫燁帶回司皇南熠時,並沒有向他說明這個意圖。而此時初聞的南嘯桓完全怔住了。

司皇南熠竟是主上認定的繼承人?!他一直以爲……那孩子是……

沒有迴應,巫燁奇怪的擡眼朝他看去。在見到男人臉上的神情後,他呆愣了一瞬,下一刻,忍不住低笑出來:

“哈哈哈……你該不是以爲南熠……是三哥的私生子,而我則是那幫着自己哥哥欺瞞嫂子的幫手吧?!”

隱瞞的心思被人說出,南嘯桓尷尬的低下頭去。

“哈哈哈……”徑自笑了半晌,巫燁對男人的大腦構造產生了濃厚的興趣。

當然,一般人聽南熠叫他皇叔都會想到這孩子是他哥哥的孩子……可是,就司皇寒鴻那不近女色,感情方面異常純情的人,怎麼可能揹着自己老婆偷偷再生一個?再說他又不止這一個哥哥……稍微推測一下,大概都能猜出個十之七八的吧?!那爲什麼眼前這幹起別的事來一把好手、行事滴水不漏的傢伙,就能固執的守着這樣一個滿是說不通的猜想卻不開口來問他呢?

這邊他笑的十分暢懷,那邊匆匆的腳步聲從門外傳來,一個侍衛邁進小院,環顧一圈後,在距離兩人幾步開外的地方停下拱手行禮:“王爺,陛下請南大人書房一敘。”

笑聲停止,巫燁轉過身來,目光在那侍衛身上轉了一圈,直覺哪裡有些不對,卻抓不住那一閃即逝的疑點:“我怎麼從未見過你?”

“回王爺。屬下前幾天剛剛調到陛下身邊當差……陛下還讓屬下帶句話給王爺。”

“哦,什麼話?”

“‘放心朕不會吃了他,只是聊聊,你耐心等着,朕很快就過來。’”

那侍衛低着聲音,一板一眼的將原本有些調侃的話語複述得平靜無波。可即使這樣,聽到這句話,心情愉悅的巫燁還是不由笑出聲來。他轉過身瞅了一眼南嘯桓,大手一揮,便讓人跟着那侍衛離開了小院。

柳晴柔手中執着銅鉤,細細撥弄着香爐裡的香屑。些許陽光從半開的窗扉間落入,輕輕披灑在那一頭垂烏黑的秀髮之上。插在頭上的步搖,隨着主人扭頭的動作,珠玉輕輕相撞,發出細微悅耳的動聽聲音。

她放下手中的鉤子,小步迎到掀開布簾走進的青年身邊:“王爺。”

朝跟在女子身後的南熠微微一笑,巫燁轉向女子:“都交待完了?”

“是。”柳晴柔彎下腰摸摸自己兒子的頭,在他耳邊輕聲說了什麼。

司皇南熠仰頭看了看女子,晶亮的黑眼裡浮着欣喜,他重重的嗯了一聲,轉身便跑出屋內,不知幹什麼去了。

“晴柔姑娘有話要和本王說?”巫燁笑吟吟的看着柳晴柔關上窗戶插上門閂,直到最後在女子的示意下跟着他她進了裡屋,纔開口詢問,同時不着聲色的打量着應是柳晴柔平日起居的房間。

柳晴柔手中捧着個小盒走到巫燁面前,低着頭將他遞到巫燁手中:“奴婢有一件東西想讓王爺看看。”

“哦?”巫燁被她這神秘兮兮的舉動勾起幾分興趣,目光緩緩掃過那做工精細的紅漆蔗段錫坯香盒。

打開盒蓋,待看到鋪着金色綢緞的內盒裡放着的東西時,巫燁愣住了,他怎麼也沒想到柳晴柔要給他看得是這個東西。

薄薄的木片放了幾乎整整一個盒子,皆是沉鬱內斂的深紫色。巫燁湊上前去聞了聞,一股濃郁的香味直衝大腦,短短几瞬,彷彿被攫取了心神,直到半晌過後,他才攏回幾絲意識。用手指輕撫着盒中的木片,他疑惑的低喃出聲:

“檀香木片?”

薰香的分類根據形態特徵可分爲原態香材、盤香、線香等。而經過簡單清洗、乾燥、分割等加工程序製作出的原態香材,能保留香材的部分原始外觀特徵。而眼前這些木片,他實在看不出和普通的檀香木片有何區別?

“不。”柳晴柔搖搖頭,“雖然看起來很像,但這個並不是檀香木片。”

“那這種香料叫什麼名字?”巫燁挑眉。

“‘遺情’。”

昏暗的室內,女子緩緩貼上他的身體,纖弱的手指撫上他的脖頸,在他耳邊輕啓紅脣。

“!”巫燁猛地擡頭,咔嚓一聲捏碎了手中的香盒,薄薄的木片從中折斷,掉落在地。

“你……不是柳晴柔。”

巫燁並未推開彷彿水蛇一般纏在自己身上的女子,他的神情也沒有任何變化,一如之前,只是那一點點冷下來的眼神和雙眉間不知何時染上的幾絲肅殺,昭示着他內心的瞬間翻涌的波濤。

“呵~我當然不是柳晴柔。”女子微仰起頭,清秀的面龐上挑起一抹嫵媚笑容,沒有了僞裝,那雙眼眸中壓抑了許久的瘋狂一絲絲蔓上眼角,泄出在她絕美的笑容之上。

“她在何處?”清冷的嗓音平靜的詢問。

“都這個時候了,王爺還在惦記着她,該讓我說什麼好呢?……我可是自認比她美上許多呢嘻嘻……就讓我來服侍王爺吧。”

甜膩膩的嗓音隨着舌頭滑過巫燁的耳垂和脖頸,女子將頭貼在巫燁的胸膛上,一手解着他的腰帶,一手像靈活的小蛇一般,朝衣襟裡面鑽去。

“住手!”

巫燁猛地抓住她的手臂,蹙起的長眉下,是仿若冰霜一般的長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