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恩華夾着文件夾,悶着頭走進會議室,瞥見方文正習慣的第一個坐在那裡,懶得和他搭話,走到他身邊坐下,方文正用胳膊推了他一下:“嚯,金大縣長,跟我擺譜呀?”金恩華哼道:“方白臉,有你這麼和領導說話的嗎?你搞搞清楚了,本領導現在排老九,你麼,蹦來蹦去,還是條狗尾巴。”
方文正不以爲忤:“呵呵,典型的小人得志。”金恩華突然狠狠的踩了方文正一腳,方文正痛得跳了起來:“臭小子,你要幹嘛。”金恩華點上香菸笑道:“呵呵,方白臉,以後開常委會,咱倆都要坐在一塊,我這是和你親近親近,呵呵,沒啥沒啥,就是親近親近麼。”
宋傳賓陪着解谷標走進來,金恩華急忙起身,“解部長,你好。”解谷標和金恩華握着手,對宋傳賓笑着說:“宋書記,小金同志越來越精神了嘛。”金恩華有些不高興了,坐回去想道,任鍾信都不敢叫我小金,你解谷標算老幾,幾天之前,你不過是青陽縣組織部小小的付部長,在青嶺,還輪不到你來擺譜,瞧那瘦得象根竹杆的身材,一定是做的壞事太多,吃啥也不會長肉。
常委的排位是很講究的,一把手不容置疑的坐在主位,左首爲大,依次是二四六八十,具體的就是任鍾信、孫玉霞、程建國、崔和平和郭鵬,右手爲次,自然是三五七九玄,坐着宋傳賓、解谷標、陳子堯、金恩華和方文正,這樣的座次,最引人注目的,是常務付縣長程建國排在政法委書記陳子堯的前面,一看陳子堯的臉,就知道他心裡有些不舒服,任鍾信很是沉穩,和身邊的孫玉霞小聲交流着什麼,其他人一如既往,就是解谷標很活躍,金恩華心道,這哪裡是組織部長,活脫脫是方家派來打頭陣的,估計肯定是,一個攪局者和急先鋒,吳胖子待在他手下,怕是要掉層皮了,組織部那個向來安靜的衙門,怕是從此要如火如荼了。
柳慧如一改以往的早到,這回是踩着正點來的,高跟鞋噌噌響,白『色』連衣裙輕風擺柳,那身姿步伐,金恩華都看得癡了,嘖嘖,老婆大人今天的變化太大了,臉上不再是含蓄的微笑,而是漾溢着上位者的自信,那擺手示意大家坐下的風度,簡直居高臨下的壓制了所有在場人的氣息,更要命的是她的個子,坐下後,金恩華目測一番,居然比旁邊的任鍾信整整高出大半個頭,就是不知道任鍾信心裡是啥滋味,呵呵,老婆今天是要充分展示自己了,不但榮升了地委常委,更是對新來者的一種暗示和示威,大家以後在同一條船上,你們只是賣力划槳的,老孃我纔是那個發號司令的掌舵人。
聰明的人都知道,在座的百分之九十九都是聰明人,都知道柳慧如的意思,和女人爭鬥,其實男人往往都是弱者,誰要是不小心不識相,不自量力的和當一把手的女人鬥,大部分會死得很慘的。
嘿嘿,回去可要和老婆好好說說,金恩華想道,自己才一米七四,以老婆本來一米七七的身高,如果再穿上高跟鞋,豈不讓自己的心靈大受壓擬和打擊,改革開放,倒先把資產階級的高跟鞋給開放進來了,呵呵,當然,老婆在家裡的表現,還是蠻好的哦。
“同志們,現在開會了,”柳慧如端着姿勢,正『色』說道,“同志們,我們的班子多了三位新同志,現在,我們大家以掌聲歡迎,任鍾信同志,解谷標同志,金恩華同志。”
掌聲中,任鍾信起身,欠欠腰表了個態,“謝謝柳書記,謝謝大家,說實在話,青嶺是個好地方,這幾年的發展走在天州的前列,我就是來學習的,衷心希望大家以後能多多的幫助我,在柳書記爲首的縣委領導下,我一定努力不辱組織賦予的信任和使命,和大家一道,爲建設一個富裕繁榮的新青嶺而奮上。”
謙虛,過分的謙虛就是別有用心,金恩華心說,什麼“青嶺是個好地方”,難道我們以前的工作,就是因爲“好地方”才幹出來的,你把在座的主觀能動『性』放在什麼位置了?你的“使命”是什麼,撈點政績走人還好說,你要是來“謀人”搞事的,可就來錯地方嘍。
接着,沒想到解谷標的話,出乎意料的冒出了火『藥』味,“柳書記,各位領導,各位同事,我是組織派來工作的,我這個人不會說客套話,既然組織派我來擔任組織部長,我一定竭盡全力,做好本職工作,努力爲青嶺縣打造出一支合格的‘四化’幹部來。”
方文正眉頭一皺,這話說的,青嶺的幹部難道是不合格的嗎?明顯是下挑戰書嘛,金恩華在他耳邊小聲笑道:“呵呵,方白臉,什麼叫‘四化’幹部?你們方家怎麼盡出草包呀。”
任鍾信心裡也覺好笑,好一個解谷標,你頂多是一個衝在前面的趟雷手,一句話就得罪在座的一大半人了,人家在你上任之前,就大規模的調整了幹部,塵埃落定之後,你還能憑什麼去“打造”人家?
柳慧如瞧見金恩華開了小差,微微笑道:“金恩華同志,你不準備說幾句嗎?”
金恩華一楞,臭娘們,越來越撒嬌了,專門在這些場合捉弄人,“各位領導,我沒什麼好說的,一句話,以後在你們的領導下,認真努力的工作,請大家幫助和監督我。”
任鍾信微微的笑着,他混過機關,下過基層,識人還是有一套的,那些看不見的規則他怎能不懂,一把手的優勢,不是二把手能抗衡的,說到調動,一把手就能堂而皇之的帶點人馬上任,象他這樣的二把手就沒這種好處,給你你也不敢輕易接手,做個新二把手,就是要從光桿司令做起,這才叫考驗,纔算能耐,看在座各位,都是臉上刻字的人,誰都惹不起呀,倒向哪一邊都玄,怎麼在夾縫中生存,是一個首先要解決的問題啊,稍有不慎,就會首當其衝的受到攻擊,官場上有句話,叫做擺正自己的位置,自己是什麼?就是配合人家,兢兢業業的工作,最好是多埋頭苦幹,少擡頭看路。
今天會議的議程,其實主要是針對金恩華外公的事,以及和全龍公司的一糸列合作,金恩華急忙起身,聲明迴避,任鍾信笑着反對,說不必嘛,方文正也拉着他坐下,小聲說:“你小子,裝什麼假惺惺的樣子。”金恩華罵道:“方白臉,你才他媽的假惺惺。”
金恩華苦笑一聲,看着任鍾信說道:“任縣長,對不起了,你有所不知,金龍公司在大陸的一切事務,我個人完全可以拍扳作主,因此,我必須迴避,這是規矩麼。”金恩華說完,還是起身走出了會議室。
馬傑過來,小聲報告說:“金縣長,吳部長在你的辦公室裡。”
“老吳,你來幹嘛?”扔過去一支香菸,金恩華笑呵呵的問。
吳陽擦着汗說道:“來者不善,善者不來呀,他孃的,下車伊始,就咄咄『逼』人,這個解谷標是吃錯了『藥』,還是一個大草包?”
金恩華拍着吳陽的大肚子,噗地笑起來,“老吳啊,*潢色小說?都市小說只要你不是草包肚,區區一個解谷標,沒什麼好怕的。”
“哼,你說得輕巧。”吳陽說道,“你是常委,又是糸統有別,他奈何不了你,我可是首當其衝,躲也躲不過去,一來就否決了今年幹部招聘的考試錄取辦法,本來不是規定先文化考試,再面試考覈的嗎,這位解老兄主張調個個兒,倒着來,先過政審關,你說我怎麼辦?”
“宋書記是什麼意見?”金恩華問道,管黨羣的領導,總會下個結論吧。
吳陽嘆了口氣,“老頭確實老了,鬥志沒了,只扔下四個字,討論討論。”
金恩華笑道:“老吳,宋書記高人呀,你們不討論討論,領導怎麼出面下結論,難道讓他老人家自降身份,和解谷標去討論討論?老吳,你應該知道討論討論四個字的意義嘛。”
“恩華,你的意思是,咱先把火燒起來?”吳陽眼睛一亮,開口樂道。
“討論討論嘛,何況是人家點的火,你老吳頂多也就是火上澆油罷了,燒不到你頭上去。”金恩華壞壞的笑道,“再說了,組織部是重要寶地,柳書記豈容方家染指,既然他們派個草包來點火,你何妨陪他玩玩,以我看,你老吳就是把他賣了,他還會乖乖的幫你數錢的。”
“呵呵,我知道你小子的意思,真夠損的,”吳陽笑道,“解大部長的思緒,整個還停在階級鬥爭爲綱的時代裡,八輩祖宗的身份都要求調查清楚,呵呵,我堅決支持,堅決落實。”
“對了,老吳,”金恩華笑問道,“恕我不愛學習,孤陋寡聞,只知道幹部的革命化知識化年輕化三個化,你們組織部幾時又創造了一個‘四化’的標準,能否給小弟講講?”
“哈哈,哈哈,”吳陽笑着,“你小子,幹嗎不在常委會上問問解大部長,人家的創造發明,我可沒資格越俎代庖。”
等金恩華回到會議室,會議已進人尾聲,正在討論幹部職工的住房問題,金恩華也沒聽清,看到對面的程建國正壞壞的瞅着他,心說要糟,他媽的,幹嗎在這個時候回到會議室。
柳慧如正在說着:“同志們,根據房管所的統計,今年符合條件需要分配住房的,縣直機關幹部有三十二人,新分配來的大學生十六人,落實政策的對象十七人,回城知青二十一人,軍轉幹部九人,教師十九人,不包括下面鄉鎮幹部和企業職工,總共一百零五人,其中有十五位老同志,九位軍轉幹部,和十七位今年結婚的幹部,必須優先給他們解決住房問題,金恩華同志,你來得正好,大家一致同意,這個問題就由你負責解決,你有什麼意見嗎?”
所有人都朝着金恩華不懷好意的笑。
“唉,衆怒難犯啊。”金恩華無可奈何的苦笑,“你們不就是看中了,原來陶瓷廠的宿舍嗎?我有言在先,那是月河鄉的財產,我負責動員他們,但房租得付,想白吃白拿可不行。”
任鍾信笑道:“恩華,那就一言爲定嘍。”
金恩華問道:“還有一條,我能問問,這是誰出的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