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和你是自家人,沒羞"肖蘭輝在金恩華的腿上擰了一把,嬌嗔道。?
金恩華讀書似的說道:"金愛華,我姐姐,三十一歲,月河鄉當年的第一大美女,被孫校長譽爲帶刺的玫瑰,在我們金家是第一把手,沒出嫁之前,爺爺『奶』『奶』對她言聽計從百依百順,我們家四個嬸嬸,基本上能領導四個叔叔,可到了我姐姐面前,都自覺不自覺的自降身份,甘於從屬的地位,你會看到的,我們家重大的事情,幾乎都是我姐姐拍板的。”?
肖蘭輝微微一笑:“那你呢?”?
“我麼,只能是屈居第三了”,金恩華唉聲嘆氣:“金家的男人不爭氣呀,全讓女人給領導了。”?
“有那麼可怕嗎?”肖蘭輝白了他一眼:“你姐姐是怎麼嫁到山裡去的?”?
“我們家不是窮麼,我和姐姐上學時從不吃早飯的,我還偷過孫校長的饅頭呢,本來我姐姐讀書比我好,可爲了讓我讀書,初中沒畢業就退了學,十九歲那年嫁到山裡去了,因爲那時候山裡人雜糧多,還能吃個飽,我姐夫每個月都挑一擔蕃薯幹送來,那也是老實人吶,唉,可惜得了癆病去了。”?
肖蘭輝的手輕輕的放到金恩華的膝蓋上:“你姐姐是個了不起的人啊。”?
金恩華『摸』出一支香菸放到嘴上,這回肖蘭輝沒有阻止,反而主動的幫着點上火:“那你『奶』『奶』呢?”?
金恩華吸了口煙,誇張地說道:“七十多歲的老太太,一雙三寸小腳走路總是打晃,搞封建『迷』信十里八鄉聞大名,當年還被掛牌批鬥過,整天笑眯眯的,我沒見過她煩惱生氣的時候,知道她爲啥是我們家的二把手嗎?因爲她老人家有一票否決權,殺傷力大喲。”?
“是嗎?”肖蘭輝含笑問道。?
瞧瞧院子沒有外人,金恩華在肖蘭輝的臉上『摸』了一把:“在我們村,姓金的都算一家,凡是娶妻嫁女,基本上都是我『奶』『奶』拍板的,她會算什麼五行八字,神神道道的,周圍村裡的人也來找她,威信老高了,可惜,老太太也有看走眼的時候,就是我姐姐的事,嫁了個短命姐夫,老太太時常長吁短嘆的,大概內疚吧,這兩年扔下爺爺,基本上都住在山裡陪着我姐姐。”?
這時,一個高挑清瘐的倩影飄了進來,肖蘭輝一瞥之下站起身來,金恩華頓覺不妙,想要起身溜走,耳朵卻早被揪住了,一陣銀鈴般的聲音格格的笑着:“土崽子,當官好神氣哎,還學起抽菸了。”?
“姐姐”,金恩華抱着姐姐轉了幾圈放下:“一把手姐姐,當着別人,給我點面子好伐。”?
“呸,當了縣長也是個土崽子”,金愛華罵了句,轉身和肖蘭輝親熱起來:“蘭姐是吧,大軍都說了,土崽子認了你當乾姐姐,我以後也叫你蘭姐了。?
肖蘭輝微笑着:“以後我們就是鄰居了。”?
兩個女人很快打成了一片,扔下金恩華在一邊,互相攙着去看房子了。?
陳大軍扶着老太太進來了,老太太笑眯眯的嘮叨着:“土崽子出息了,呵,不把『奶』『奶』這個二把手放在眼裡了。”?
金恩華趕緊扶着老太太坐下,討好的說道:“『奶』『奶』,你這個二把手有啥指示?”?
老太太一眯眼睛,頓了頓道:“好好幹,爭取當個縣長,還有哦,快點娶個老婆,我好抱重孫子。”?
金恩華一樂:“是是,這不正等您老回來指點明路嘛。”?
“呵呵,那是那是”,老太太樂着:“肢膀硬了,自己找去,找到了再給你把把關。”?
金恩華衝一旁憨笑的陳大軍翹着大拇指,低聲道:“大軍,真厲害,能一下搞定一把手二把手,功力非凡吶。”?
老太太明察秋毫,眯着眼睛道:“土崽子,可不許你欺負大軍。”?
吐吐舌頭,金恩華道:“大軍,兩個小傢伙呢。”?
大軍笑道:“小五領着逛街呢,東西明天顧鄉長說幫着送過來。”?
金恩華拍拍陳大軍的肩,小聲說道:“不叫的狗最會咬人,不聲不響的就把我姐給拿下了。”?
陳大軍嘿嘿笑着:“是你姐把我拿下哩。”?
精僻精僻,金恩華拍着手:“臭水點豆腐,一物降一物。”?
老太太站了起來,“土崽子,我不在這吃飯了,想老頭子了,讓大軍送我回去。”?
“也是也是”,金恩華陪着笑臉:“您老趕緊回去,爺爺都快成和尚了。”?
老太太揮着手中的手絹,也不理金恩華,在大軍的攙扶下向外走去。?
金恩華鬆了一口氣,躺坐在竹椅上,天天盼着『奶』『奶』和姐姐歸來,這歸來了,麻煩也多起來了,看來大軍被姐姐給徹底俘虜了,自己的事情坦白了不少。?
果然,姐姐和肖蘭輝出來了,肖蘭輝的臉上紅紅的,看了姐弟倆一眼,低聲說道:“你們聊,我去看看飯做好了沒有?”?
金愛華繃着臉,走到金恩華身邊,又一次揪住他的耳朵,嘴裡罵道:“土崽子,你作孽啊。”?
“哎喲”,金恩華叫道,起身逃開:“姐,你可不能怪蘭姐,她是好人。”?
金愛華瞪了他一眼,嘆了口氣,忽地柔聲說道:“土崽子,怎當了官就學壞呢,我看你怎麼收場哎。”?
交通局管全縣的交通建設,如今月河鄉自起爐竈,旁若無人的幹得轟轟烈烈,李正民局長的臉上掛不住了,不過他可不象水利局的趙龍港那樣深淺不分,年紀相仿,經歷不同,要緊的是和葉縣長走得近,對向付縣長的話就不那麼聽得進去了。想進步而又有希望進步的人,謀人辦事就得講點策略,何況葉縣長有過提示,所以李正民心裡有底,看着金恩華的臉也就倍感親切起來。?
見人說人話,逢鬼使鬼話,這可是金恩華早已用得純熟的處世絕招,那一臉誠實的微笑足能讓辦公室降溫五度,又是倒茶又是敬菸,親力親爲,電風扇也少見的開到三檔,吹得李正民心倍兒涼,啥叫會做人?這就是人家年少輕狂的資本,讓你動不了一點氣,還得肯定他的端正態度,也怪趙龍港不會做人,這樣的主怎能隨便得罪,幾十號人灰溜溜離開不說,還捱了葉縣長一頓劈頭臭罵。?
李局啊,多餘的話咱不說了,就當你大人不計小人過,咱重新開張如何?金恩華很是忙碌了一番,坐下來誠懇的說道。?
李正民反覺不好意思起來:“小金書記,你這話我可不敢當,我是受了葉縣長的批評,前來月河鄉檢討的。”?
金恩華笑道:“李局言重,咱可不敢當,老實說,李局呀,我可是羨慕你,能經常得到葉縣長的關懷。”?
李正民一楞,心裡不免得意,嘴裡言不由衷道:“葉縣長一頓批評,讓小金書記見笑了。”?
“?李局,你此言差矣“,金恩華搖着頭道:“這是葉縣長對李局的關照,說明啥,說明你李局還能進步嘛,要不葉縣長怎麼不關照關照趙龍港?”?
李正民明白過來,點頭笑道:“說得是,還是小金書記理解能力強,我們共同進步,共同進步。”?
金恩華知道李正民和向道林也是不對付,實話實說道:“李局,你知道的,向道林卡着不批,所以我就來了個自上而下,讓他償償坐蠟的滋味。”?
李正民翹翹大拇指:“小金,你這招用得絕,他最後還不是乖乖就範。”?
金恩華有心交好李正民,一看氣氛烘托得差不多了,轉身從抽屜裡拿出一份文件,笑『吟』『吟』的遞給了李正民。?
李正民接過一看,又驚又喜的站起來,頓覺自己失態,又連忙坐了下去,這是月河鄉和黃土山區幾個鄉共同簽署的文件,上面的公路建設指揮部總指揮旁邊空格里,赫然印着他李正民的大名,文件上籤着七個鄉的黨委書記和鄉長的名字,顯然是早已擬就,不是應付之作。李正民怎能不激動,這陣子忙活的就是想撈點政績,爲明年的換屆選舉做好衝刺準備,正愁着怎麼和月河鄉結合,如今這份大禮接到手上,頓覺精神一爽,心裡比吃了大坨的冰塊還涼快。?
“小金呀,好兄弟”,李正民激動的抓住金恩華的手搖了搖說道:“算我李正民錯怪了你,我要好好請你一頓,算我這個當哥的向你賠罪。”?
金恩華笑道:“那我就叫一聲李哥了,李哥,合作嘛,合作才能雙贏,你得趕緊讓你的人馬下來接班,內行管事門兒清,咱這裡的人就跟着幹唄。”?
李正民道:“明天,我就讓他們下來,那個不好好幹我擼了他,兄弟,縣交通局今年的工作,就是向月河鄉傾斜。”?
金恩華樂道:“李哥,要爭取時間哦,爭取爲建國三十五週年獻禮。”?
“包在我身上了”,李正民一拍胸脯,轉念一想又道:“兄弟,這可是大事,按慣例,總指揮可都是縣級領導擔任的,你看這?”?
金恩華詭異的一笑:“李哥,葉縣長高風亮節,他都不趕這個熱鬧,向道林算個啥,他敢哼聲麼,莫怕,啥叫改革?這就是改革,誰有二話咱一起鬨他。”?
李正民站起身,腰板挺得更直了:“兄弟,老哥這就走了,你忙你的,別送別送。”?
金恩華把滿心樂透的李正民送出門外,李紅年走過來衝他笑道:“恩華,我看李局長今晚是睡不着了。”?
金恩華神秘的一笑:“老李,對一個明擺着要進步的人,咱何妨送他一程呢。”?
李紅年坐下說道:“這個常務付總指揮還是你來幹吧。”?
李紅年點點頭,衝門外喊道:“進來吧。”?
進來的是一男一女兩個年輕人,年紀和金恩華相仿,看着有點面熟,都是原來陶瓷廠的員工。?
“這是方成,二十四歲,大專畢業,原來在陶瓷廠的辦公室工作,現在按排在鄉『政府』擔任文書。”?
李紅年介紹完後,方成微笑道:“金書記,你好。”?
“哦,方成是吧”,金恩華握了握手:“咱們見過好幾次了,文章寫得比我好,這樣吧,你現在去找老劉頭,馬上移交工作。”?
待方成離開,李紅年指着旁邊的姑娘道:“鄭紅線,二十三歲,中專畢業,現在是我們鄉團委書記。”?
鄭紅線忙走近一步,未開口臉先紅:“金書記你好。”?
金恩華一皺眉頭,這麼害羞,還怎麼做羣衆工作,不過,小姑娘長得亮麗,好象還打扮過,看着上心,腦後勺掛了兩條小辮,還扎着紅『毛』線,真個人如其名。?
李紅年似笑非笑的說道:“紅線是肖主任特意爲鄉里選中的人才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