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穆蘭來的當然快,國內在和北燕作戰,早日帶回興平公主安撫人心是最重要的,而且她知道東北那塊地打仗一定不能拖到冬天,否則只有凍死的份兒,她要及早趕回,能夠隨王伴駕是最好的。
因爲北涼比魏國還擔心發生戰爭,所以大軍一開到姑臧就算是徹底安全了,大軍在城南駐紮,由賀穆蘭率領虎賁軍一千精銳和北魏使團一起進入姑臧城。
到達姑臧城以後才知道這座城有多麼巨大,從天梯山上融化的雪水環繞着外城形成了一道護城河,城牆高大堅固,甚至比平城的城牆看起來還要牢靠。
這麼一比較之下,賀穆蘭簡直爲拓跋燾掬一把淚,先不說統萬城,就連姑臧的城池都這麼堅固,真要硬攻,還不知道要死多少人。
當初統萬城一戰是張淵棄車保帥纔開的城門,否則以赫連定的囑咐赫連昌哪怕守上三年也不成問題,這座姑臧城也是,有水源,有高牆,一旦堅壁清野,少不得大軍要渴死在城外。
“我終於回來了……”源破羌看着高大的姑臧城,竟忍不住淚眼盈眶,“父王,母后,我回來了……”
姑臧原本是南涼的都城,沮渠蒙遜攻打南涼後奪取了南涼的國都姑臧,使得南涼的國力大幅度減弱,最終被西秦所滅。
滅了南涼的,卻是源破羌的姐夫,曾經被他的父親好心保護的西秦質子。這個少年從小養尊處優,卻幾年之間天翻地覆,國破家亡。
故國不在,獨留姑臧,原名禿髮破羌的他連姓氏都沒有保全,怎能不淚眼漣漣,心生痛悔?
賀穆蘭知道源破羌心裡難受,他七歲之前都在姑臧度過,七歲時姑臧城破遷了樂都,對於很多人來說,出生的地方纔是故鄉,是以源破羌如此失態也是正常的。
“日後陛下西征,說不定你可以常駐姑臧……”
按照拓跋燾的性格,讓他以後鎮守姑臧的可能性很大。
賀穆蘭的安慰果然安慰到了點子上,源破羌經歷的事情也多,絕不是毛頭小子,很快就抑制住了自己的失態。
他在沮渠蒙遜沒來之前先擦乾了眼淚,對着賀穆蘭介紹着:“姑臧城被加固加高了,以前護城河也沒有這麼寬。當年我們姑臧要有這樣的堅固程度,就不至於被沮渠蒙遜破城了。”
賀穆蘭聽到源破羌這麼說,才明白爲何拓跋燾一定要讓她和源破羌一起來北涼,因爲一到姑臧,幾乎就等於到了源破羌的大本營。
她仔細看着護城河的寬度以及城牆的角度,說:“靠天梯山的雪水融化才能形成這條河,冬天是不是護城河就幹了?”
“不見得幹,不過一定會上凍,這裡夜間極冷……”
兩人正在嘀咕間,忽聽得鑼鼓聲起,絲竹皆響,伴隨着佛號聲聲,一大羣僧侶竟步出城外迎接衆人。
北魏人許多都信佛,而北涼僧侶的地步高崇的不可思議,此時有許多大和尚親自來迎接,魏國使臣們一個個雙手合十,微微躬身接受對方的祝福。
沮渠蒙遜就這麼在僧侶們的身後率領着文武百官迎出城外,迎接魏國使臣。
他之前已經自請歸降魏國,現在便是以藩屬之禮迎接上國使節,源破羌與沮渠蒙遜有國仇,賀穆蘭是持節而來的使者代表着拓跋燾,兩人都沒有下馬,就在馬上接受了北涼朝臣的禮節。
“有朋自遠方來,不亦樂乎。”已經六十有餘的沮渠蒙遜穿着金黃色的袍冠,在馬下對着主副二使微微微笑:“歡迎你們來姑臧,帶來和平的使者們……”
他一一和北魏的使臣送上祝福,親自於他們寒暄,毫無倨傲之色,待到了源破羌面前時,他忍不住愣了愣,笑容也有些微僵。
“敢問,您是禿髮虎臺的?”
源破羌微微揚起下巴,輕點了一下:“那是我大兄。”
沮渠蒙遜心中微嘆,臉上卻擺出感慨的表情:“將軍五官肖似當年的虎臺太子,不過你卻比你大兄身材要魁梧多了。禿髮兄在天有靈,應該會慶幸後繼有人吧。”
沮渠蒙遜當年雖然破了姑臧,有奪城之仇,卻沒有殺了禿髮家任何一個人,源破羌的兄弟姐妹是被當年身爲他姐夫的西秦國主所掠,最後父親死於源破羌姐夫的鴆殺。
源破羌的姐姐禿髮皇后不甘父親枉死,想要和兄弟虎臺密謀殺了當時身爲西秦國主的丈夫爲父報仇,卻不幸被想要爭寵的另一個姐姐告了密,最終全家十幾口全部被殺,只有他源破羌南涼餘部和姐姐手下的安排下逃到了魏國。
是以沮渠蒙遜雖然覺得有些不自在,卻不覺得源破羌會因爲當年他堂堂正正的奪下姑臧而立下不共戴天之仇。
城破之時,他才七歲,又能知道什麼?
相比之下,他自己的異母姐姐小禿髮氏和嫡姐的丈夫西秦國主才真是混賬,那才叫血海深仇。
正如沮渠蒙遜所想,源破羌雖然對蒙遜絕無好感,可也還不到見面就如仇人的地步,客客氣氣的以晚輩禮和他回禮,問候他的健康,做足了使臣該做的一切。
待沮渠蒙遜祝福到賀穆蘭身後時,忍不住又是一愣,歡笑着說道:“今天真是個好日子,讓我這個半隻腳進了棺材的人接二連三的見到了故人之子。敢問花將軍身後的年輕人是不是姓蓋?”
沮渠蒙遜的父親是盧水胡的沮渠部酋長,而蓋吳的祖父則是盧水胡蓋部的酋長,兩人曾經在亂世中接下過一段交情。
沮渠蒙遜當年向北涼的開國者段業復仇,藉助的便是盧水胡的天台軍,甚至蓋吳曾經懷疑第三面天台旗就在沮渠蒙遜身上,就等着魏國攻北涼的時候拿出來。
蓋吳自詡自己長得更像母親而不是父親,所以覺得沮渠蒙遜更多的是客套,只是穩重地獻禮後點頭:“在下蓋吳,花將軍的徒弟,家父蓋天台。”
“你和你父親的神態姿勢幾乎一致,雙手都是隨時準備拔刀的警惕姿勢。”沮渠蒙遜露出“後生可畏”的表情。
“你竟跟了花將軍,我還想過夏國被滅後,你流落到哪裡去了,甚至派過人去找過你們……”
蓋吳微微一笑,謝過沮渠蒙遜的好意。
“家父囑咐我們不要連累朋友,所以我們最後誰也沒有投靠。”
若不是又沮渠牧犍在寺中殺了他一干同族之事,此時他說不定真的對沮渠蒙遜產生了好感,繼而一起懷念起父親當年的時光。
只可惜天底下沒有那麼多可是,他現在只想着侍奉好花木蘭這位師父。
不過蓋吳是個內斂的人,從他面上基本看不出太多的情緒性格,是以他微微一笑謝過沮渠蒙遜後,沮渠蒙遜還以爲自己的“公關手段”成功了,竟直接以“賢侄”稱呼起他。
沮渠蒙遜是在李順得病之前得到的消息,李順告訴他蓋吳和盧水胡人對賀穆蘭阻擾他們的上升之路不滿,所以協助他暗算過花木蘭。
李順說蓋吳希望能成爲一名堂堂正正的將軍,但他和他的盧水胡在魏國不過是“雜胡”,曾讓沮渠蒙遜考慮下用前程換取“策反”他的機會,幾乎讓沮渠蒙遜毫不猶豫的就接受了。
只可惜還沒有安排下去李順就出了事,也沒爲這個少年穿針引線。看起來蓋吳是個很謹慎的人,要是他不能想法子打動他,要憑藉他動搖到花木蘭很難。
所有的念頭在沮渠蒙遜腦中不過是一轉,而後立刻又笑容可掬地去歡迎其他的諸人,其體貼細心之處,簡直讓人如沐春風。
在一片歡聲歌聲舞樂聲中,虎賁軍一千多人陪同北魏使團緩緩進入姑臧。護城河外寬大的吊橋被放了下來,寬大的城門也爲魏國人四門大開,無數姑臧城的百姓和商人涌上街頭觀看這一支魏國來的時節團隊,對他們評頭論足,似乎覺得他們大有熱鬧可看。
賀穆蘭爲了揚魏國的國威,雖然昨日就到了姑臧城南,卻沒有立即進城,而是命令全軍洗漱休整,第二天一早穿起整齊的甲冑列隊進城。
她穿起了照夜明光鎧,座下的大紅也穿戴起了源破羌所送的全套馬鎧,最引人注目的,是馬鞍下鋪着的整張金錢豹的豹皮,幾乎將大紅趁的猶如高大的豹子一般,莫說是敵人了,就連虎賁軍裡許多戰馬都不敢靠近爲首的大紅,若在戰場上出現,還不知道讓多少人聞風喪膽。
虎賁軍是拓跋燾命人在黑山細細挑選的精銳,挑選的要求一個是武藝高強,一個是人高馬大,此時甲冑齊身之後簡直就如同天兵下凡,其聲勢之威,讓北涼的百姓們一個個勃然變色,根本無法想象這樣的軍隊再來幾千個、幾萬個、十幾萬個該怎麼抵擋。
沮渠蒙遜領着自己的兒子們和文武百官擁簇着使團,見到自家的百姓露出的全是讚歎加敬畏的表情,再見文武百官都忍不住在一起竊竊私語,心中不由得連連嘆氣。
要是不能想法子減少衆人的敬畏之心,魏國這一趟來的目的就達到了,等他死後魏國來攻涼國,說不得這些大臣和百官直接就去開城門迎接魏國入城。
只是他的鐵衛軍雖然厲害,可卻是留着做殺手鐗的精銳,這時候要拉出來叫板,倒真像是自己忌憚虎賁軍一般。
‘都怪花木蘭來的太快,讓我還來不及施爲。’沮渠蒙遜嘆息着一步錯步步錯,‘李順那裡又是失了夫人又賠兵。’
姑臧城的王宮叫做“長明宮”,概因西北晝長夜短,雨水稀少,一年之中大多數時間可以見到太陽。
長明宮是源破羌從小長大的宮殿,甚至一路走來還有許多老宮人他看着竟也面熟,兩者目光交接都是懷念之意,可惜不能敘舊一番,也是可惜。
源破羌的父親禿髮國主是一位仁慈又善良的國主,當年還是親王時就對待身爲西秦人質的乞伏王子可謂是照顧有加,甚至把最美麗賢惠的嫡長女下嫁,而後他想逃回西秦復國,被當時的國主禿髮利鹿孤抓了回來。
禿髮偄檀捨不得女兒守活寡,出面勸阻了哥哥殺女婿,還像以前一般的對待他,誰料他後來又跑了,成功逃回西秦故地,復國之後登上王位。
源破羌的父親心疼女兒年紀輕輕便如同守寡,在京中又多風言風語,就主動把女兒和外孫送去了西秦,可謂是以德報怨的典範。
正是因爲禿髮偄檀是一位如此愛護家人的君主,所以他對待百姓和宮人也十分仁善,當年的老宮人們見到肖似其兄的源破羌紛紛心中感懷,卻只能遠遠地看着,不敢表現出心中的激動。
沮渠蒙遜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了賀穆蘭的身上,又哪裡注意的到這些宮人和源破羌之間的暗潮紛涌,也想不到這些宮人裡還有人能記得七歲就離宮的小皇子,只顧着向賀穆蘭介紹長明宮的堂皇。
待一行人到了大宮室,歌舞和酒宴早已經齊備,又是老三套的待客方式——美酒、美食、美人,魏國使臣們態度非常自然的領受,賀穆蘭雖是主使,但使團另有鴻臚寺官員負責這次的結親事宜,就在這還算融洽的氣氛中,雙方在宴席上確定了北涼送嫁的規格、人馬。
至於正式的送出聘禮、宣讀國書云云,則要到第二日一早的朝會上正式確立。
北涼對於嫁出公主自然是非常重視,不但送親的隊伍就有千人,而且獻上北涼的名馬兩千匹,有公有母,均未做過節育,陪嫁興平公主的禮物價值連城,光金銀珠寶就已經有十二箱。
此時的箱子都是幾米長的大箱,魏國什麼都不缺就缺錢,一干使者笑的眼睛都眯了起來,比起柔然公主陪嫁的毛皮牛羊,北涼公主實在是太富有了。
夏國赫連定雖然也帶了西秦入國,但目前西秦正在鬧饑荒,魏國在不停的砸糧食砸錢,還沒看到任何收益。
況且赫連明珠沒有入宮的意思,都是拓跋燾剃頭擔子一頭熱,魏國大臣們都是皇帝不急太監急,恨不得替拓跋燾把赫連公主娶回來纔好。
歌舞正樂之時,不知是魏國哪個使臣多嘴問了一句“公主可還安好”,讓沮渠蒙遜大笑着去召公主前來迎接客人。
北方諸國風氣都很開放,即使是公主也沒有養在後宮毫不見人的道理,赫連明珠當年就幫着赫連昌處理過一些文書和身邊的瑣事,可見公主在宮裡的地位不低。
但即使是如此,直接把尚待字閨中的公主叫來迎接這麼多的客人,還是有些出乎意料。
興平公主的美名沮渠牧犍在平城已經宣傳了很久,衆人都對這位公主的長相抱有期待,誰也不願意千里迢迢送一個姿色平庸的公主回去捱罵。
可讓人失望的是,興平公主出來是出來了,臉上卻戴着西邊女人遮陽的紗籠,身上穿着的也是漢人的廣袖流仙裙,除了能看出腰肢盈盈一握,其餘的都看不端詳。
這便是興平公主想出的辦法。
她知道自己長得並不是溫柔可人型的,身材也火爆無比,想要正好投花木蘭的所好無異於癡人說夢。
既然如此,那邊只能另闢蹊徑,將自己變得神秘而矜持,花木蘭不經常看她的長相,當然就要注意她的言行,只要她行爲規矩言語可人,未必不能討他的歡心。
只要他對自己生出了好感,以她的手段和本事,想要讓他拜伏在自己的石榴裙下就是很容易的事了。
想到這裡,興平籠罩在紗籠下的朱脣微微一翹,眼角眉梢也帶出了笑意,顧盼生姿地對着衆位使臣盈盈下拜,獻上祝福之語。
這些使臣沒敢真的喝多酒,怕在宴會中失態,提起公主的也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如今見到陛下未來的妃子向他們行禮,一個個驚得避席還禮,口中直稱不敢。
賀穆蘭手邊放着節杖,寸步不離,源破羌故意坐的偏僻,兩人一個是可以承了她的禮,一個是即使承了也沒人注意,唯有兩人就這麼坐在原地。
興平公主何等的心性?美目一掃之後就明白使團中這兩人是真正說得上話的。
她先看了看花木蘭,只見他樣貌普通,身材瘦長,一張臉和暴露在外的皮膚都曬得漆黑,不像個將軍倒像個小兵,心中頓時失望了八分。
再看看離得稍遠的源破羌,五官俊朗氣質溫和,身材也魁梧高大,臉上還有個似有似無的小酒窩,不知爲何心裡動了一動,恨不得兩人換一換,那持節的花木蘭是遠處的源破羌纔好。
‘想我莎娜的入幕之賓,不是體格健美就是丰神俊秀,想不到如今碰到這個不得不拿下的花木蘭,卻是個這麼普通的人物。’興平心中惋惜,‘就不知是不是真如旁人所言膂力驚人,否則真是無趣至極。’
“諸位遠道而來,一路辛苦。請盡情享受美酒佳餚,好好安歇。”興平公主對着賀穆蘭撫胸下拜,“願美麗的姑臧能夠洗去各位長途跋涉的疲憊。”
“公主客氣……”賀穆蘭看到興平公主露在外面的一雙媚眼就知道拓跋燾運氣不錯,有這樣眼睛的女人不可能長得難看。
雖說她穿着寬袍大袖,但這個沒有塑形內/衣的時代身材是騙不了人的,恐怕北涼挑選公主時也多方打聽了拓跋燾的喜好,這姑娘不是前凸後翹,就是胸圍驚人,只不過爲了不顯得豔俗而故意低調罷了。
賀穆蘭和拓跋燾的關係類似於好哥們加值得信任的老闆,見到拓跋燾要娶的媳婦是個美人兒,忍不住也爲他高興,十分客氣的謝了興平公主的美言,甚至還敬了她一杯酒作爲迴應。
賀穆蘭並不好交際,一晚上幾乎都是被動的迴應,只有這次是主動舉杯,而且言語表情間對興平公主頗有滿意之意,頓時引起許多人的側目。
好在花木蘭如今是主使了,以前不近女色的形象又太深入人心,和即將相處在一起好幾個月的護送對象處好關係也沒什麼。
唯有鄭宗和興平公主想法不同。
興平公主從小受盡衆人矚目,對於男人打量的眼神自然敏感。剛剛花木蘭那一擡眼間,興平已經注意到花木蘭的目光若有若無的在她的酥胸和臀/部、腰肢上掃了一圈,並且頗有評頭論足之意。
雖然‘他’的眼神並不帶有色/欲,但這樣的評判目光以一個下臣來說已經極爲放肆了,顯然花木蘭並不覺得這樣的眼光有什麼冒犯,也不覺得拓跋燾會因爲這件事而對他有所芥蒂。
他竟如此篤定拓跋燾對他的信任,讓興平公主心中更加驚喜了幾分。要是一個君王對臣子信任到了這種地步,也難怪他會派一個宗室以外的年輕將領來迎親,而不必擔心兩者會產生私情的問題。
北涼也迎娶過公主,送嫁的都是老臣,鬍子白花花那種……
‘他既然滿意我的身材,可見他雖然喜歡善良可人的女子,卻希望這樣的女子同時擁有尤物的身材。男人不沾葷腥之前都恨不得女子既純情又美貌,還要有蕩/婦一樣的本領,可一旦沾了葷腥,哪裡還能考慮到那麼多喜好……’
興平心中又有了幾分把握,看着賀穆蘭的目光更柔了起來。
‘賤人!果然對我家將軍有所覬覦!’
鄭宗心中想的卻不是什麼好事。
‘莫非沮渠蒙遜那老貨想要使美人計,讓君臣離心?壞了!這位公主可別路上做出什麼非分之事,讓將軍陰溝裡翻了船。北涼王室有多少秘藥還不知曉,哪怕將軍不愛男人,只要身子沒壞,說不定都會被這賤人得手!’
他盯着興平的紗籠,心中暗暗決定一定要看好這女人,決不讓她能夠染指到將軍一根手指。
‘我一定要揭穿她那惡毒的計謀!一定!’
“喂,你別再看了,沒發現許多人已經注意到你了嗎?”袁放擔憂地扯了扯鄭宗的袖子。
“那公主連臉都沒露,你怎麼就露出一副色授魂與的樣子來了!”
好在這位公主身材婀娜,聲音清婉,許多人都露出好奇的神情,否則他這樣真的可以被拉出抽鞭子了。
“誰色授魂與!”鄭宗壓低了聲音不悅地反駁,“還沒將軍好看,誰會對她有意思啊!”
鄭宗搔了搔臉,露出一個“你真開玩笑解釋不是這麼解釋”的表情,搖了搖頭:“若不是我不好胡女,恐怕我也要心動一下,你也是男人,我也理解,不必扯出主公來當擋箭牌。”
雖說花木蘭真是個女人……
他擡眼看了看正和北涼人談笑風生的花木蘭,見她在大西北日照下已經有些黝黑的臉龐,再看一眼興平公主久居宮中的吹彈可破,忍不住惋惜地嘆了一口氣。
若她不從軍,說不定也是這般……
呃,說美貌有些昧着良心。
……說不定也是這般白皙。
袁放望着花木蘭的長相,情不自禁的想象起她還是少女之時,皮膚白皙樣貌清秀的樣子。
‘她五官並不難看,想來描畫一番也是能嫁人的。’
一向對女人很挑的袁放忍不住托腮遐想。
‘不知道這黑臉以後能不能養回來。’
“喂,你看什麼呢!”
鄭宗在一旁看着袁放眉眼柔和一片嚇得連連掐他。
“你剛剛叫我不要亂看!”
袁放被掐的一齜牙,再一看興平公主和花木蘭幾乎在同一方位,從他的方向看過去還真說不出到底是看興平還是看花木蘭,不由得心中一沉。
完蛋,不會有人注意吧?
他環視一圈,發現除了鄭宗似乎沒人注意到這邊,這才鬆了一口氣。
“這女人真是邪門……”鄭宗咬牙,“聽說北涼王接納僧侶傳教,有不少天竺來的僧人還宣稱以男女之事成佛的,搞不好這女子也學了什麼色誘之術,把你也迷昏了頭……”
鄭宗看了看蓋吳和那羅渾等人,發現他們眼神還算清明,心中大安。
看來這公主也不是隨便什麼人都亂放邪術的。
“你說什麼呢!”這次換袁放哭笑不得地搖頭,“我看的不是興平公主。”
“什麼?不是興平公主?”
鄭宗聞言擡眼又望,大驚失色地拍了他手背一下。
“你不會看將軍吧?你爲何用那種眼神看將軍?”
他瞪視袁放。
‘就算你和我是好友,要是和我搶我也不客氣!’
袁放哪裡敢讓鄭宗知道花木蘭的身份,隨手指了指賀穆蘭身後伺候的一個宮女,“你不覺得那位宮女長得很可愛嗎?我看的是她。”
鄭宗將信將疑地看了一眼,似乎是覺得花木蘭卻是沒什麼好看的,這才又和袁放推杯換盞,只是一雙眼睛緊緊盯着已經退回沮渠蒙遜身後的興平公主,生怕她又在席上對花木蘭當衆拋個媚眼什麼。
好在這位公主一雙眼睛雖然勾人奪魄,可舉止言行卻優雅端莊,毫無讓人覺得輕浮之意,許多暗自注意興平公主的使臣都暗暗點頭,以這樣的做派,嫁到魏國還算是相配。
重頭戲不在晚上的晚宴而是在明日的早朝,所以這場宴席幾乎沒提到什麼重要的事情,衆人得到放鬆的同時也熟悉了一番,可謂是賓主盡歡。
直到幾個時辰之後,衆人已經露出疲態,北涼王才安排宮人將北魏使臣們送到長明宮西邊的‘延慶宮’去休息。
延慶宮是專門接待外國使節和留宮大臣的,雖不算寬敞,住下幾百個人也沒什麼問題。
賀穆蘭分出五百人值守巡邏,五百人休息換班,便領着其餘衆人在北涼王的安排後在延慶宮宿下。
其他人可能喝到微醺,賀穆蘭卻一直保持清醒,因爲明日還要上朝,她要提早召集北魏使臣問策,所以賀穆蘭先行早早睡下了。
今日蠻古值夜,陳節等人正準備也跟着早點就寢,卻見鄭宗鬼鬼祟祟地像是做賊一般敲響了陳節的門,之後又依次去找了蓋吳、那羅渾、袁放,將他們召集起來,說是要公佈一項重大的事情。
鄭宗這人雖然猥瑣又膽小,但並不是唯恐天下不亂的人,所以他們一見鄭宗這般慎重,還以爲真出了什麼大事,偷偷的齊聚鄭宗的房間之中,一個個正襟危坐,豎起耳朵等待他的重大發現。
只見鄭宗滿臉凝重地在房間裡踱了一陣子之後,滿臉不安地說道:“我覺得那位興平公主,似是對將軍有什麼興趣。我擔心她想要對將軍使美人計,讓陛下對將軍起疑心,進而使君臣離心……”
鄭宗看衆人表情古怪地看着他,有些心慌地解釋:“我這人看人極準,真的,我發現興平公主從頭到尾一直在用餘光打量我們將軍……你別覺得我說的可笑,這可是很嚴重的問題……”
“就這事?我還以爲是什麼!”陳節打了個哈欠站起身子,“明天還要起早,趕緊洗洗睡吧。”
“我也還有帳沒做,我先回去了。”
袁放憋着笑站起身。
“沒有女人能在師父身上得手。”蓋吳皺起了眉頭,“不過要是北涼真這麼打算也是麻煩……”
鄭宗面色一喜:“是吧,你也這麼覺得……”
“不過想一想,還是覺得這是杞人憂天啊……”蓋吳抓了抓腦袋,“這種事還是見招拆招吧。”
‘喂,你們一個兩個三個心怎麼這麼寬啊!’
鄭宗心中淚流滿面。
只有性格最單純的那羅渾覺得被瞞在鼓裡的鄭宗很可憐,忍不住拍了拍他的肩膀:“你的好意我們都知道了,不過你想的那種事不可能發生。你總要相信將軍的人品吧?”
陛下會因此君臣離心纔有鬼!
“我回去睡覺了。”
“我也是。”
“哈哈哈,哈哈哈哈……”
“喂,這真的嚴重,你們別走聽我說,喂!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