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3章 探望
清晨,謝慕林一如既往地在天亮後起牀梳洗,在自己的屋裡吃了早飯,練了一會兒字,便穿上出門的厚衣裳,前往正院,給自家便宜孃親文氏打下手。
一般來說,這差不多就是文氏開始料理家務的時間了。去得早了,可能會打攪父母的相處時間,做一顆不受歡迎的電燈泡;去得晚了,文氏料理完家事,可能就會有客上門。無論是外院裡那兩位幕客家的娘子,還是附近鄰居家中的內眷,又或是哪家太太夫人打發來請安的婆子媳婦,謝慕林都有些敬謝不敏,既不想被她們拉着問些“多大年紀了”、“說親了沒有”之類的問題,也不想成爲對方在別人家裡說話時的談資,諸如“我上回去謝參政府中,見到他家剛從南邊來的二姑娘”之類的。
不過,在前往正院的途中,謝慕林還得先一路探看過數位兄弟姐妹們,瞭解他們今日的近況,等見了文氏時,就可以向她報告了。謝慕林雖不是長女,但也習慣了做些長女做的事,並不覺得麻煩。
她先去的自然是近鄰謝映容的院子。
謝映容大約是發現自己沒什麼行動自由,輕易出不得門,又不好派丫頭四處打聽消息,有些自暴自棄了。平日裡因謝璞與文氏要求不高,她又一向不去謝老太太與宋氏面前獻殷勤,因此連晨昏定省都不大上心,每日早睡晚起,幾乎就窩在屋裡了,閒時也會埋頭寫些什麼東西,可從來不給人看,寫完就要燒掉,沒燒掉的也要密密實實地收起,鑰匙什麼的都是貼身帶着的。
她說話有些陰陽怪氣,一向人緣不佳,除了謝慕林循例會去看她一面,也就只有大金姨娘每日雷打不動上女兒這裡來做針線罷了。可謝映容對生母也是愛搭不理的,旁人自然不樂意來自討沒趣。
院子裡的粗使婆子看在眼裡,沒幾日,便已經在私下議論,謝參政家裡這位庶出的三姑娘不大象話,連正經禮數都不守,也就是生得好看些,又擅長打扮自己罷了,品性實在堪憂,性子也有些輕慢懶惰。明明其他幾位姑娘都還不錯,主母亦是溫厚知禮之人,也不知三姑娘怎會養成這個模樣。雖說兩位姨娘性情不一,可三姑娘是和氣友善的金姨娘生的,一點兒都不象親孃,反倒是眼睛長在頭頂上的琴姨娘,生出來的四姑娘十分和氣友善。這兩對母女,本該掉一個個兒纔是。
這種話只在那些外僱的僕婦當中流傳,謝家主人們都沒幾個察覺,外人自然更不用提了。這些僕婦們也有自己的規矩,輕易不會泄露僱主家的私事,想要她們開口可不容易。因此,謝映容不知不覺地,就風評被害,卻還對此一無所知。
謝慕林進屋跟謝映容說了兩句話,見她不冷不熱的模樣,也沒興趣去冷臉貼熱屁股,連坐都懶得坐,就直接出來了。
不過謝映容的兩個丫頭倒是很知機,那個叫順心的非常主動地向謝慕林報告自家姑娘這一日都做了些什麼,另一個叫如意的,也跟着順心學。雖然這種事沒什麼可提的,每天的報告內容都差不多,但兩個丫頭的覺悟令人欣喜。謝慕林也就接受了她們的好意。確定謝映容沒有作妖之後,她就離開了這個院子。
第二個去的是謝映慧那兒。謝映慧從前沒發現自己有畏寒的毛病,如今到了北平,卻幾乎恨不得天天待在屋裡不出門。若不是謝慕林死拖着,她連去花園裡沿着玻璃長廊散步兩刻鐘都不樂意,更喜歡坐在炕上不挪動。剛到北平那一日,她是坐在炕上指揮丫頭們整理行李,把自己的私房清點出來。如今徹底安頓下來了,行李也歸置好了,她便開始非常認真地做針線活,做些荷包、絲帕、抹額之類的小物件。
其他的小物件倒罷了,謝慕林察覺到她做那個抹額格外用心。雖然看起來是非常素雅簡潔的式樣,卻樣樣都選用了最好的料子,若是哪裡繡得不好了,謝映慧還會拆了重做。聽她平日說話的口風,似乎手上做的這一隻僅僅是練手而已,等練得熟了,她還要重新拿新的絲線綢料做一個一模一樣的。
謝慕林仔細瞧過那抹額的式樣,覺得這麼素淡的顏色斷不是給文氏準備的,謝老太太則更偏愛稍鮮豔一些的花樣,雖然比較適合宋氏的風格,可謝映慧跟宋氏還沒親密到這個份上呢。
她立刻就能猜到,這個抹額八成是自家大姐預備送給未來婆婆甄氏的見面禮。難怪謝映慧做得如此認真呢,也難爲這位幾乎不怎麼做針線的大小姐了。
謝慕林見到謝映慧時,她剛剛吃過早飯,就一直盤坐在炕上,埋頭在抹額上繡一朵蘭花。謝慕林看了一會兒,見她認真,也不去打趣她,聊了兩句,便離開了。
接下來是謝映芬那兒。不過謝映芬這些天幾乎都在弟弟謝涵之那裡,不然就是去了長輩院陪宋氏、謝梅珺與楊沅,通常都是晚上纔會回自己院中,因此謝慕林在院門口問得婆子,確定謝映芬不在,便直接往謝涵之那兒去了。
謝涵之病情已經完全痊癒,氣色也稍有恢復,看起來沒先前那麼蒼白了。近兩日,他也開始接受兄長姐姐們的建議,每日在屋子裡多走動走動,等到天氣沒那麼冷了,還要往花園裡去,在那裝了玻璃窗的抄手長廊裡散步幾圈,把身體給鍛鍊起來,不要再這麼動不動就生病了。
他還不知道自個兒生母近來惹了什麼事端,只看見謝映芬面色不好,便十分自責,覺得姐姐是爲了照顧自己纔會日益憔悴的。謝映芬推說是水土不服的緣故,他也只是半信半疑罷了。
謝映芬生怕弟弟繼續在這個話題上糾纏,便推說要陪謝慕林去正院,先行告退了。
出了謝涵之的院子,謝映芬才吞吞吐吐地問謝慕林:“二姐,近來沅沅總來找我,有時候甚至會找到四弟院子裡來,就算姨娘也來了,當着沅沅與四弟的面,我也不好跟銀杏多說什麼,因此不清楚姨娘最近如何了。你可知道我姨娘……這幾日又做了些什麼?是否已經聯繫上曹家人了?父親與太太是否決定了,要如何處置她?”
謝慕林哪裡知道答案?便道:“我也不清楚,不如我們一塊兒去我娘那裡打聽一下?”
謝映芬憂心忡忡地點了頭,跟着謝慕林一塊兒去了正院。路上她們經過其他兄弟們的院子,都沒有進去,因爲謝顯之、謝謹之與謝徽之三個,近來都被謝璞叫到正院北書房去讀書了。謝璞請來了一位學問很好的舉人,指點他們的功課,每日還要親自過問他們的學業。兄弟三人每日清早就去上學,不到飯時都不得空閒。
謝慕林與謝映芬進了正院,遠遠瞧了北書房一眼,見到三位兄弟埋頭苦讀的模樣,都特地放輕了腳步,悄然往正屋走去,卻忽然被耳房傳來的瓷器碎裂聲嚇了一跳。
發生了什麼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