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放府邸從大門到內廳不過短短百餘步距離,但是對於此時此刻的青青而言,每踏出一步,自己的危險就加深一步。
雖然青青察人入微,但是畢竟仍然是一個十幾歲的少女,在面臨人生重大關頭的時候,仍不免爲之猶豫。可是當青青的腳步踏入李放府邸的內廳之時,整個人竟然就那樣莫名其妙的平靜下來,原先思路紛雜的頭腦也在頃刻間一片清明。這就是青青異於常人之處,在事關生死的那一刻,在需要做出決定的那一刻,她總能讓自己的心情平復下來,而此刻的她對於事情本身敏銳的觀察力將會發揮到極致。
走在前面的李放一路上同青青一樣,也是低頭不語,就連旁邊的下人朝他點頭致意,他都毫無所覺。
說起李放,現在的他已近不惑之年,是“家園”高級將領中唯一的三名中年人之一,其他兩人分別是李秋和常年駐守蘇格爾的蘇米。但與其他兩人相比較,李放的人生就顯得如此與衆不同。在他人生的前三十年中,他同大陸上的許多貴族沒有任何不同,在自己的封地裡享受錦衣美食。而唯一與其他貴族不一樣的是,在他的生活中,沒有放蕩無稽的聚會,沒有酒池肉林的毫宴,也沒有妻妾成羣的享受,他似乎將自己生命中最重要的東西都奉獻給了書籍。在他的城堡中,最令人感到驚訝的就是那些堆得快頂到屋頂的軍事和地理書籍。可以說,在天龍帝國的四大家族中,他李放不僅是烈家的一個怪胎,也可以說是整個四大家族裡的怪胎。
儘管如此,但是李放還是樂此不疲的在自己的天地中暢遊。在無數的軍事書籍中,他與許多古代名將暢談古今,縱橫天下,而在這浩如星海的名將中,最令其欽佩的無疑就是百年前天龍的皇帝李昊天。可以說,在李昊天的一生中,勝利女神彷彿永遠成了他的情人,百戰無一敗績,真可謂是古往今來的“第一名將”。
而對於騎兵的應用,李放相信即使以現今李宇軒的水平,恐怕仍是相差甚遠。天龍當日的鐵騎可謂是“水銀泄地,無孔不入”,高速的機動性是其制勝的法寶。只要讓天龍的鐵騎在敵方陣勢中衝開一個口子,那麼他就可以迅速的把所有的兵力都投入其中,在戰場上利用騎兵的機動性,在戰場的一定範圍之內,使得自己的兵力遠遠超出對手,因此即使是在面對十倍之敵的時候,李昊天仍然是“談笑用兵”,最終以少勝多。
在李昊天的騎兵戰術浸淫二十餘年的李放,方纔真正領略了其戰術的精華。李昊天每一次的戰爭雖然規模都是相當的龐大,在百餘年前對“大陸聯盟”的一戰中,雙方兵力相加更是超過兩百萬,但是在經歷了五次大的會戰後,雙方將士的死亡人數只有區區十餘萬,這在別人看來是難以想象的。
使敵崩潰!
這就是李昊天軍事思想的精髓,也是天龍騎兵當年能夠橫行天下最大的原因。雖然當時的天龍騎兵裝備精良,訓練有素,但是如果沒有李昊天的騎兵戰術思想,恐怕也早已在一次次規模龐大的戰爭中消耗殆盡。
也正因爲李放對李昊天的崇拜和忠誠,因爲李放對歷史的瞭解,才促使李放遊歷大陸尋找李昊天后裔的決定,也因此會在法蘭克巧遇血師和李宇軒,也因此纔有了家園今天的李放中將。
多年的遊歷,讓李放從書籍中走出來,無論對大陸地理還是大陸人才的觀察,對騎兵的理解還是大規模作戰的調配,都步入成熟,唯一遺憾的就是不惑之年還未成婚。看到青青,想起當年與公主趙怡的糾纏,也不由泛起心酸。
在初見青青的時候,李放就感覺到這個看似唯唯諾諾的小女孩不簡單。而這也是當初李宇軒不同意李宇揚替其贖身的原因。當初在安特衛普港,雖然沒有回頭,但是李宇軒卻感覺到她身上的那一絲陰冷。那是生活的折磨帶給她的一種陰冷,可以說已經深入其骨髓,融進了她的性格中。
希望這是一個轉機。
李放邁步跨進內廳的時候,在自己心中暗自禱告。
“我是來拿‘黑龍符’的!”沒有任何的拐彎抹角,青青直接道出自己此行來意。
雖然李放想象過無數次的可能情況,但是仍然沒有想到青青會這樣直截了當,可以說是單刀直入,一開口便直奔主題。
“是誰告訴你‘黑龍符’在我這裡,李秋嗎?”李放雖然心中驚愕,但是表面上仍然是不動聲色。
“我想事情發生到了現在,‘黑龍符’在誰那裡已經呼之欲出了吧。”
“你有什麼理由這樣認爲,就這麼肯定那東西會在我這裡?”
“因爲有個人告訴我四個字!”
“誰!”
“徐若愚!”
當聽得“徐若愚”這兩個字的時候,先前不動如山的李放也爲之動容。因爲那兩件關係“家園”命運的東西原本就是徐若愚交給自己的。也可以說,這是一件天知地知,自己與徐若愚兩個人知道的事情。現在突然跑出這麼一個“第三者”,李放心中如何能不震動。
“哪四個字?”李放幾乎是一字一頓,用盡全身的力氣方纔說出了這句話,而其臉上的神色也是一改剛纔的平淡,轉而變得異常猙獰。很顯然,如果青青不能給出一個令他滿意的答案,恐怕今天就很難再從李放的府邸走出去。因爲這個消息一旦泄露,其帶來的後果是毀滅性的。
“困龍昇天!”
李放微微一楞,隨即擡起頭,莫名其妙的大笑起來。
“好一個‘困龍昇天’,果然是徐若愚那小子的風格。
“好,沒想到青青姑娘如此有膽色,的確是大大出乎我李放的意料。不過我還想多問一句,不知道可不可以!”
“大人請問,只要小女子知道的,一定是知無不言。”
“好,那就不要怪老夫我唐突了。李秋一旦坐上家主的位置,對於李宇揚而言,對於你而言,不是更爲有利嗎?你爲什麼要幫家主?”說完雙目直視青青,彷彿要從她的臉上看到她的心裡。
微微猶豫了片刻,青青方纔答道:“家主無疑是一個非常出色的男子。”
僅僅這麼一句話,青青就不再有其他的表示,她相信李放是個一點就通的人。
這麼多年的經歷,李放哪能看不出青青臉上的那絲憂鬱,輕輕嘆了一口氣道:“這又何必呢,你這麼聰明的姑娘,應該知道……”
沒等李放說完,青青立即打斷了他的話:“李大人,我希望你能夠保守這個秘密,因爲這是一個不能說的秘密,也是我一輩子都無法說出來的秘密。如果不是因爲今日事關重大,恐怕這也是我心底一輩子的秘密。”
“現在白大小姐已經故去,難道你不想……”
“不,不可能。我也不會有這樣的癡心妄想,我這輩子生是李宇揚的人,死是李宇揚的鬼,這是一個誰也無法改變的命運,包括我自己。”
李放不敢相信一個年僅十幾歲的小女孩就會有這樣沉重的,註定要揹負一輩子的感情包袱。但是對於這種事情,他也是無能爲力。
“既然這樣,那你現在這樣做,對於李宇揚……”
“所以我們要趕在家主回來之前就解決這件事情,越快越好,這樣牽扯到的人就會越少。”
“我明白。東西在我這裡,我這就給你去拿。可是你想出出城的辦法了嗎?”
“我已經考慮過了,我準備直接向李宇揚攤牌!”
“你確定他會站在我們這邊?”
“至少有七成的把握。相信李大人也清楚,任何事情都是要冒風險的,而現在的這件事情,所有的人都在拿自己的前途甚至是性命來打賭。既然徐大人和李大人已經把賭注壓在桌面上,相信自然也少不了我青青的一注!”
“有豪氣!能見識青青姑娘如此巾幗豪情,我李放又何妨賭他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