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上拿着追風樓剛送來的宗卷,原來自己不會對這樣輕浮的丫頭感興趣,奈何這丫頭輕浮得有點太過明目張膽,自己怎麼會動了想知道她是什麼樣的人的心呢?楊定景心思不知跑到哪兒去了,也許跑到寧芷胡爲江湖的歲月中?
寧芷,前朝開國元帥寧原平之後,因後平王昏庸,寧氏族人退居檀越青竹林,數百年不問世事。寧芷,寧原平第十三代嫡傳長女。寧氏家族一向處世淡然,與人爲善。
寧芷,十五歲私出青竹林。此女生性放蕩,禍害武林,壞人家眷;引無數江湖才俊爭相折腰。此女出入倌伎之處,行爲放浪,女貞不潔。後遇自小定親林府長子林風,不知悔改。所作所爲,人人皆不齒……
“就這些?”楊定景問道。
“稟侯爺,這是追風樓精挑細選以後送來的,有些事情怕污了侯爺的眼睛。”青衣人躬身答道。
“都拿來,本侯要看。”楊定景知道這短短几行字後,有着自己所不曾能想到的故事的經歷。
“是。”青衣人出去了。
楊定景眼前又出現那個梳着張揚的如意靈蛇髻,眼波流轉的女子。那眼睛裡彷彿永遠裝滿了情,那情彷彿總是想要四處流動。
……
楊定景的指節發白,彷彿再一用力就能扭轉某人的脖子。怨不得說怕有污耳目,果然是,果然是驚世駭俗之舉……
寧芷的事,遠遠出乎了楊定景的預料。
“設宴。”楊定景淡淡道。
幾位王爺要借自己府一用,說只爲一睹鬧得滿京都盡是風雨的妖女寧芷。楊定景咬牙應下,這樣的女了恐怕是無法藏到深閨的!
“今天的場面好大!”一聲輕笑,不用問也知道,這樣未見人先聞其聲的,自然是妖女寧芷。
衆位王爺便服而裝,坐於桌後。表面看來似乎是一處平常不過的權貴盛宴。
林風坐在最後,一株樹的陰影裡。他看到她時,永遠都是那種快樂開心的樣子,難道這個女人沒有心麼,果然不知道什麼是心疼?可是爲什麼她也曾俯在自己懷裡哭過,鬧過?
林風越來越覺得自己看不懂這個女人,這個只差一步就成爲自己妻的女人。
寧芷,這個女人,只能用妖精來形容。
墨紫色的衣裙,精細的金線滾了如意邊。高高的招牌的如意靈蛇髻,光潔的額頭,細長白皙的脖頸。眉心垂着的拇指大小的的紫色水晶,眼波如水流動,面勝桃花。寧芷看到別人的眼神,知道這一次雲姨又對了。其實從心裡來講,自己是一個很低調的人,只是雲姨不知何故,每次要出席這樣的場合時,都會精心爲自己裝扮,如果不把自己打扮成公主的樣子,絕不放棄。
“見過各位。”寧芷微微福了一福。
從貓七嘴裡,寧芷知道,無論自己原來做過多少好事或者壞事。但是自己骨子裡和貓七是一類人——自己不過是上層社會中的一個高級交際花。依仗着美貌遊走各權貴之間,只不過三年前的自己是遊走於江湖權貴,三年後的自己是遊走於廟堂的權貴。
“寧芷姑娘不必多禮。”楊定景永遠那樣懶懶的樣子。如果不是貓七特意囑咐,寧芷永遠不會把他和一個縱橫戰場的將軍聯想到一起。這樣的人,明明就是天生的紈絝子弟,哪有半分能領兵打仗的氣勢。
“早聞寧芷姑娘才華過人,今日一見,果然與衆不同。”一個氣質儒雅的人說道。
“公子也是一表人材,玉樹臨風,風流倜儻。”寧芷一開口就是一串多得讓人發膩的恭維之詞。
“今日一見姑娘,如同天人。不知姑娘如何七巧玲瓏的心思才能寫出如此絕豔的詩詞。” 那人面色一紅,似乎對這些恭維之詞有些不適。
“人怕出名,豬怕壯。我呢,也不知道是哪根神經開了竅,冒出這麼幾句詞句,不料竟然能登上大雅之堂。真是出人意料。”寧芷大大咧咧的說。前幾次參加這樣的場合,每次都謹尊雲姨囑咐,笑不露齒,話不露俗。雖然那樣形象很好,總覺得很假。不知不覺中,寧芷就把雲姨的話扔到腦後去了。
“姑娘才情絕豔,能否讓在下一睹風采?”那個氣質儒雅之人問。
“呵呵,大家見着我,自然有幾分不信嘛,這話可以直話,何必拐來拐去,給這種明明是質問的話加上一個華麗的外殼。”寧芷眼睛亮晶晶的說道。
“那在下冒昧出一個題,一睹姑娘風采如何?”氣質儒雅者說。
“好。”寧芷也不客氣,爽快答道。寧芷不知道,自己腦子裡那些詞是從哪兒蹦出來的,但是它們就那樣自然的擠出來的。
“聽說姑娘賭藝也極是超凡,能否以骰子爲題做一首詩?”那個氣質高貴的儒雅之人道。
寧芷未來得細細思索,彷彿那幾句詩句就在嘴邊早已準備好一般,脫口而出:“井底點燈深燭伊,共郎長行莫圍棋。玲瓏骰子安紅豆, 入骨相思知不知
“好一個‘入骨相思知不知’”有人朗聲道。
“皇上萬歲,不知皇上駕到,臣等罪該萬死。”嘩啦啦跪到一片。
寧芷有點不知死活的站在當地,皇上怎麼會來?不是說只是權貴聚會麼?怎麼扯來了皇上?
“寧芷姑娘,你可是京都的名人。”皇上倒也和謁可親。
寧芷擡頭仔細打量着這位皇上,心說:我終於也能見到正牌皇上了,不知道電視裡演的真不真?只是這個念頭一閃而過,寧芷不由問自己:什麼是電視?
“寧芷,還不見禮。”一聲怒呵把寧芷從沉思裡驚醒過來。寧芷狠狠的瞪了過去,是楊定景。如果他不打斷的話,自己是不是就能想起前事了。
“見過皇上。”寧芷連忙跪下磕頭。
“大膽,見到皇上,如此無禮。”傳說中的太監尖聲的聲音又響起來了。
“寧芷罪該萬死。”寧芷俯在地上一邊說一邊在心裡暗想:這還叫無禮,這已是有禮至極了,小姑奶奶都給你跪下來了,還想怎麼樣?”臉上卻又敢怒不敢言,因爲寧芷雖然忘了前事,卻沒有忘記皇上可是掌握着全天下生殺大權的大人物。
“寧芷姑娘免禮。”皇上話音剛落,寧芷麻利地從地上爬了起來。一看,周圍還跪着一圈人,自己連忙不知輕重的又跪了下去。
“入骨相思知不知,不知寧芷姑娘如何想起這麼巧妙詞句放詩?”皇上對這句詩句還是耿耿不忘。
“皇上,民女斗膽說一句,這種詩詞最適合女兒家懷懷舊,思思春。像您身爲一國之君,應該好喜好金戈鐵馬入夢來的豪邁之句,更應該喜好一聲長嘆一聲雷,天公不怒而自威之類。”當然寧芷說這話是出於內心,心想你堂堂爲一國之君如果糾結於兒女情長的詩句,估計也是個昏君。只是寧芷忽略了她面前站的不是電視裡演的皇上,而是真的,活生生的皇上。
“‘天公不怒而自威’不錯。”難得皇上沒有生氣,俯在地上的某人深深舒了一口氣,替這個女人白擔了半天心。這個女人,這三年以前,究竟發生了些什麼,爲何變得與原來如此不同,但是又如此相似?
……
接下來無非是拍拍馬屁,溜溜鬚之事。寧芷坐在那兒幾乎睡着。這會兒皇上是全席的主角。寧芷白白撿了一場活生生的官場顯形圖。看得這叫一個不易樂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