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芷不知道爲什麼自己這麼難過。這種難過彷彿是汪在心裡的一堆積水, 想清清不走,想躲躲不過。爲什麼看到那個女孩子靠着貓七心裡會難受?爲什麼自己轉身跑出來以後,貓七並沒有追出來。
“說好讓你等我三天, 現在還差一個時辰纔到第三天, 怎麼提前要走?”貓七的聲音不緊不慢的出現了。在寧芷前腳剛邁出破廟大門的時候。
“現在我可以走了吧?”寧芷看了一眼一臉春風的貓七問。
“我說好要陪你的……”一句話沒有說完, 貓七就軟軟的倒了下去。
歐陽少青影子一般竄了出去伸手扶住貓七, 向正在發愣的寧芷道:“快, 他受傷了。”
“別裝了。”寧芷沒往前走,上次就這樣子上了貓七的當。
“這回是真的。”歐陽少青沒理會寧芷,抱着貓七竟直回到院子裡。
看到貓七淡白色的衣服裡往滲的血色, 寧芷才意識到一直似乎是無往不勝的貓七真的受傷了。
貓七很少這樣安靜過。安靜下來的貓七似乎與平日不是一個人。一張蒼白的臉,緊閉的雙眼, 還有偶爾會皺起來的眉頭, 都有一種孩子的乖巧與倔強。與平日裡風流不羈、平日裡的張揚、平日裡的絕豔完全不同。
寧芷看着歐陽少青熟練的給貓七處理傷口, 忽然意識到自己對他受傷竟然是很在乎的,心裡的疼只是表現不出來。
“三枚透骨釘。”歐陽少青把手伸開, 三根血淋淋的透骨釘亮着黑色的寒氣。
“還好沒有毒,如果有毒的話估計現在誰也看不到他了。”
“他怎麼樣?”愣了半天的寧芷纔想起問這麼一句話。
“生命無礙了,但這次的傷估計也要養個十天吧。”歐陽少青說。
“讓他好好休息吧。”歐陽少青見寧芷半天沒有反應,輕聲說了一句順手帶上門出去。
寧芷止不住的心慌,彷彿一刻也坐不住的, 眼睛不敢從貓七身上移開半分, 生怕一眨眼間貓七就會從牀上消失。
貓七很聽說, 再也沒有嘻皮笑臉的說着:“記着, 三分利哦。”
“貓七, 你一定要醒過來。我欠你的錢還沒還呢。”想了半天,寧芷才嚅嚅的說出這麼一句話。
“放心吧, 他死不了。”歐陽少青一推門進來了。寧芷臉上了陣發燙,彷彿被人窺見了自己心底最深的秘密一樣。
“你經常爲他療傷?”寧芷沒話找話的說着。
“原來是經常,最近幾年好像他很少受傷了。”歐陽少青熟練的端進來一盆藥湯爲貓七擦拭傷口。
“你們認識很久了?”寧芷看了看歐陽少青淡淡的表情問。
“十年,八年,或者十五年。記不清了。”歐陽少青遞給寧芷一個輕輕的笑道。
“你不用守着他,先去休息吧。他醒了我叫你。”歐陽少青難得不取笑人一本正經的說話。
“你們都很有意思。”寧芷說。
“怎麼有意思了?”歐陽少青問。
“明明都是很關心對方的,卻要表現出一副不待見的樣子。其實他一受傷,你比誰都緊張。”寧芷說。
“呵呵……”歐陽少青乾笑兩聲,手裡雪白的毛巾有些不好意思的在貓七額上抹了兩下。
“我要幫他擦擦身子,你先回去休息。”歐陽少青說。
“哦,好的。”寧芷臉上陣發燙轉身出去。在心裡暗想,原來是這個理由,自己怎麼這麼笨,沒想到歐陽少青需要幫貓七擦拭身子。
“要不要我幫忙?”聽到屋子裡沒有了水聲,寧芷才小心翼翼的問了一句。
“好了,你進來吧。”歐陽少青拉開大門把寧芷讓進來端起水盆走了出去。
寧芷愣愣的趴在貓七的身邊,彷彿入定一般看着貓七潔淨的臉,他微蹙的眉和蒼白的嘴脣。也不知道過了多長時間,寧芷的眼睛似乎長了根一樣粘在貓七臉上。忽然看到他的睫毛顫了顫,只那麼輕輕的一顫,卻讓寧芷的心如同陰晦的天看到了陽光一般,眼睛一亮。貓七終於睜開了眼,黑黑的眸子如霧一般慢慢瀰漫着一絲不解的表情。直到看清了寧芷緊張的臉,才慢慢在臉上浮起一個淺淺的笑。
“傻丫頭怎麼哭了?”貓七問。
“沒有。”寧芷連忙用手去撫自己的臉,乾乾的哪兒有半滴眼淚,看到貓七捉弄的笑才明白,自己又上了貓七的當,不由訕訕的笑了一下說:“你故意捉弄我。”
“不要擔心,死不了。你欠我那麼多錢沒還,我死了你豈不佔了便宜。”貓七還是那種沒心沒肺的語氣。
“你怎麼受了傷?”寧芷問。
“有的時候債不是那麼好要的。”貓七淡淡的一笑,伸出蒼白而修長的手指慢慢伸向寧芷。寧芷覺得心跳得快要跳出來了。貓七的手卻忽然在寧芷嘴角停下來,輕輕撫了一下說:“還說沒哭,這難道是下雨了了?”貓七的手指頭上沾了一片溼熱。
“你臉上纔會下雨呢?”寧芷心裡猛然鬆了一口氣,卻又有一絲失望。自己剛纔是在期盼什麼自己也說不清楚,自己又在失望什麼自己也說不清楚。只知道他沒事了,他醒了!還有什麼比他更重要了的呢?
“等我傷好了,幫你去換楚涵。”貓七忽然收起那股溫情的笑。
“你找到楚涵了?”寧芷失聲問道。楚涵,自己剛纔怎麼把楚涵忘到腦後了?
“找到線索了。”貓七臉上浮起一個蒼白的笑慢慢說道。
“他在哪兒?”月然連忙追問。
“能讓他恢復了以後再問麼?”歐陽少青十二萬分不滿意的聲音在身後響起來。
“對不起,我心急了。”寧芷有些不好意思的放下緊緊抓着貓七的手說。
“你現在傷得快,好得也快哦。吃藥!”歐陽少青把藥碗大咧咧的遞到貓七手裡。
“我來吧,他還沒好。”寧芷伸手借過藥碗,坐到貓七身邊準備喂藥。
“做得了麼?大小姐?”歐陽少青不知道怎麼了,忽然像吃錯藥一樣,說話都帶着濃濃的火藥味道。
“我能行的。”寧芷小心的端着碗,拿着小木勺子給貓七喂藥。
“怎麼樣?喝完了吧?”寧芷拿着手裡的空碗給歐陽少青看。
“你能給他少找點麻煩就好了。”歐陽少青答非所問的說着。
“謝謝。”半天沒說話,乖乖吃藥的貓七忽然說了一句話,也不知道是謝寧芷還是謝歐陽少青。
“好啦好啦,你現在也死不了了,快點養好傷,付了房錢走吧。”歐陽少青說。
“少不了你一文錢。”貓七無奈的說。
“百花樓都去了,你身上還能有銀子麼?”歐陽少青問。
寧芷有點奇怪的看着二人,現在應該是問貓七怎麼受傷的時候,怎麼二人又說起這些無關緊要的話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