希希走的那一天是我跟海清結婚的那一天,特意給她買了那天的機票,特意讓她看不到這個聲勢浩大的婚禮,特意讓她在沒有我的陪伴下安靜的離開。
不是怕她受不了,而是因爲我受不了。
我曾經給過她承諾,無論在什麼樣的情況下都不能放開她的手,而如今卻是我食言了。
我這一生揹負了太多的東西,唯一心甘情願的就是讓她成爲我的責任。
她總是像個孩子,單純的孩子,看不到這個世界上的陰暗面,即使看到了,受傷了,她也只會膽小的躲在一邊舔舐傷口。
給海清戴上戒指的那一剎那,她的臉和希希的臉重疊起來,一切恍然若夢,我猶然記得我爲她戴上戒指時她臉上的茫然失措。
我知道她不愛我,她的心底住了一個人,那個人如影隨形的跟着她,在我們的婚姻裡呆了整整三年,他叫雷震霆。
午夜夢迴的時候我常常聽到她哭着叫那個名字,這個名字就像一根刺一樣紮在我的心裡。我知道我卑鄙,我用對付競爭對手的手段來對付她,在她走投無路的時候,我當着這個城市所有名流的面向她求婚,我想讓她知道,天堂和地獄只在她的一念之間。
她當時的神情也像這樣,茫然失措,眼睛裡的光都暗了下去,我有一瞬間的不忍,但是我告訴自己會好的,我會讓她幸福的。
她選擇了天堂,我明白,不是那些人讓她絕望,而是住在她心底的那個人讓她絕望。
她很安靜,有時候安靜到讓我覺得她彷彿不存在一樣,她的辛苦我懂,在陳家,她始終都是壓抑的,她以前的生活和我們的生活格格不入,我常常感覺到她的無所適從,但是必須得適應,我想讓她慢慢的融入我的生活,慢慢的接受這一切,她是我的妻子,她應該要學會包容我的一切。
她任性跑去挪威的那一次,媽媽衝着我發了很大的火,她說怎麼能動不動就離家出走,我給她的回答是這不是離家出走,她出去散散心而已。
只有我明白她是真的受不了了,要有多辛苦纔會讓膽小如鼠的她做出這樣的決定啊。我放任她,因爲我知道無論她逃到天涯海角,最後的結果她還是會回到我的身邊,因爲她沒有地方可以去,只能和我在一起。
後來的事情已經超出我的掌控範圍,我千算萬算沒有想到她爸爸會做出那樣的事情,貪污的事情我可以幫他扛,可是外遇呢,還是跟希希最好的朋友,連我都覺得吃驚的事情,她怎麼可能受得了。
她媽媽從樓上跳下來跳到她面前的時候我知道有些事情其實已經結束了,如果我不想傷害她那麼我必須得放她走。
我不想讓她知道那個真相,我選擇給她自由。
可是後來她還是知道了,我跟海清訂婚的時候她打電話給我,她說要見我,我拒絕了她,她說她愛我,可是我除了傷害什麼都不能給她,我不能爲了她放棄陳家,放棄我大哥,所以我已經失去了呆在她身邊的資格。
那時候我不知道她有孩子了,如果我知道的話,如果我知道的話,我會不會放棄一切去到她的身邊,這個問題一直困擾着我,但是我始終也找不到答案。
臺下響起了雷鳴般的掌聲,我回過神來,原來儀式已經完成,現在我的妻子變成了吳海清。
我忽然覺得無所謂了,什麼都無所謂了,站在我身邊的那個人如果不是邵希文,那麼換了誰都一樣,都一樣。
結婚前同樣的話我對海清說過,她執意要跟我結婚,那麼隨便吧,都無所謂了,只要能救大哥,我都無所謂了。
三年就這樣過去了,我一度以爲是三個世紀那麼漫長。
有一次,麥克給了我一沓照片,我打開,全部都是希希的身影。
這些年她的行蹤我的瞭若指掌,我知道她過得很好,很快樂,雖然偶爾也有不開心的時候,不過大多數時候她都能自我調節過來,
我癡癡的看着照片上她的笑容,在我身邊的時候她從來也沒有這樣笑過,我這才知道也許她要的只是自由而已。
我的手輕輕的劃過照片上她的臉龐,終於明白,愛情的滋味原來是撕心裂肺。
海清從門外進來,也許是我看得太入迷了,竟然沒有察覺。
她終於歇斯底里的爆發了,她砸爛了我書房裡所有的一切東西,她哭着問我:“爲什麼,爲什麼我努力了這麼久你還是這樣,到底要多久,還要多久你才能夠停止想她,你告訴我!”她拿起希希的那些照片,在我面前撕了個粉碎。
我靜靜的看着她,緩緩的開口:“如果照片撕了有用的話我們不用這樣彼此撕扯着過了三年,海清,她在我這裡,除非死了,要不然我這輩子都不可能忘記她了!”我指着自己的心口對她說。
她無力的蹲下來,像個孩子般的嚎啕大哭起來。
我走過去,輕輕的拍了拍她的頭:“對不起,這樣的日子你還要繼續下去嗎,再三年,甚至是十年,你還要像現在一樣過下去嗎,我能給你的除了呆在你身邊之外什麼都沒有了,我的心早已經不屬於自己了!”
她沒有說話,哭了很久很久才擡起頭來看我:“陳偉南,我們離婚吧!”
在離婚證書上簽字的那一天陽光明媚,我把我名下一半的財產給了吳海清,奇怪的是我竟然一點感覺都沒有,只是覺得解脫。
處理好這些事情之後我開車去找麥克,我把車開得很快,三年來我第一覺得真正的快樂。
麥克已經幫我買好了機票,目的地是英國,我不知道結果會怎麼樣,但是能見到她我就已經很幸福了。
未來很漫長,我有一輩子的時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