門她是出不去,手機再爆,也沒人找得到她。
只不過一會兒就震動得徹底沒電了,江慕水拿去充電時,看到了上面幾個本地的號碼和一個公安方面的信息——“已有陸氏的債主與我們報案,請江小姐速速與警方取得聯繫”。
就算要走,她也得跟殷千城打個招呼吧?
她眼睛紅紅地想到。
就是不知道殷千城,還有沒有心思去跟她打這個招呼了。
……
殷千城醒來的時候只覺得衣服鉻得身子底下難受,睜開眼睛,就看到站在旁邊的許歡瑤,雲薔和嚴以森,一瞬間趕緊閉上眼睛,將沈崇明那個坑貨在心裡罵了個透頂。
“他醒了。”許歡瑤第一個注意到,蹙眉走過去,俯身下來看他一眼,按了護士鈴,並朝門口大叫道,“醫生!!”
雲薔正和嚴以森說話,聞言一驚,走過去看了看道:“哪兒醒了,眼睛都沒睜。”
許歡瑤心酸地盯着殷千城,知道他明明醒了但就是不睜開眼睛,她只好沙啞着嗓子說了一句:“你該醒了吧?”
還沒等醫生過來,殷千城就滿眸疲憊地睜開了眼睛,看了眼前湊過來的一羣人,略尷尬地說道:“害你們擔心了,都是小事,崇明呢?”
“醫生說都失血過多引起高燒了!什麼叫大事?!”許歡瑤激動地喊了出來。
嚴以森摸摸下巴:“那廝說他來之前沒跟女朋友打招呼,這邊交給我們就自己回去了。”
頓了頓,他問,“聽說我家老爺子昨天在你那兒?他怎麼也不看着點兒,讓你被打成這樣?”
家醜不可外揚,殷千城同樣沒有跟人講述自己家事的習慣,起身,拽過了自己沾血的外套,抖開穿上,接着開始找車鑰匙,蹙眉道:“他太多事了。我東西呢?給我一下我要走了。”
“你這傷是沒必要住院,但給醫生看看還是必須的!”許歡瑤立馬激動地蹙眉,“殷……”
“車鑰匙見了嗎?沒有的話你的給我開一下。”殷千城直接手伸向了嚴以森。
嚴以森倒是沒拒絕,掏出車鑰匙:“底下那輛勞斯就是,但建議你歇會,什麼事你必須着急現在去呢?都已經是個爛攤子了,你趕着回去英雄救美啊。”
雲薔聽着聽着直接嗤笑出來,抱肩說:“要是不爲英雄救美啊,這傷還受不了呢,千城啊,從此以後你這衝冠一怒爲紅顏的名聲,可算是傳開了,你暈倒的時候,沈崇明那個賤人還拍了好些個照片傳到咱們圈子的羣裡,幫着你出了大名兒了,呵呵……”
許歡瑤臉色難看得厲害,在誰都看不見的地方,手慢慢攥緊成拳,僵硬地盯着殷千城。
殷千城摸了摸身上,手機鑰匙都在,直奔房門口出去了。
他的確是有急事。
至於沈崇明那個愛鬧騰的賤貨到底發了什麼,他一丁點兒都不在乎。
……
車子明明都已經轉到了公寓樓下,殷千城看了看上面,卻並沒有上去,他傷口疼得厲害,蹙眉靠在駕駛座上,真皮跟傷口磨蹭之間痛得人頭皮都發麻,可有些事情亟待他去處理,不處理好,他不想回去看她的臉。
手大力攥緊着方向盤,猛地用力一打,朝掉頭的方向駛去,後視鏡裡,他的嘴脣蒼白得厲害,就像瀕死的鬼一樣。
……
要說殷千城之前一丁點兒都沒有收購陸氏的計劃,那是不可能的。
之前他做每一件事,都是不遺餘力,不計後果,但自從知道了江慕水接手了陸氏最大部分的轉讓股權,就算他每一步走得再狠,也確保着殷氏的現有資產足以吞下整個崩盤的陸氏。
這一切,根本就不是有意的行爲,而是一種下意識的保障,以讓自己有足夠的後路可退。
所以才說,人潛意識裡的東西才最可怕。
殷千城此刻坐在殷氏總裁的辦公室裡,冷眸直勾勾盯着自己的電腦,看着陸氏滿盤皆輸的局面,心中滿滿的都是不甘心,卻還是緊急喚來了自己的秘書和幾個高層人員,開始着手這個收購計劃。
常遠猛地擡起頭,整個人像被雷劈了似的,許久後才結巴着開口:“……我?要、我……去跟江小姐,談收購?”
“她現在是陸氏的最大股東,你不需要讓她知道此刻陸氏的情況對她來說意味着什麼,她也不懂那些,你的任務就是,用盡辦法哪怕不擇手段,讓她同意就是了。”
讓江慕水同意簡單,可如果常遠真敢這麼做,他的腦袋就要搬家了。
常遠臉色蒼白,半晌嗓音發顫道:“我還有老婆孩子,我不想丟掉這份工作,殷董事長知道這件事之後,真的會弄死我……”
“你覺得你有選擇嗎?”殷千城修長的手指冷冷地在鼠標觸屏板上划着,說,“我不發瘋都是給你們面子,否則以我跟江小姐的親近程度,哄着她在股權轉讓協議上籤個字不是很簡單嗎?如果是我自己要吞下這部分股份你猜殷董事長會不會管?”
那樣殷老爺子,會活活被氣出心臟病的,常遠明知道這件事卻根本阻止不了,也是難辭其咎。
常遠整個人的臉色就像是吞下了一枚燃燒着的火炭,低下頭,許久沙啞道:“我去……我去找江小姐談。”
“嗯。”
殷千城輕描淡寫地跳過了這一段往下進行,又點了另外一個人,說:“你去找一個陸氏目前的第二大股份持有者,陸霖晟陸總的小叔,做恆暖壁爐的那個股東……”
等一切都交待清楚,已經是夜裡九十點了,殷千城起身的時候,感覺一陣暈眩又襲來,那是一種極其難受的感覺,難受到他一個大男人都有些受不了了,跌坐在椅子上,手發顫地支撐着額頭,感覺渾身都要碎掉,又痛得快要炸裂開來。
昏昏沉沉的眩暈感被屢屢痛醒,他抱住頭,此刻只想讓江慕水在身邊,她什麼都不用做,拿手摸摸他的頭也是好的。
他不見得是喜歡依賴別人的人,甚至,連阮清幽他都沒依賴過,從十歲開始就絲毫不知道依賴爲何物了,此刻卻想一個女人想到發瘋。
拿了鑰匙到樓下,寒風裡,一個纖細的女兒穿着小洋裝等待在車邊。
許歡瑤裹着大衣,臉色都凍得發皴,隨着轉身,蕾絲裙襬在不斷搖晃着。
“千城……”
她迎上去,有些尷尬懼怕地迎上他擰着眉有些詭異的眼神,吐出一口白氣道:“我就知道你的傷絕對不行,你的臉色現在就已經很難看了,快上車,我開車載你去醫院!”
***
真的真的是難受到了極致,殷千城只好把鑰匙給了她,自己一上車,就幾乎是在放平的副駕駛座上昏了過去。
高燒……
39度半。
伴隨着“滴滴滴……”的聲音,他睜開沉重的眼皮,白色的病房裡一派安靜,旁邊趴了一個人,他蹙眉看了一會,伸出沒打點滴的那隻手拿了手機來看,已經夜裡三四點了,掛完的吊瓶裡有一兩瓶葡萄糖。
他的不舒適感已經好了很多,想想,編輯了一條微信給江慕水發了過去:“今晚我在外面過夜。抱歉,不過你還是不要出門了,我不在,你萬一出點事呢?”
想想,又覺得愧意濃重,嘆口氣,又繼續打字:“開鎖的鑰匙在側臥第三個抽屜的一本書下面,對不起。”
發完了,理所當然地沒有迴應。
這時候趴在一旁的許歡瑤醒了,看見他睜着眼睛她滿臉詫異,趕緊伸手摸自己的下巴,沒流口水,但頭髮被壓壞了,想必臉上的妝也不好看,許歡瑤不自在地摸了好一會臉,慌亂緊張地問:“你怎麼樣?要不要我再去叫醫生看看?”
他手腕搭在額頭上,一雙深邃冷冽的眸子,不說話就這麼盯着她,像是在看一個怪物一樣。
許歡瑤站起身,受不了這種眼神了:“我去看看有沒有值班護士……”
他卻沒給她任何退縮的機會,直接開口:“瑤瑤,你在這裡做什麼?”
從小到大幾乎他們這些人都把她當妹妹,圈子裡幾對男女成了之後就只剩下她,她也樂得單身清淨,好幾年對談戀愛好像清心寡慾了一樣,突然之間對他這麼熱忱,他並不覺得是什麼好現象。
許歡瑤小臉一白。
她捋了一下自己耳邊的頭髮,說:“雲薔姐和以森哥都回去了,他們有家室,就我沒有,我留下來應該啊。”
那就更不應該了。
他閉了閉眼,蹙着眉,一副胡鬧的口吻說:“我不是那種癱瘓在牀.上需要陪護的病,有什麼事我下來叫人就行了,你快回去,都這麼晚了。算了,我給你家的司機打電話……”
許歡瑤臉色越來越白,手捏着裙子,對他這種哥哥對妹妹呵斥的口吻極爲不滿,嘶吼一般低低開口:“江慕水那個女人跟我一般大吧?她幾歲我就幾歲,千城哥哥你跟她談戀愛難道也跟哄小孩似的?”
他一頓。
手骨僵了僵,狹長的深眸裡閃過一絲不明的意味,倒也沒逃避,放下手機,說:“她是故作成熟罷了,骨子裡跟你這個年紀的女生一樣。不過她可沒把我當長輩。”
“我也可以不把你當長輩啊,她都能跟你配,我爲什麼……”許歡瑤到底臉皮薄,這種話說不出口,臉火辣辣的,垂下眼睫,說,“我去找醫生……”
他明顯眸中的意味有些變了,隨着她跑走,他目光順着這個發小圈子裡的“妹妹”而去,愈發覺得這不是辦法。
得離得越遠越好才行。
……
許歡瑤四點多的時候被她哥哥從家裡過來拎走了,臨走時對殷千城還算客氣,許歡瑤任性地就是不走,許默言不知威脅了她一句什麼,硬拽着她走了。
人都走了以後殷千城就更睡不着了,他真想叫江慕水過來陪陪他,他生病了……這女人就不知道嗎……
***
“啪”得一聲,門鎖打開。
江慕水目瞪口呆,看着自己被鎖了一天兩夜的房門,就這麼被打開,瞬間有種想掐死殷千城的感覺。
動不動就鎖着她,害怕她再失蹤,就鎖着她,是嗎?這男人對她真好啊,因爲害怕她出去被債主打死,囚禁她在這裡,他就不怕隔天來個新聞報道——“某知名企業總裁將女友獨鎖家中,發現時女友已餓過頭暴斃”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