律師推了推眼鏡,索性沒有說話。
殷莫北惱火不已,看了看外面,突然問:“林夏呢?那個女人怎麼而不來看我?”
律師問道:“林夏是您的妻子?”
“廢話!她是我老婆!!”
律師點了點頭:“前些天您妻子叫我過去處理一些糾紛,所以我見過一次,她跟一個……姓任的女士,還有一個姓曾的女士在爭執什麼,好像是有關於您的財產問題,因爲雙方都拿出了跟您有血緣關係的DNA檢測報告,也就是說,都有您的私生子,所以她們找林夏女士爭奪您的財產繼承權,林夏女士來找我解決這個問題。”
殷莫北聞言張大了嘴巴。
他不禁羞得滿臉通紅,笑着強辯道:“男人嘛……在外偷歡很正常,但我從來沒領到過家裡去過,其他那兩個,也的確都是我的孩子,你讓林夏給她們點錢,都是我的孩子,總不能讓她們在外流浪活不下去吧?”
律師道:“但她們要求分您剩下財產的三分之一,林夏女士則揚言讓她們一分錢都分不到。”
“這……林夏她打算幹什麼?難道要餓死我的孩子?”
“您不用着急,殷先生,”律師推推眼鏡,無語說道,“您的財產現在正全部處於凍結查封狀態,也就是說,沒人能動得了,包括您自己,最後的下落也都還不敢保證,她們爭來爭去,最後可能誰也爭不到什麼。但如果您最後有債務的話,您的妻子林夏女士還是要跟您一起承擔的。”
“……”
殷莫北臉色難看下來:“你……你是什麼意思……”
律師推了推眼鏡,說:“我把這個情況告訴林夏女士了,她託我給您帶來了這個。”
律師掏出文件。
文件的最上面,清清楚楚寫着幾個字,“離婚協議書”。
殷莫北完全怔在了那裡。
律師道:“現在您還沒有完全的人事行爲能力,所以還沒辦法簽署這份協議書,但是判決下來以後,大概就……”
殷莫北臉如死灰。
半晌,獄警打開了門,對律師道:“探視時間到了,秦律師請吧,後面還有人想見他。”
律師點點頭,問:“殷先生,請問您還有什麼事要交代我的嗎?”
殷莫北愣愣的,說:“我不離婚。把協議書給林夏帶回去,說我絕對不和她離婚。”
律師:“……”
“好,我會幫您帶回去。”
拿走了協議書,律師的身影消失在了門口。
門聲輕響了兩下,門外這下進來的是兩個人。
隱隱約約的感覺身影很熟悉,殷莫北眯起了眼睛,等走近了才發現竟然是殷千城和江慕水,其實從進門他就應該猜到了,那麼英俊帥氣的剪影,和柔媚的感覺一配,想也知道是他們。
這兩個人……是來看自己的笑話了?
殷千城將椅子拉開,讓江慕水坐了下來。
江慕水臉色不是很好,撫平了一下情緒之後,抓起了電話來。
殷莫北冷冷地也抓起了電話。
“殷莫北,”江慕水冷冷叫了一聲,“八年前,你曾經僱過一個汽車修理店的老闆,給一輛車的更換了不合格的剎車片,最後導致了一起嚴重的交通事故,車上一對男女,雙雙當場死亡,你還記得嗎?”
殷莫北瞳孔猛地緊縮了起來,冷冷盯着江慕水。
“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這件事我沒做過,你們律師長了一張嘴,就是用來污衊人的吧?江慕水你收受賄賂,誰請你做律師可倒了八輩子血黴了。”
江慕水繼續說道:“那位老闆我已經輾轉找到了,現在你的海外資金賬戶已經凍結,鎖定,很容易就查到當年往他賬戶裡打錢的到底是誰,你可以不承認,但是鐵一樣的證據你已經無可抵賴,我只想問你一句,當時我父母真的做了那麼十惡不赦的事嗎?讓你一定要致他們於死地不可?”
殷莫北還是不承認:“我真不知道你在說什麼,聽不懂,你再不說點有價值的我就掛了。”
江慕水眼眶裡閃爍起晶瑩的淚水來。
她道:“好,我換個方式問你,他們當時是不是跟殷氏的利益有衝突?”
殷莫北冷冷思考了一會兒,說:“江慕水,你是不是理解錯了?剎車片這個東西,很容易引起交通事故,但是,也不一定,突然出事故一定是你父母自己的原因,也就是說,就算有人害他們也只是埋了一個隱患,引爆的人是他們自己,你明白了?”
江慕水冷笑起來,一雙秋水般的眸子裡,晶瑩微顫:“那如果這麼說,一切理論都能解釋的通,比如,莫南叔叔的自殺,你可以說是你只是將殷氏的機密泄露給別人,造成了自家的損失,最後導致莫南叔叔自殺是他自己承受能力太差;再比如,你上一次威脅千城,你也可以說是給了千城選擇,他選擇兒子死還是他自己死,如果最後他不小心丟了性命,也是他的選擇出了偏差,反正都與你無關,是這樣嗎?”
殷莫北搖頭晃腦:“大概就是這個意思吧,你還挺聰明的!”
江慕水點了點頭。
心頭有無數的感慨浮過,她冷冷起身,對着電話說了最後一句:“好我懂了,你真的很會利用人性的弱點,那這一次,你的案子我親手去辦,我一定要讓你,死在你被你自己頻繁利用的自己的人性弱點上,血債血償。”
江慕水平靜地說完這句話,退後了一步。
電話已經掛了。
殷莫北再也聽不到她說話。
他臉色陰鬱。
不相信江慕水掌握了她所說的那些證據。
殷莫北沒掛電話,指指座機,希望殷千城能接起來聽他說兩句。
那個高大冷峻的男人瞥他一眼,長指一勾將電話接了起來。
“千城,我可是你二叔啊!我們之間親緣是割不斷的,你忘了二叔小時候多疼你了?千城,你乖乖跟二叔說,江慕水說的那些證據是假的吧?都不是真的!我的律師說我可以只被判死緩的!!”
殷莫北瞪大眼睛求證着。
殷千城冷冷道:“在我八歲的時候,二叔你就千方百計設計我父親的死;不久之前,又想讓我重蹈覆轍。你想讓我死,是真的夠疼我,二叔放心,這一次,我也一定會好好疼疼二叔的,讓你落得比我父親還慘的下場,死前一無所有,死後,身敗名裂……”
“哦不。”
他突然頓了頓,認真看着他,道:“像你這種廢物,生前的名聲就已經臭到爛掉,死後,仍然是對社會毫無益處……你真的是……一無是處……”
最後,在嫌惡而冷漠的眼神裡,他冷冷掛了電話,再也不聽玻璃後面的人,到底在瘋狂叫囂些什麼。
他走出了門去,在傍晚風雪來臨的瞬間,將自己的大衣脫下,裹住懷裡那個纖細的身影,擁着她,揚長而去。
***
婚禮前一天。
東郊別墅頭一次擠得更開聚會似的,人多到快要站不下腳。
一羣女生在那裡包着禮物,鮮花,每一個打開禮盒的人都讚歎不已,這幾乎是她們見過的最壕的婚禮伴手禮了。
男士是一個藍色的鑽石領帶夾;女士是一款藍色的鑽石手鍊。
幾個伴娘先後都抵達了東郊別墅,此刻正試着按着她們尺碼量身定做的伴娘服,暖暖的粉色,露肩半長,幾個人互相調整着肩膀和腰部,美麗的笑臉紛紛綻開,別墅內一派喜氣洋洋的氛圍。
“噹噹噹”,有人敲門。
所有人都在忙活,只有在廚房一直忙碌的阿嬌有空,騰身出來開了個門。
關上門後,阿嬌微微蹙眉,然後拿着一個東西就走到了江慕水旁邊,江慕水正在親手給每個她這邊邀請的客人寫卡片,看到阿嬌後很是驚訝。
阿嬌將那個深咖色的禮盒放到了江慕水手邊,說:“慕水,門口那個人說是殷莫霞殷小姐送過來的,也就是殷先生的姑姑,她說婚禮前一天不太方便來見你了,這個就當做提前送你的禮物,希望送的不算晚,也希望你能原諒她。”
原諒?
江慕水不解,拿過那個禮盒看了看,上面一句簡單的法語,看不懂是什麼意思。
顏色是深咖色的,好像不是很喜慶的顏色。
伴娘蘇雅走了過來,拿起看了看,說:“這是法語原諒的意思,旁邊那個單詞是上帝,大概就是一句祈禱,這是誰?婚前給你送這個禮物?”
江慕水想了想,說:“一個前輩。”
前輩?
蘇雅不解,幫她拆開了禮盒,一看,裡面鋪着的果然是黃玫瑰。
黃玫瑰的底下是一張光盤,可是一張卡片。
江慕水先拿起卡片來,上面寫,“慕水,新婚快樂,這世上有些事,想起來總是覺得盤根錯節,可是如果沒有這些‘意外’,你跟你最愛的人也許就並不會有開始的相識,總之,所有的事情都並不可能完全是從美好開始,但是,只要是以美好結束,就值得最好的祝福。原諒我,以及,祝福你。”
什麼意思?
又一個伴娘沐喬喬湊了過來:“這是什麼東西啊?也看不懂?”
江慕水笑着搖了搖頭:“說真的,我也不知道。”
但是,她很想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