啓稟皇上,微臣幸不辱命,那能夠載人飛天的‘熱氣了!”工部尚書陶顏德,滿懷着欣喜與激動,紅着臉,顫抖着鬍鬚,小跑着步入御書房向李世民報喜。
在連着試驗了近三個月,一死兩殘二百四十五傷,浪費了近三百架‘熱氣球’之後,由柳亦凡所構思設計,工部負責實驗修改,足以帶着數人一同飛天的巨大孔明燈,成了!
如同拿到糖果的小孩子,陶顏德這老頭兒就差沒有蹦起來歡呼雀躍了,這是一個劃時代的構思,這是一個史無前例的創舉,能夠有幸參與到這次創舉之中,拋開隨後他這位工部尚書就能得到名與利不說,在日後大唐或是後世的史冊之上,必會留有他陶顏德一筆。
名垂千古,流芳百世,是多少名士人臣的夢想,陶顏德雖爲工部尚書,不過憑着他自己的資質,像是這種入史流芳之事,老頭兒平日裡也只是可望而不可及地幹想一下而已。
柳亦凡,在心中歡喜激動的同時,對於柳亦凡這位‘熱氣球’的發明初創者,陶老頭兒也是充滿着無盡的感激與欽佩,若是沒有柳小子的參與與提點,他陶顏德一個年過年過半百卻無甚建樹的老頭兒,要想出頭兒,難。
飲水思源,在來宮中與李世民報喜稟歡的路上,老頭兒心裡就在暗中尋思,回頭定是要往柳家的小宅上再多轉幾圈,憑着前日裡與柳小子短暫不深的接觸,老頭兒總是覺得柳亦凡這小子的才藝絕是不止如此,暗地裡不知留了多少手兒,總給人一種高深莫測的感覺,老頭相信,只要有心,除了‘熱氣球’與那種難懂晦澀的‘工程圖學’外,定是還能再套出些別的東西來。
“哦,是陶愛卿啊,”將手中的奏摺放下,沒有管着陶老頭兒心中的胡思亂想,李世民擡眼瞅了正是滿懷欣喜地陶顏德一眼,輕點了點頭,淡聲說道:“且在一旁坐下回話。”
“呃?”見李世民這位明君的面上並未露出如老陶預想中的那種歡喜獎之意,老頭兒心中一突,朝着李世民身後的李然瞧看了一眼,見李然也正沉着臉與自己暗使着眼色,老頭兒知道事情不妙,忙着收住了臉上的笑意,拱手彎身與李世民行了一個謝禮之後,便知趣兒地恭身在一旁的空椅上坐下,垂首不敢再言。
這是怎麼了?莫不成老夫不在長安地這三個月,宮裡又出了什麼大的變故?雙手接過宮女端遞上來的茶水,老頭兒沒敢喝上一口,趁着接茶的功夫小心地擡頭朝着上面的皇上瞄看了一眼,心裡有些不安地胡亂猜着。
“若是朕記得不差,陶愛卿已有三月未曾臨朝了吧。”端起案前宮女剛換上地新茶,李世民小飲了一口,無憂無喜地開聲向陶顏德問了一句。
“回皇上話,是。”見皇上問話,陶顏德忙着將手中的茶碗放下,拱手開聲向李世民回稟:“依着皇上地旨意,微臣一干人等這段時日,一直都在山中度過,細算下來,正好三月有餘。”
“嗯,看陶愛卿方纔進來之時,步履輕快,面色歡愉,可是那‘熱氣球’,已有了新的進展?”
得,合着方纔自己入門時所說的那些話語,皇上他老人家,跟本就沒有聽在心裡。沒有辦法,陶顏德只得再次拱手向李世民重述了遍:“啓稟皇上,微臣幸不辱命,那能夠載人飛天的‘熱氣球’,成了!”
同樣的一句話,在不同的氣氛下說來,感覺卻是有着天地之別,與之方纔初進門時的興奮歡喜相反,老陶現在心裡七上八下,提溜得厲害。
伴君如伴虎,本來挺喜慶兒的件事情,天知道皇上他老人家,爲何老是陰沉着一張老臉,渾身上下,沒有一丁點兒的喜氣兒。
“三月未曾出山,難怪陶愛卿整個人都輕減了不少。”面色稍霽,李世民地聲音也隨之緩和了下來:“‘熱氣球’之事,功在社稷,利在千秋,且又屬福澤百世流芳之舉,陶愛卿能在短短三月之內就將之製出,功可沒,不可不嘉。”
“李然!”
“皇上!”
扭頭看了李然一眼,李世民揮手吩咐道:“今秋三原送來的那些新茶,還有高昌今歲送來的那些國貢,各取一半賜予陶愛卿,你且先記着,一會兒直接將這些賞賜送與陶愛卿的府上。
”
“是,皇上!”躬身應了一聲,李然接着垂首在李世民的身後安立。
“皇上厚愛!微臣惶恐!”陶顏德的面上沒有一點應有的歡喜之意,原
的面旁現在反而變得蒼白得厲害,道謝之後,老頭起身拱手,向李世民稟道:“只是,皇上,‘熱氣球’有成,並非微臣一人之功。柳先生,工部的諸多同僚,還有爲此事而受創的數千將士……”
小心地擡頭看了李世民一眼,陶顏德接着說道:“是以,三原地新茶臣可厚顏而受,但是那高昌的國貢,微臣怕是生受不起,還請皇上能夠……”
外蕃地國貢,成百數千,哪一樣不是價值千金之物什,皇上一開口就賜下了過半,饒是陶顏德有那個貪心,卻是也不敢真個就受下了這樁獎賜。
“柳一條還有一干將士的獎勵,朕自是不忘記,陶愛卿就不必掛心了。
”知道陶顏德心所想爲何,李世民沉聲說道:“且,那高昌國貢,也並未如陶愛卿所想那般貴重。一會兒你出去打聽一下,就知道了。”
心情抑鬱不歡,不想多言,不容陶顏德再有拒絕說話地機會,李世民便揮手示意,將老頭兒給打發了出去。內侍總管李然,記着李世民方纔的吩咐,微向李世民行了一禮之後,也隨在陶顏德身後,退了出去。
“李總管,”出得書房,陶顏德很是客氣地向李然拱了拱手,朝着身後地書房看了一眼,輕聲向李然說道:“還望李總管能夠指點迷津。”
“陶尚書客氣了,”李然側身還禮,虛聲言道:“有什麼事陶尚書儘可直言,小人若是知道,定會言無不盡。”
雖然常在皇帝的身邊謀差,不過李然這個內侍總管卻是沒有絲毫的倨傲之氣,內侍無重職,內侍不幹政,太監在唐朝這個時代,是一個卑微低賤的代名詞,李然很清楚自己的位置和職責,是以,在能夠出入宮中的這些官員當中,李然一直表現得很恭敬,哪怕最後換來的盡是一些不屑和冷視。
“敢問李總管,”邊走,陶顏德邊拱着手小聲向李然問道:“皇上他老人家,爲何不愉?可是本官此行有不當之舉?”
“要說起來,這事也怨不得陶尚書大人,”見老陶態度至誠,並不似外面的那些官員一般對自己冷視,李然尖着嗓子小聲回道:“只能說是,陶尚書您此來的時機不當。”
見陶顏德面露不解之色,李然接聲說道:“陶尚書三月未曾離山,對山外所發生的一些事端當是不太明瞭,也是正常,不然,依着陶大人的才智,自也是不會在這種時候來觸皇上他老人家的黴頭。”
齊王之亂剛平兩日,齊王李佑還未被押送至長安,正當李世民這位明君心煩與心痛他們家這個老五還有陰妃的時候,西邊的高昌國又開始蠢蠢欲動,表現出了一些不臣之意來。
國貢統加起來,總有不到二十萬貫,不足往年之十一,前來的那個高昌特使做得更是絕色,瘦了吧唧的小樣兒,穿着一身滿是補丁的乞丐長袍,在太極殿上晉見之時,睜着兩隻大眼滿嘴胡言,說什麼國災連連,國庫空虛,怕是十年之內都難以舒緩,高昌一國,上下都是度日如年,衣不遮體,食不裹腹,餓死在路之人更是數不勝數,看那意思,在日後的數年內,高昌的國貢都會有所縮減。
“高昌一國,地處貧瘠少耕之地,本就不甚富足,或是他們真個遇到了什麼災劫呢?”
“陶大人仁厚,不過這次,卻是錯了。”拱手向陶顏德一禮,李然輕聲說道:“據邊境傳來的回報,今歲高昌國內,不但沒有災劫,而且還是收穫連連,白疊子,陶大人知道吧?”
“聽說過,高昌國的特產,可織布,不過織出的布來粗糙不如麻、綢,並無甚大用。當年,蘇炳仁那老頭兒還曾想着法兒地將其引種過來了一些,不過後來也都只是用來作爲觀賞罷了。”雖是工部尚書,不過對於農業上的這種東西,陶顏德還是稍懂得一些,張口便將白疊子的缺點給道了出來。
“陶大人博學。”一氣馬屁輕輕拍上,李然接聲說道:“可偏就這種不甚大用的白疊子,前段時間我大唐卻是有人肯發大價錢在大量收購。動用了近百萬貫的銀錢,一舉將高昌一國存儲了數年的白疊子全都給收了個盡遍,現在正在陸續地運送回來。”
“近百萬貫?數年的存儲?”陶顏德小吞了一口口水:“這是哪個敗家子兒乾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