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昌兵退,城‘門’失而復得,李績還有整個肅州城的守衛及百姓自是雀躍不已,在擊退高昌軍的當晚,佈置好城牆防衛之後,李績親自主持開設了一次‘露’天的慶功席宴,一爲公孫武德及晉王殿下接風,二則是給在此戰中表現卓越者記功行賞。
接風之事,不外乎一些俗禮,且不去多提。
論功行賞之時,最爲耀眼的莫過於隨晉王殿下一起過來的白衣護衛,薛仁貴。這一戰,若不是有薛仁貴及時率兵堵住城‘門’,肅州城最終能不能保住且還在兩可之間,所以無論是李績還是公孫武德,都不約而同地把此戰之中最大功勞推到了薛仁貴的身上,在問明其是否有意參軍之後,直接就把薛仁貴提到了與公孫賀蘭相同的副將之職,可謂一步蹬天。
當然,薛仁貴能得此殊榮,除了是他真的立下了不小的功勞之外,其中也不乏有李績與公孫武德想要對晉王李治示好的意思。
太子反叛無緣東宮,吳王身俱前朝血脈身份有隙,越王身無依靠孤掌難鳴,蔣王視財如命並無爭雄之心,算來算去,在皇上膝下的所有皇子當中,也就只有眼前這個背後有長孫一脈支持的小殿下最有可能接了李承乾的位置入主東宮之內。
對於這樣一個將最有可能會繼承大統的小皇子,李績與公孫武德自是不敢怠慢,畢竟日後極有可能會在李治的手下魂飯吃,有些面子還是要給的。
人是晉王殿下帶來的,而且身上又有一身不俗的本事,再加上薛仁貴今天確是‘露’了一個大臉,所以能把這個順水人情做在他的身上也算得上是順理成章,旁人也挑不出什麼理去。
更重要的是,現在軍中正是用人之際,像是薛仁貴這樣有勇有謀的虎將,沒有哪個將軍願意往外去推,能夠將其收至麾下,自是會平添幾分助力。
薛仁貴在軍前‘露’臉,得李績與公孫武德這兩位老將軍的看重,作爲薛仁貴的引薦之人,李治的面上自然也多有光彩,再怎麼說這也是老師推薦過來的,雖然在晉王府呆了甚至不到一日,但是卻也已烙上了他晉王一系的烙印,薛仁貴能有如此前程,李治自然是樂見其成。
“怎麼忽然想到來從軍了?”酒桌上,公孫賀蘭與薛仁貴連飲數杯,公孫賀蘭面不改‘色’地輕聲向薛仁貴詢問:“之前不是一心想要在柳府做個護衛麼,怎麼捨得出來了?”
“之前某與東家有合約在身,護得柳府三年周全,自是不能背信棄義,隨意奔走。”提壺爲公孫賀蘭斟倒了一杯,薛仁貴道:“這一次若非東家相攆,爲兄也不會這麼快就想着出來闖‘蕩’。”
“大哥那是不想你這一身的本事埋沒,”公孫賀蘭頗爲理解地點頭說道:“現下正逢戰事,正是我等男兒建功立業之良機,似薛大哥這般勇武英雄豈能錯過?”
“賀蘭兄弟言重了,仁貴只是一匹夫耳。”薛仁貴搖頭推脫。
“兄長過謙了。”不想在這個話題上多作糾纏,公孫賀蘭話鋒一轉,接聲向薛仁貴詢道:“不知我那柳大哥現在如何了,家中可都還安好?”
“府中一切無憂,賀蘭兄弟不必掛念。”說完,薛仁貴神‘色’一頓,道:“倒是東家月前曾說要出一趟遠‘門’兒,也不知現在可已歸府。”
“哦,還有,”說着,薛仁貴伸手入懷,掏出一支竹筒信箋遞於公孫賀蘭,道:“這是臨行前東家託爲兄‘交’於賢弟的,請賢弟查看,看是否有什麼緊要之事。”
“哦?大哥的書信?”將酒杯放下,公孫賀蘭隨手接過信筒,面帶着笑意輕聲向薛仁貴說道:“大哥也是,有什麼話直接讓薛大哥轉述不就是了,還非要寫什麼書信這般麻煩?”
“嗯?”信件打開,方看了兩行,公孫賀蘭的面‘色’就是一變,整個人瞬間變得慎重緊張了許多。
“怎麼了?”見勢頭有些對,薛仁貴也放下手中的酒杯,擡頭向公孫賀蘭探問:“可是出了什麼事端?”
“大哥他,去高昌了。”一口氣將書信看完,聽得薛仁貴問起,公孫賀蘭左右掃視了一眼,見四下無人注視他們這裡,這才壓低聲間向薛仁貴說道了一句。
“什麼?!”薛仁貴的面‘色’也是不由一變,同樣壓低着聲音訝聲向公孫賀蘭問道:“這個時候東家他去高昌做什麼?那裡可是候君集的地界兒,他就不怕……?”
“難不成東家他想在高昌斷了候君集的要腳,還是……?”似想到了什麼,薛仁貴有些驚異與不敢置信地擡眼向公孫賀蘭看來,並低聲出言求證。
“事關重大,小弟得去向元帥回稟一聲!”在心中感嘆大哥膽大的同時,公孫賀蘭起身向薛仁貴告罪一聲,直接向李績還有公孫武德他們所在的席位走去。大哥在信中所述之事,最後到底能不能成,關鍵還是要看這兩位元帥會不會切實配合了。
高昌國都,‘得一醉’三樓雅間。
柳一條與楚弈,還有後來趕至的金燁公主麴寶寶會坐於席前,三個人不緊不慢地吃着桌上的佳餚,之後有一句沒一句地敘着諸如生意、酒水之類不着邊的閒話。
待酒過三巡之後,麴寶寶放下筷箸,最先按奈不住地開聲向柳一條詢道:“柳先生的謀劃,在來之前楚弈就已同本宮提過,現在最眼前的一個問題就是,若是本宮真個斷了前線將士的軍需補給,柳先生如何保證候君集不會立即率軍折返,繼爾將本宮陷於險地?”
“要知道,我高昌有九成以上的士卒現全都在候君集的掌控之內,”麴寶寶接聲說道:“若是候君集帶兵回來,本宮手中的那些護衛,可是沒有能對抗十數萬軍隊的本事。”
“這個問題,公主殿下自是無須費心,”柳一條不以爲意地輕搖了搖頭,自信滿滿意地輕聲向麴寶寶說道:“在來貴國之前,柳某就已曾託心腹兄弟密信於北伐主帥李績將軍,只要候君集那邊稍有動作,他們就會出兵與其纏鬥。”
“勝負尚且不論,”柳一條淡然說道:“但是拖住候君集還有貴國那十三萬兵卒,卻還是能夠做到的。”
“到時候,只要公主殿下斷了前線的補給,”柳一條侃侃而談:“候君集遠在肅州,前有追兵,後無糧草,縱是他有天大的本事也是枉然。只要候君集一倒,想來以着殿下的手段,那所謂的大皇子與三皇子必不會成爲殿下的威脅,殿下的王位也就隨之牢不可破了。”
“說是這般說講,”麴寶寶擡頭正‘色’看了柳一條一眼,脆聲道:“但是本宮又該如何辨別先生話中的真僞?本宮總不能因爲先生的一句話,而將自己,還有追隨本宮的那些部衆全都置於險地吧?”
“事成之前,柳某不會離開這家店面半步,而且,柳某還會資助三百萬貫銀錢予以公主殿下,作爲此次行事資費之用,”擡頭與麴寶寶對視,柳一條淡笑着說道:“不知道這樣能不能顯出柳某的誠意,讓公主殿下多漲些信心呢?”
“柳先生好氣魄,好膽量,本宮佩服!”輕點了點頭,麴寶寶實意地出聲讚賞了柳一條兩句。
“眼前的事情算是有了結果,”麴寶寶接聲說道:“可是待事成之後,柳先生可能保證大唐皇帝不再追究我高昌國之前的反叛之舉?若是大唐皇帝有意追究,執意要滅我高昌,那本宮現在這般辛苦,豈不全爲他人做了嫁衣?”
“殿下這般說講,就有些瞻前顧後,也有些強人所難了。”柳一條輕搖了搖頭,心道我又不是你們家保姆,怎麼什麼事都想讓我出面去解決?我要是有那麼大本事的話,又何必坐在這裡與你扯皮?
“戰事結束之後,剩下的就屬於兩國的邦‘交’問題,”心中雖有不滿,不過柳一條還是心平氣和地開聲向麴寶寶說道:“能不能取得大唐皇帝的諒解,能不能平熄大唐皇帝心中的怒火,那就要看殿下的態度與手段了。”
“至於柳某,”說完,柳一條擡頭看了麴寶寶一眼,道:“難不成殿下真的以爲我柳某人竟神通廣大到能影響到兩國的邦‘交’不成?”
“呃?”被柳一條這般反問,自知理虧的麴寶寶不由小臉兒一紅,白了柳一條一眼,輕哼了一聲之後,再次啓聲向柳一條說道:“算你說得在理!”
“那咱們所議之事,是否就這麼定了?”見麴寶寶不再胡攪蠻纏,柳一條接聲詢問。
“三日後,本宮會暫掌朝政。”說完,麴寶寶起身離座,竟直出了房間,留下的這句話,算是給了柳一條一個確切的答覆。
“柳某也會依言將所有資助送到,斷不會誤了公主殿下的大事!”柳一條起向恭送,拱手向已走到‘門’口的麴寶寶宏聲說道:“公主殿下慢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