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世民看了王子魁一眼,見他仍老老實實地跪在那裡,並沒有想要爲自己辯解的打算,心裡面輕嘆了口氣,便沒有再言語。
從一開始,李世民便知太醫署開出的方子,就是一劑慢性的毒藥。
吃了,皇后就可暫活。不吃,皇后就會即死。在暫活和即死之間,李世民也只得選擇前者。古語中的飲鴆止渴,大概就是這種情形吧,唉!
柳一條見在場的幾位爺聽到皇后中毒的消息,竟沒有一點驚異之色,知這裡面定是有些別的什麼道道,便也靜靜地站在一旁,不再言語。
倒是長孫皇后,聽後若無其事地輕輕笑了笑,輕喘着氣對柳一條說道:“柳先生慧眼,在本宮吃下的藥劑中,夾雜有少許的砒霜。久服成毒,現在這個樣子,倒也不奇怪。不知先生可有良方解這砒霜之毒?”
長孫皇后雖在笑,但柳一條卻從她的眼神裡看出了一絲深深地無奈,和,渴求。
螻蟻尚且貪生,更何況人呢?柳一條曲身向長孫皇后行了一禮,給了她一個生的希望:“回皇后娘娘的話,此毒,小民能解!”
“什麼?!”一句話,引得所有的人都猛地擡起了頭,吃驚地看着柳一條,尤其是那些太醫署的太醫們,更是一臉的不信。
砒霜此毒,有解嗎?
“柳先生此言當真?!”李世民有些不敢相信地問道:“先生真能解此砒霜之毒?”
柳一條矗然而立,微笑點頭,躬身向李世民行了一禮,道:“急性之毒小民或是無法,但這慢性之毒,小民卻是可以一試。”
砒霜,說白了也就是一種天然的重金屬砷而已。貌似上次,他們哥幾個,中的就是砷毒。
“那就請先生快爲皇后解毒!”李世民急切地向柳一條說道:“但有所需,先生儘管開口,朕定會全力滿足!”
解去毒素,長孫皇后就會又多出一分生的希望,李世民怎會不激動,不急切?
“皇上,”柳一條坦然說道:“皇后娘娘中的是慢性之毒,很多毒素也都已深入肺府,血脈之中,要想完全清除,需要一定的時日。而且爲了避免餘毒未清,新毒又入的情況發生,小民肯請皇上,能暫停皇后娘娘用藥中的砒霜用量。”
“這個,”李世民轉身看向王子魁,向他問道:“王愛卿,你對柳先生的提議怎麼看?”
“皇上!”王子魁拱着手向李世民稟道:“砒霜乃是醫治皇后娘娘病症的一味重要輔藥,若是冒然停用,皇后娘娘的氣疾之症,怕是再難以控制,所以微臣不贊同。”
“嗯,”李世民輕輕地點了點頭,同時眉頭輕皺,這又是一個兩難的問題。
砒霜可以入藥,柳一條知道。但是藥量的把握卻只在分毫之間,適量可醫病,過量則能要命。長孫皇后現在這個樣子,顯然,是這羣太醫們用過了量了。
既然他們不同意停藥,爲今之計,也只有在給長孫皇后的藥方中,再加一味中和之藥了。
見李世民有些爲難,柳一條便上前說道:“既是如此,那就依王太醫所言便是。小民這便爲皇后娘娘開出那解毒藥方。”
言罷,柳一條再一次在圓凳上坐下,提筆在紙上寫道:“新鮮雞蛋,三枚,早中晚各服用一枚,切記生食。”
“綠茶,三杯,早中晚各飲一杯。”
“新鮮葡萄,三串,早中晚各食一串。”
“豆腐若干,可與三餐之中食用。”
“蒜頭若干,可與三餐之中食用,生食。”
“....”
寫完,柳一條站起身,拿起紙張輕輕吹拂了一下,待字跡乾涸,方交於李世民手上,道:“藥方小民已寫好,皇后娘娘日後只要能照此方連服一月,體內的毒素便會自行排出,現在的一些中毒症狀也會逐一緩解,清除,請皇上過目。”
“柳先生,這,便是解毒的藥方?”李世民拿着藥方,從頭到尾地看了一遍,然後便一臉詫異地看着柳一條,出聲問道。
方子上所書,要麼是水果,要麼是蔬菜,怎麼看怎麼像是一張菜譜。就這些東西,也能解砒霜這種劇毒?
“呵呵,”柳一條淡然一笑,輕聲對李世民說道:“皇上,非常之毒自然要用非常之法,這便是小民爲皇后娘娘開出的食療藥方。用後三天,便能初見成效。”
“皇上,柳先生的藥方可否讓臣妾一觀?”長孫皇后見李世民看到藥方後便面色驚詫,神色之間也頗有猶疑,知柳一條的藥方定是非同一般,便想親自看上一看。
“嗯,”李世民在牀榻側旁坐下,把藥方遞給長孫皇后,道:“皇后請看。”
“雞蛋,茶水,葡萄,豆腐...”看完後,長孫皇后把紙張放下,擡頭看了柳一條一眼,見柳一條神色自若站在那裡,眼睛裡面也是平淡如常,不緊張,不興奮,給人一種很安然的感覺,便輕笑着對李世民說道:“皇上,就依柳先生之方吧,臣妾信得過柳先生!”
“嗯,就依皇后之意。”不管行不行,也總得試上一試。李世民把藥方遞給小德子,吩咐道:“小德子,今夜皇后的晚膳就依柳先生之方準備,去吧!”
“是,皇上!”小德子應了一聲,便拿着方子走了出去。
“呼!呼!呼!”小德子剛走出殿門兒,長孫皇后便突然開始了一陣劇烈的喘息,仰着頭,緊繃着身體,蒼白着臉,進的氣多,出的氣少,呼吸之間,胸腔處還隱有嗚鳴之聲。
“哮喘病?!”柳一條面色一變,怎麼會是這種難纏的疾病?難怪這些老中醫都會束手無策,這種病就是放到科技發達的二十一世紀,也是一種頑症啊。
見長孫氏喘得厲害,柳一條也再顧不上什麼禮儀,直接衝着此刻正在長孫皇后近旁的李承乾大聲喝道:“太子殿下,快,快將皇后娘娘扶起,莫要平躺在牀上!”
“哦,哦,”李承乾這纔回過神兒來,慌忙照着柳一條的話去做,伸手將長孫皇后扶坐了起來,並用手不停地在她的後背梳理。
柳一條這時也快步走到牀榻旁,伸手拉過長孫皇后的雙手,然後在她兩隻手的虎口合谷穴處,用力掐按,同時向長孫皇后緩聲說道:“皇后娘娘,不要緊張,放鬆,放鬆,儘量多做幾次吞嚥的動作,對,對,就是這樣,不要緊張,放鬆身體,呼,吸,吞,咽。對,就是這樣。”
柳一條手上用力,嘴裡也在不停地勸慰。
慢慢地,長孫皇后的呼吸聲漸漸地緩了下來,面色也漸漸地歸於平靜,恢復了幾分血色。李世民與李承乾見此,也不禁長出了口氣,懸起來的心也終於又放到了肚子裡。
而李泰,心裡面的陰鬱之情則越發濃郁。
“嗯,好了,”柳一條鬆了口氣,把長孫皇后的手放開,然後對李承乾說道:“太子殿下,現在扶皇后娘娘躺下吧,皇后娘娘此刻已然無礙了。”
“有勞柳先生了,”長孫皇后輕躺在牀榻上,扭頭向柳一條道謝謝:“今次虧得有柳先生在,不然,本宮怕是又要昏厥過去了。”
柳一條輕點了點頭,向長孫皇后施了一禮說道:“皇后娘娘客氣了,醫病救人是小民的本分。您剛剛發病,身子正虛,現在切莫要再多講言語,好好休息一下吧,睡一覺就沒事了。”
“是啊,皇后你就好好休息吧,什麼事現在都不要再想,萬事以身體爲重。”李世民也在一旁柔聲勸慰。
“嗯,多謝皇上。”長孫皇后衝李世民微微地點了點頭,便輕閉上了眼睛,昏睡了過去。
看樣子,她是真的累了。
李世民憐愛地看了長孫皇后一眼,揮手示意太醫署的太醫,和一些侍候的內侍下去,領着柳一條還有兩位皇子殿下去了立政殿的另一處偏殿。
剛進殿門兒,柳一條便見一個長相可愛的小男孩兒向他們迎了過來。
“父皇!大哥!四哥!”小傢伙走到李世民他們的近前,規規矩矩,似模似樣地拱着手給李世民與李承乾他們見了一禮,然後又睜着他那一雙水汪汪的大眼睛看着柳一條,怯怯地問道:“你就是大哥請來爲母后醫病的神醫嗎?”
“雉奴,不得對先生無禮!”李世民輕聲斥了一句,道:“柳先生有大才,醫術高明,救過你大哥,現在又在醫治你的母后,你對柳先生,以後要有禮,知道嗎?”
“嗯,兒臣知道了。”小雉奴用力地點了點頭,然後彎身便向柳一條施了一禮,稚聲稚氣地說道:“雉奴給先生陪不是了,請先生見諒,不要生雉奴的氣,也不要不給雉奴的母后醫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