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一直是駱賓王的一個嚴重缺憾。
他的祖父,他的父親,都是江南烏傷望族的飽學之士,手下的字體雖不出衆,但卻也是可以充得起一方門面。
而駱賓王,雖繼承了他們的才智,甚至是還有超越,但是駱賓王的字體,卻沒有承及他們萬一,一直都是他們的一塊心病。
古人都有由字觀人之說,駱賓王的才學雖然出衆,卻很易讓人望而卻步,爲此,一有功夫,其父駱履元便會逼迫着駱賓王勤加練習,從古之鐘,王右軍,到現之歐陽詢,虞世南,臨摹出來的紙張,足有千萬,可是一旦脫離那些拓貼,他的字體又會恢復至原樣。
久而久之的,駱履元也便灰了心氣兒,便不再強求他的字體書法,而開始讓他專攻才學。
駱履元的任職在博昌,齊魯之地,也是一塊名士輩出,學風興盛之地,博昌縣學館,除卻駱賓王的字體,駱賓王的才學一直都倍受先生和同窗的歎服,齊魯才子的名號,也逐漸地代替了以前的江南神童。
不過,即使如此,駱賓王的字,還是會時有人取笑,這也是駱賓王爲何一見柳一條的面,就急着要拜師的原因。
“還請師傅能夠教我。”駱賓王放下毛筆,躬身向柳一條說道。
“嗯,”柳一條看了看他那還不及蚯蚓亂爬得來的字體。輕摸了下下巴,想要把他教好,還真是有些難度,柳一條看了駱賓王一眼,道:“阿瞞,爲師現在就給你寫一些東西。你試着先練習幾天,看看效用如何。”
柳一條拿起駱賓王剛放下地毛筆,把駱賓王的詩句拿開,提筆在另一張紙上隨意地劃了幾筆。
橫,豎,撇,捺,提。點。
六個最基本的筆畫。
“萬丈高樓平地起,打好根基纔是萬事的關鍵。”柳一條放下筆,把六個筆畫遞給駱賓王,道:“阿瞞,你先把這六筆給練熟練了,然後爲師再給你說下一步的計劃。”
“是,師父。”駱賓王雙手接過。
“記得,橫要平,豎要直,撇要彎。捺要狠,提要險,點要圓。”柳一條衝駱賓王擺了擺手,道:“好了,這沒你什麼事兒了,你先回房練習去吧。”
“是。師父。”駱賓王衝柳一條與張楚楚行了一禮,道:“師父,師孃,那學生就先告退了。”
“夫君,阿瞞的字..”張楚楚看了下還留在桌上地那首詩,向柳一條說道:“雖然差了點,不過他這首詩卻是意境非凡,也算得上是一個才俊之士了。想他一個孤兒。能有這樣的成就,不錯了。”
“孤兒?”柳一條在桌旁的椅上輕身坐下,有些玩味地笑着對張楚楚說道:“娘子這可是說錯了,娘子怎就知他再沒了親人?”
柳一條給張楚楚輕倒了一杯茶水。道:“駱家在江南以前怎麼說也算是旺族,即使現在家道中落,但是一些堂親和旁親總還是會有的,就爲夫所知,阿瞞家中,可不只有他一個子嗣。”
“嗯?那以夫君的意思,阿瞞是在欺騙我們了?”張楚楚也在一旁坐下,疑惑地看着他的夫君,剛纔她在心中還好生地對絡賓王憐惜了一番,不曾想他竟是在欺騙他們嗎?
“這也不盡然,以爲夫來看,阿瞞的那些個兄弟,定不是與他一母同胞,故此他纔不會向咱們提及。”柳一條輕喝了一口茶水,向張楚楚說道:“不過,不管如何,他現在已是咱們的徒弟,有了這一層關係在以後多給他些關懷也是應當地,至於他的家事,以後再說,現在咱們就不要再多問了。”
“嗯,夫君所言有禮。”張楚楚接過柳一條剛倒給她的茶水,看了柳一條一眼,道:“不過,阿瞞的字體,實在是..那個..,夫君真能給他教好嗎?”
“這個,娘子不用擔心,”柳一條笑着說道:“只要他能照着爲夫剛纔教給他的方法練上一陣,必有成效。”
對於這個,柳一條還是很有自信的。
他連小學生開始學習書寫漢字時的最基本方法都給拿了出來,一筆一筆地開始練習,即使駱賓王的手法再瞎,照着此方寫出的字體,也總會比現在的強上百倍吧?
橫平豎直,字形方正,且又不用有太多地變化,相比於其它幾種字體而言,宋體字,最適合駱賓王這樣的書法菜鳥來學習。
“柳先生,柳夫人,”小童易竺衝柳一條夫婦打了聲招呼,便端提着一個食盒走了進來,邊把盒子中的飯菜擺放出來,邊向柳一條兩人說道:“一些山野中的素菜,兩位檀越慢享,若是不夠,可告知小道一聲,用完後把食盒放於門外便可,晚一會兒小道自會前來收拾。”
“兩位檀越慢用,小道先告退了。”易竺把飯菜擺放完畢,衝着柳一條夫婦稽首一禮後,便又變身退了出去。
“有勞易竺小道長了。”柳一條拱手將易竺送出門外,然後便與張楚楚一起,吃起了桌上的飯菜。
木耳,竹筍,雞蛋,豆腐,四個小菜,香氣撲鼻,這樣的素菜,就是在平常地百姓人家,也算得上是豐厚的大餐了。最少,在以前的老柳家,還有老張家,這些,都是難得的美味。
所以,這一頓飯,柳一條與張楚楚兩人吃得倒也香甜。
之後,一夜無話。
翌日清晨,柳一條悄悄地爬起牀,給楚楚蓋好了被子,便到華德觀的殿前練武去了。
“冬練三九,夏練三伏,習武之人,當如柳小哥,呵呵。”見柳一條熱身完畢。孫思邈從殿中走出,看着柳一條說道:“些許日子不見,柳小哥地氣息已是悠長連綿,行止舉動也越必自如,這身拳腳之術,似乎是又有精進啊。”
“孫道長見笑了。”柳一條披上剛脫下的衣服。拱手向孫思邈說道:“小子的武藝能有所精
全是靠着道長地那捲‘長青歌訣’,這內氣運行之數奇,若非有道長指點,小子不知何年何月才能摸到門道,多謝孫道長了。”
“柳小哥言重了,”孫思邈輕輕避開柳一條這一禮。緩緩地向前走了兩步說道:“這些都是柳小哥的緣法,緣到,則功成,贈於柳小哥‘長青歌訣’,也是貧道與柳小哥有緣而已,柳小哥莫要放在心上。”
“而且從柳小哥的身上,貧道也已得到了不少好處。”孫思邈看了柳一條一眼,道:“不說長安時地食療與刀骨之術,光是在三原地趙府,貧道就從柳小哥開給趙老夫人的方子中。學到了不少的東西。”
飲食,情緒,以及一些急救的方法,這都是孫思邈以前所不能想到的。
可以說,柳一條的這些方法,給了他很大的一個啓發。
“聽孫道長提起。小子還不知趙府地那老太太現在如何,她的病,道長可已醫好?”柳一條輕聲向孫思邈打聽道,在二十一世紀都沒有辦法的心臟病,不知孫思邈這個‘藥王’可能醫得完全?
“讓柳小哥見笑了,對於趙老太太的心疾之症,貧道也是並無良方,仗着柳小哥先前給她開出的食譜。貧道又給她加了幾劑暢通心肺的主藥,讓她靜養。至於根治,貧道無法。”孫思邈心中有些感嘆,身爲一個郎中。眼看着病症卻不能救治,這是一種很深沉的無奈。
“藥醫不死病,道度有緣人,對於這種本就無藥可醫的病症,道長也不必太放在心上。”柳一條看孫思邈的神情似乎有些落寞,便開口向他勸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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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醫生,就是再能幹,懂得再多,也終會有他醫不好的病,也終會有他救不活地病人,對於這些,要看開一些纔好。
“藥醫不死病,道度有緣人?”孫思邈聽得柳一條這句言語,覺得眼前的那股蒙朧的霧氣似乎淡薄了不少,遂彎身稽道向柳一條說道:“柳小哥之言,深得道家三味,貧道受教了。”
“孫道兄和柳小哥真是好高的興致,一大早地,竟就在此論起了道來,呵呵。”這時,華德真人也從殿內走出,彎身稽首,向孫思邈與柳一條兩人見禮。
“觀內的客間簡陋,不知柳小哥昨夜睡得可還安穩?”及到二人的近前,華德真人笑着開口向柳一條詢問。
“勞華德觀主掛念了,這裡山明水秀,清靜宜人,小子夫婦睡得還算香甜,多謝華德觀主地款侍。”柳一條拱手還禮。
“嗯?他怎麼來了?”華德真人含笑着衝柳一條點了點頭,目光跳過柳一條,看到柳一條背後的大門處,正有人匆匆地往這裡行來。
清虛觀的不辯,清虛真人的長徒。
“師叔,”不辯急步走到華德真人的跟前,恭敬地彎身施禮,道:“家師想請師叔到山上一敘,特讓不辯前來通稟,邀請。事出緊急,且又是人命關天,還請師叔能速隨不辯上山。”
“嗯,可是又遇到了什麼大的傷患?”華德真人的眼睛一下就亮了起來,開口向不辯道人問道。
“如師叔所言,”不辯道人稽首回答道:“正是一受了傷的獵戶,今天一早,便從山上跌下,肋骨斷了五根,胸腔被山石劃開,鮮血流了一地,連腸子都露了出來,現在師父正在急力救治,師叔快隨不辯前去吧。”
說話地時候,不辯的臉色還有些蒼白,顯是被那獵人的慘象給嚇壞了。
“好好好,不辯你莫要着急,你先回去給師兄說一聲,就說師叔一會兒就到。”華德真人把不辯打發走,然後便看着柳一條和孫思邈兩人說道:“孫道兄,柳小哥,救人如救火,耽擱不得,咱們這便去吧,貧道可是還想見識一下柳小哥的刀骨之術呢。”
“如華德觀主所言。”“如華德道兄所言。”
柳一條與孫思邈齊齊向華德真人說道,不管醫術如何,他們都有一顆醫者之心,對於這種事情,自是不會推遲。
“清虛觀內,一應器具俱全,咱們這便走吧。”華德道人向易竺吩咐了一聲,然後便領着柳一條與孫思邈兩人,奔向了山上。
清虛觀沒在山頂,但是距山頂卻也是沒有了多少地路程,所以,即便是三個都奮力狂奔,及到清虛觀時,也已是半柱香之後了。
“道長!道長!你們可一定得救活我們當家的啊,沒了他,我們孤兒寡母的可怎麼活啊?”還沒進門兒,就聽到一個女人在那裡哭天喊地,四處乞求。
顯然,她便是那位苦主的家人了。
“師叔!師叔!”正在跟那女人糾纏的兩個道士,見華德真人進來,紛紛給華德真人見禮,臉上也都露出了一絲的喜意,就像是見到了救星一般。
“嗯,師兄在哪?速帶我去!”華德真人也沒跟他們客氣,開口向他們吩咐道。
“道長,道長,你就是剛纔他們說的那位神醫道長了吧?道長,你可一定得救活我們家當家的啊,我求求你了,求求你了,您好可一定得救活他啊,要是沒了他,我們這一家子可都活不下去了啊。”那女人見得這些小道士對華德真人這般尊敬,也猜出了些什麼,一下就給華德真人給跪下了,抱着華德真的雙腿,一個勁兒地乞求。
這樣的情形,讓柳一條不禁想起了以前他在手術室外見到的一些家屬,心中頗有些感嘆,不管時代如何變遷,有些東西,卻是一直不變的。
“這位大嫂,我們此來,就是爲了醫病救人,你的丈夫我們定會全力相救,你們就放心好了。”柳一條上前將那女人扶起,輕聲地向她勸說了兩句,之後便跟着華德真人一起,進了清虛觀的內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