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是自己寄以厚望的大兒子,一個是自己最是疼愛的小兒子,長孫皇后很糾結,手心手背都是肉,她實不願看到他們中的任何一個受到傷害。
唯一讓她感到好受點的是,稚奴尚還年幼,還不足以引起乾兒還有其他幾位皇子的重視,安全無憂;而稚奴現在也是身單事薄,威、勢全無,也不足以對乾兒造成什麼大的威脅,他們兄弟至少在近兩三年或是四五年內都會相安無事,不會有太大的衝突。
不過,正如皇上所言,稚奴終會長大,幼龍終會張目,身爲皇子,長大後的稚奴不可能會對皇位沒有一點想法,龍有九子,而皇位卻只有一個,到時他們會怎麼做?而她這個母后又該如何自處?兩不相幫,還是偏袒他們當中的一個?
唉柳一條算是在無聲之中給本宮出了一個無解的難題,將李世民送出立政殿後,長孫皇后把兩個小傢伙打發到外面玩耍,獨自一人坐在殿中閉目凝思,心緒難得地出現了一絲煩燥。
強行干預?趁着稚奴還小,竭力扭轉稚奴的思緒,讓他成爲一個輔助太子的佐臣?
長孫皇后輕搖了搖頭,先不說這種事情皇上不會同意,身爲一國之母,身爲一個母親,長孫皇后的良心亦不容許她這麼去做,稚奴素來孝悌,性子又甚溫和,平日裡很得自己的喜愛,長孫皇后不想因爲自己的私心與偏心而毀了自己兒子應有或是可能會有前程,也不想他們母子日後會因此而心存芥蒂。
她已經沒了一個兒子,可不想再因此而失去另一個,長孫皇后慢慢地閉上雙眼,稚奴跟那個已喪了天良的李泰不同,李泰沒了,長孫皇后不會去覺着心疼或惋惜,可是若是稚奴有了什麼意外,長孫皇后知道,她那是會發瘋的。
況且,皇位素來都是有勇有謀有心者才能做得安穩,不然無能無德之人即便做了了,也必不能長久,甚至連性命都會不保,皇權之中爭鬥的殘酷與殘忍,長孫皇后比誰瞭解的都更爲透徹。
想來,自己的不忍心,還有這要那樣的重重顧慮,也都在柳一條的算計之中了吧?不然,他也不會這般明目張膽地讓稚奴把故事說講出來了。
長孫皇后無力地將身子靠在椅上,心中無奈感嘆,乾兒他怎麼就爲自己招來了這樣一個無論是心智還是謀略都極爲可怕的敵人呢?那可是他還有本宮的救命恩人,原本他們是可以成爲朋友的,可是乾兒他怎麼就……?
有點恨鐵不成鋼的意味,不過事已至此,再說其他已是無用,只能囑咐乾兒日後行事多留些心思了。
“母后”正在長孫皇后心煩不已的思量之間,一聲輕喚,不經內侍通稟,一道靚影從殿門外閃了進來,後面還跟着稚奴與兕子這兩個小不點兒。
“哦,是茹兒來了。”回過神兒來,見是豫章這丫頭,長孫皇后面上不由露出了一絲笑意,伸手招呼着豫章在她的身邊坐下,道:“這些天你一直呆在東宮,你太子哥哥的身子可曾好了些?”
“前些天傷口開裂了一次,流了好多膿血呢,”豫章皺着小眉頭說道:“太子哥哥也是,明知道自己身上有傷,卻還生那麼大的氣,哼不知道是誰惹到了太子哥哥,問他他又不說,真是氣是茹兒了”
“傷口裂開了?”長孫皇后心中一驚,面現擔憂之色。太子生氣的原因她倒是能夠猜到一些,除了柳家屯糧的事情,現在也沒有誰能把他給氣成這樣,難道已經到了這般田地,乾兒他還是不能放過柳一條嗎?
在爲李承乾身子擔憂的同時,長孫皇后心中更爲李承乾的將來憂慮,原本因爲柳一條的事情已經惹得皇上不喜,若是他再這般步步緊逼的話,到時怕是不等柳一條出招反擊,皇上都已會容不下他。
“母后不必擔心,”見母后面露憂色,豫章急忙開聲勸慰道:“太醫說這次傷口裂了反而是好事,將裡面的污血排出,往後太子哥哥的傷勢才能好得更快一些。”
“而且現在天入寒冬,今日又下了近一天的大雪,”看着外面還不停息的雪勢,豫章公主接聲說道:“之前就聽柳先生提過,天寒雖不易傷勢癒合,但是卻也極大地減少了傷口感染的機會,所以這是老天都在幫着太子哥哥,母后不必憂心,想來再過不久,太子哥哥就能像以前一樣健步如飛了。”
“嗯,但願如此吧。”長孫皇后輕點了點頭,不過心裡的憂慮卻沒有半分的衰減。身子好了又能如何?若是不能挽回皇上的心意,一切都只是枉然。
高昌邊陲,望着眼前的這一座座高大驚聳的白色山體,楚弈有些傻眼兒。
一直都知道他們高昌盛產白疊子,而且每個家戶也都多有存貨,可是他怎麼也沒想到,把這些零散的白疊子收集起來堆放在一起,竟會這麼地另人震撼。
這也忒多了些吧?
這纔多長時間?還不到兩天的功夫,僅他們這麼一處,就已收集了不下五百萬斤的白疊子,這這這,從來沒有見過這麼多白疊子的楚弈已經被震得說不出話來。
“屈丞相,下官這不是在做夢吧?”臨時營帳內,楚弈仍是一臉不敢置信地輕聲向首位上的屈義夫問道:“咱們高昌怎麼會有這麼多的白疊子?以前怎麼都不曾見過呢?”
一百斤一百五十文,一千斤就是一貫五百文,一萬斤是一十五貫,十萬斤,百萬斤,五百萬斤,一千萬斤,那不是很快就能過了萬貫?
一處萬餘貫,十處那就是十萬餘貫,這一次舉國收白疊子,那可不是僅只幾處收購點,楚弈私下裡掰着指頭數了數,發現僅這一次,他們高昌怕是就能賣出過百萬貫的銀錢,不知道長安柳氏那邊,有沒有能力將這些白疊子一次購完。
算出他們可能會得到鉅額金錢的同時,楚弈又不禁開始爲柳一條他們那邊的收購能力擔心起來。畢竟百萬貫可不是小數,去歲一年,他們高昌的國稅甚至還不及這個數字的一半,想那柳氏雖然有錢,可是也不定能夠一下拿出這般多的銀錢吧?
“以前的白疊子少有人要,你自然是見不到這般許多。”看到手中帳目正是一點點地增多,屈義夫面上的喜意不斷,聽到楚弈的問話,遂將目光從帳薄處移開,朗聲說道:“想我高昌,建國百載,境內農戶,除了白疊子再難活其他農物,每季既便是產量不高,可是這一年年地積累下來,哪一戶家中會沒有個上千甚至過萬斤的貯備?”
“想想這些都是我高昌農戶數十年的積累,你也就不會再這般大驚小怪了。”說着,屈義夫不禁扭頭向楚奕這裡看來,道:“還有,你這一次亦算是立了大功,若是此次交易能夠順利進行,事後老夫會在陛下的跟前再爲你另行封賞。”
“啊?”這倒算是一個意外驚喜了,楚弈忙着彎身與屈義夫一禮道:“如此,下官就多謝丞相栽培了”
“爲我高昌百姓謀來此等福利,這些都是你應得的。”見楚弈如此上道,屈義夫滿意地捋胡輕笑,嘴上的讚譽之詞也不要錢似地一個勁地向楚弈這裡扔來。
“丞相過譽了,下官年輕視短,一切還要靠丞相您多加提攜指點。”投桃報李,楚弈也給屈義夫送去了幾記詳和的馬屁,爾後趁機向屈義夫說道:“不過說起來,這次與柳氏的交易還要靠着丞相多費些心思。”
“丞相當也知曉,”楚弈正聲說道:“候君集那老小子與柳氏有私仇,下官擔心在這件事情上他會從中作梗,畢竟此次兩下的交易金額過巨,若是那老不休心中起了歹意,再如上次那般將柳氏來人給收押起來,日後若是再想將白疊子賣出,怕就不會再如此次這般如意了。”
“先前丞相也說了,咱們與大唐之間,近期內怕是會有一戰,”楚弈接聲說道:“若是戰事一起,我高昌百姓的日子怕是會更爲困苦,到時,若是連這唯一的財路都因某人的短視而給斷了,怕是會民怨四起,與國不利。”
“嗯,這些老夫會多加留意,”屈義夫輕點了點頭,道:“不過,候將軍既然在朝堂已然同意了些次交易,當是不會再有其他作爲纔是,楚賢侄也勿須太過擔心。”
“可是……”
“若是賢侄實在是放心不下,”出聲將楚弈的話語打斷,屈義夫直聲說道:“不若親自帶些兵士,待柳氏人來,直接從邊界一路護送至此,想那候君集便是再有歹心,也不至於會在境內亂起刀兵。”
“下官也正有此意,只是下官剛剛回緩,官職亦是新封,這手中尚未有一兵一卒,不知丞相大人……”楚弈腆着臉上前湊了湊,言舉之間所表達的意思已是不言而喻。
“你這小子,可真會借雞下蛋,”看着楚弈輕搖了搖頭,屈義夫不耐地從袖中掏出一方木牌,交由楚弈手中,道:“這有一方手令,可隨意借調臨近兵營士卒三百,足夠你一路護送了。”
“謝丞相”歡喜地將手令接過,楚弈眼中精光閃現,候君集此次若是不動也就罷了,否則,定不會讓他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