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王錚在鬆氣之餘,心裡又茫然起來,顏雲將他幽禁在教裡是爲了什麼?僅僅只是爲了引飛白來救他嗎?飛白會來救他嗎?他們又該怎麼突圍出去呢?難題逐一排列在他眼前,令他苦思冥想,難以展顏。那眼角眉梢都結上了一抹憂鬱與黯然。
他正沉浸在思索之中,料不到有人正朝他走來,況且對方還是故意放輕腳步,照他現在功力盡失的情況是察覺不到的。
“你倒是挺能夠討女人的歡心的嘛。”
涼涼的聲音突然在王錚耳邊響起,將出神的他終於拉回了現實之中。待他迴轉過身,看清楚那站在自己跟前的人是誰時,臉上明顯地露出吃驚之色,不禁脫口道:“是你!”
他未想到隔了四五日,顏雲會突然出現在自己面前。
“是本座,”顏雲眯起眸子,拉長聲調反問道,“不然你以爲是誰?是林飛白麼?”
說話的口吻之中含`着明顯的譏諷之色,王錚卻只皺眉不語。
顏雲見他不說話,也不以爲意,他不指望一個被自己抓到手的俘虜能夠對自己說上什麼好話。他擡頭上下打量着眼前的這個人,但覺這隻土包子好好拾掇了一番,確實如那些婢女說的那樣,模樣還不差。
照他的說法,他是最見不得別人在自己面前一副寒酸相的,而王錚本人,辛苦跋涉之下,粗布芒鞋,風霜塗面,又如何能夠入得了他的法眼呢?因此一回到了玄冥教,便即刻叫人扒了他的那些破爛衣服,讓人好好地收拾一番。
如今,再度見到這個情敵,即使心中對他不喜,也不由看得雙眼一亮,隨即卻是閒閒開腔道:“看來林飛白的眼光也沒有我想象中的那麼差。”
王錚聽他出聲,不由轉過頭來,只見他揹負起雙手,慢慢圍着自己踱起步來,一雙漂亮的眸子似笑非笑地上下打量着自己。王錚卻不知道他在看什麼,在想什麼,心裡被那不斷掃視着自己的古怪目光弄得直發毛。
“你……”他不由地後退了幾步,眼睛警惕地注視着對方。他現在失了內力,光有些拳腳功夫,卻是不足以抵抗得了顏雲的,萬一對方突然變臉發難,制住他易如反掌。
顏雲見他警惕起來,怎能不知他心裡想些什麼,心生一計,突然微微一笑,上前幾步,驀地抓`住了王錚的手,緊盯着他,低聲笑問道:“你猜,我現在心裡在想什麼?”
王錚忍不住便要躲閃,可惜掙脫不開他的鉗制,只得作罷。聽他發問,悅耳動聽的聲音之中卻掩藏不了危險之意,驀地撥動他的心絃,那緊張之感油然而生。
顏雲再度逼近他一步,兩人幾乎是鼻子對着鼻子,面頰貼着面頰,王錚睜大眼睛看着這張放大在自己眼前的美麗面容,與所有迷失在那美貌之中的人一樣有那麼一瞬間的恍惚。
只見到那兩片嫣紅的嘴脣慢慢開啓,那清亮動聽的聲音便傳入了他的耳中:“我在考慮怎麼處置你?是殺了你,折磨你,還是……”
王錚驀地被他的話驚醒,忍不住掙扎起來,可手腕卻被攥得更緊了,只覺得對方那美妙卻危險的聲音宛如鮮紅而冰冷的蛇信子那般攀上自己的耳朵,滑進耳道,怎麼也甩脫不掉。
只聽顏雲繼續道:“還是把你扔進地牢,讓關押在裡面的囚犯強`暴你?”
說着說着,那張美麗的臉孔上便露出了意味深長的笑容,好像他說的每一種方式都很有趣,忍不住想嘗試起來。
“你、你、你……”把個王錚頓時氣得臉色煞白,身體猛地僵住,繼而怒斥道,“卑鄙、無恥、下`流!”
顏雲看着那張被自己氣得怒目橫眉的俊臉,不禁哈哈大笑起來,只覺得逗弄這個人也挺有趣,這一笑之下,心情也好了很多。等到笑夠了,方纔鬆開王錚的手。
可過了片刻,他忽然眼珠子一轉,又想起了什麼主意,再度抓`住了王錚的手,用着命令的口吻說道:“跟我走。”
“你要幹什麼?”王錚自然不願意,還以爲他真得想幹些什麼。
顏雲譏諷一笑道:“不要忘了你現在可是本座的俘虜,本座要你幹什麼,你自然得幹什麼,哪兒那麼多廢話?”
又道,“你不願意走,難道要本座點住你的穴`道,抱着你走?林飛白可能有這個興趣,本座可沒有這個興趣。”
“你胡說什麼?”王錚忙反駁道,可耳根子卻莫名地一熱,不知道是否想起了林飛白曾經抱他去湖邊洗澡的那段情形,他急忙撇開視線,嘴裡說道,“你不用抓着我,我自己會走。”
顏雲嘴角牽起一絲笑意,卻是抓着他的手不鬆開,只將他一把拉拽過來,一面拖着走,一面朗聲道:“主人要奴`隸幹什麼,奴`隸什麼時候有還嘴的餘地了?”
王錚還以爲顏雲要帶他去幹什麼,未想到對方只是拖着他在玄冥教裡逛了一圈,不時出言譏笑他幾句,卻並沒有做出對他不利的舉動。王錚實在想不通他葫蘆裡到底賣的什麼藥,翻臉比翻書還快,前一會兒還笑靨如花,下一秒便冷言冷語,而且動不動就威脅自己,真是古古怪怪,陰晴不定。
不久之後,兩人來到一處園子裡,周遭的景色,自然不必贅敘,草木蔥蘢,鳥語花香,是個休憩散心的好地方。兩人在一張石桌邊坐下,丫鬟端上茶水果品。顏雲對着對面的王錚擺了下手,示意他用茶,臉上微微一笑道:“這茶葉是這兒山上的特產,別的地方千金難求,今天是便宜你了。”
王錚手指握攏茶碗,卻沒有下一步的動作。
顏雲嘴角露出一絲諷笑,道:“怎麼?怕我下毒毒死你?”
王錚見他目光牢牢地釘在自己臉上,那意思好像是他喝也得喝,不喝也得喝,沉默片刻,沒奈何,只得端起茶碗,看了看那碧清的茶水,暗暗一咬牙,便抵到嘴邊灌了下去。
“噗!”
他這邊灌下一口茶,對面便傳來噗嗤一聲笑聲,只見顏雲疊起兩根手指指向他,嘲笑道:“你當是喝酒呢,還一口悶。”說罷搖搖頭,好似十分無奈道,“粗人就是粗人,沒品,沒品。”
幸好這一天過下來,王錚早習慣了他這陰晴不定的脾氣,面對他的譏諷嘲笑也按捺住了內心的火氣,沒有多說什麼,只是撇開視線,眼睛只打量着四周的景物,消遣心中的煩悶。
卻不料,數息之後,他的視野之中再度闖入了那一抹嫣紅,他還沒有反應過來,自己的下巴已經被對方抓`住了。
顏雲輕佻地擡起他的下巴,讓他的目光只看着自己,忽然出聲道:“你的劍法很好。”說這句話時,沒有絲毫嘲笑之色,卻是一本正經。
王錚微微吃了一驚,想不到他會突然說到這方面去,而不是再次出言譏諷自己。
“你是九華派的弟子?”
面對顏雲的詢問,王錚默默地點點頭。
“那你爲什麼會突然下山?”
可面對他這第二句發問,王錚微微一頓,卻是在思考怎麼回答,他自然可以回答他是爲了報恩,可僅僅只是報恩嗎?不,不僅僅只是報恩,他也想早點見到飛白,這種焦慮迫切的心情,不知何時,已經深深紮根於心底。
正當此時,“教`主,”有婢女走近他倆的身邊,雙手捧着一柄寶劍,恭敬說道,“奴婢把劍帶來了。”
顏雲頓時鬆開了王錚,一把抓起丫鬟捧在手中的寶劍,只聽“鏗鏘”一聲,長劍頓時出鞘,一柄雪白的霜刃呈現在三人面前,泛着銳利的寒光,看得人心驚膽戰。而顏雲長劍一揮,劍尖頓時便抵在了王錚的面前,離他的鼻子不過一寸有餘。
王錚不禁身子微微後仰,目光忌憚地注視着他,心裡想着:“他終於想殺我了?”
卻見顏雲朝他莞爾一笑道:“你以爲我想殺你?”
不待他回答,顏雲手腕頓時一轉,那劍尖便偏離開去,卻是顏雲將寶劍遞到他跟前道:“舞一套劍法給我看看。”
“……”
王錚濃眉上挑,滿臉疑惑之色,不懂他這又唱得是哪出。在顏雲目光的逼視下,只得緩緩接了劍,剛要站起身,劍尖卻被對方用纖長的手指點住,那警告之聲頓時傳來道:“我只叫你舞劍,你不要想其他的歪點子,否則沒好果子吃。”
王錚心裡自然明白,他現在沒有內力,即便手中有了兵器,也是贏不了顏雲的,何必自討苦吃呢?因此默默點頭,執着劍走了開去。
顏雲復又坐回桌邊,一面緩緩地啜`着香茶,一面擡眼望去,目光落在不遠處那條挺拔的身影上,愜意地眯起雙眼,欣賞起對方的劍法來。
能夠把情敵擄回`教中,當奴僕來使喚,讓他向東就向東,向西就向西,取`悅自己,也實在是件快意的事。這般一想,因爲林飛白而生出的那抹怒意,似是消散了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