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然。”關管事說道,“今有商家關氏欲購百花曆xx年秋,木仙府所得全部新菜蔬種子,收定金五百兩銀,具體價格秋時再議。”說完下巴微揚,好似爲他的好記性十分驕傲一般。
木艾點點頭,讚了一句,“關管事好記性,不過,你好似沒有把這協議的內容讀得通透。全部新菜蔬種子,首先,現在我府上售賣的西瓜不是用來做菜的菜蔬,而是一種水果,不需要煎炒烹炸,可以直接食用的水果。再者說,你家主子如果非要把西瓜歸爲菜蔬,我也不強辯什麼。不過,協議上說的是種子,我現在賣的是果實,協議上卻沒有限制。”
關管事被噎個正着,在腦子裡把協議內容從頭到位轉了三四遍,才發現他居然找不出一句反駁之詞。
“那…那…”他提了好幾口氣,都不知能說些什麼,最後突然就泄了氣,因爲這合同當初就是他負責簽訂的,現在出了這麼大的紕漏,如果被主子知道了,他恐怕就活不成了。想起昨晚主子接到花都密信之後眼裡的戾色,他就忍不住想打哆嗦。
木艾微微一笑,“關管事放心回去,告訴你們主子,我們田裡的另外三樣,其中一樣是菜蔬,種子一定會按協議給你們主子留着。另外兩樣是做點心的重要材料,也十分珍貴,如果你們主子有意想買,過一個月收穫之時可以一併商談買斷之事。商人最重的是信譽,我們斷不會因爲眼前的一點小利益就失了信譽。”
關管事聽了木艾的保證,連忙擦了額頭的冷汗,心裡琢磨了一下,事已至此,西瓜之事是絕對挽回不了了,如果有這三樣新作物攔着,應該勉強能夠跟主子交差了。
於是連忙起身行禮道謝,再三懇求囑託千萬不可在把種子賣與他人,直到木艾不耐的皺起眉頭,他才告辭離去。
木艾看着他跟隨木五出了二門,沉思片刻,扭頭對歐陽說道,“歐陽,能不能把南山的那些護衛調到咱們院子四周來。今日暫時是糊弄過去了,我擔心,那姓陳的發現上當後,會魚死網破。”
歐陽點點頭,說道,“我今晚就讓他們進村來。”
木艾微微吐出一口氣,“那就好,告訴郭嬸,吃食上不要虧待了人家。畢竟是爲了保護咱們而來。另外孔喜那裡也要通個氣,仔細安排一下。”
歐陽點頭,然後扭頭出了門。
木艾又吩咐郭淮,“告訴家裡人這段時日會有人覬覦田裡的新作物,所以都警醒一些,白日照常出工,夜裡無論聽到什麼動靜都不要出門。把孔喜和周通兩家都先安排進咱們院子來住,鋪子那邊也派人去通知說一聲。”
“是,夫人。”郭淮滿臉凝重的應下去了。
關管事回到花王城,藉着昏暗的夜色掩護,左拐右拐,終於拐到府衙隔壁,通過地道進了後院密室。
陳乾一臉陰霾的聽完他的說法,然後冷聲問道,“那女子當真這般說的,如果我知道你有一句假話,哼”
關管事連忙跪下賭咒發誓,“大人明鑑,給小人一百個膽子,小人也不敢欺騙大人啊。那女子真這般說的,而且,平日裡我都有派人盯着,田裡那三種作物確實一樣未少,此時都是八月中了,如果不是爲了留種子,恐怕早就開始賣了。”
陳乾敝了他一眼,神色微微有些鬆動,皺眉思索片刻,說道,“起來吧,這次暫且饒了你。不過,萬一以後再出了什麼變故,我第一個就要了你的狗命。下去吧,那村子給我盯緊點。”
關管事連忙誠惶誠恐的磕了幾個頭,然後站起來,規規矩矩的從密道離去了。
陳乾繞着桌子走了兩圈兒,末了來到屋角,對着那根黃銅管輕輕
敲了一長兩短三下。
不到片刻,桌案前就多一個黑衣人,抱拳行禮。陳乾從書案下面的夾層裡拿了一沓銀票出來說道,“這是五千兩銀子,我不管你用什麼手段,招攬或者僱傭殺手都好。總之,十日內我要見到二十個人手。”
黑衣人伸手接過銀票,沉聲說道,“首領,可是到了給兄弟們報仇的時候?”這黑衣人就是當初在木艾和歐陽的圍殺中逃脫的殺手營頭目,這大半年來,他一直對於報仇念念不忘,可是每每想到那些無聲無息出現在身後的銀針,就驚懼的汗毛直豎。此時聽說要尋人手,立刻就覺得報仇的時候到了。
陳乾眼睛一瞪,狠聲說道,“如果不是你們太無能,我能這般束手束腳。記得銀子好說,只一點,要好手。”
黑衣人連忙躬身應下,然後閃身飛出半敞的窗櫺,竄上了房檐,瞬間沒了蹤影。
陳乾盯着外面的夜色半晌沒有動靜,良久狠狠一拳砸在黃花梨木的書案上…
九月初一日夜,星稀雲淡,只有一彎下玄月遠遠嵌在天邊,極清淺的月光灑下,照在漸漸變得稀疏的山林間。
一輛沒有任何標誌的青布馬車,咯噔咯噔慢悠悠的走在通往春來城的官道上,車廂兩側挑了兩隻糊了玉色紗罩的燈籠,暈黃色的亮光照在路兩旁的灌木和野草上,偶有小獸受驚亂竄跑遠,除此之外再無任何響動。
歐陽一手繮繩一手馬鞭控制着馬車,力求平穩少顛簸,偶爾避免不了的壓過石塊或者土坑,他就立刻側耳挨近車廂,直到聽見裡面綿長的呼吸聲,臉上神色纔會放鬆下來,繼續更加小心趕車。
木艾微微睜開眼睛,茫然感覺着x下顛簸晃動,適應了好一會兒纔想起來自己這是在馬車上,輕輕扭動幾下痠疼的肩膀,掀起窗簾像外看了看,夜色濃的像化不開的墨團,擡起手藉着燈籠的光亮,看到手腕上的錶針指向了十一點,正是亥時末,自從酉時出發,已經趕了快六個小時路了。
隨手從空間舀了杯泉水喝下去,立刻精神了許多,扭頭問車轅上的歐陽,“歐陽,我們出了花王城多遠了?”
“有八十幾裡了。”
“啊,這麼慢,三個時辰才走八十里…”說到一半纔想起來,歐陽必定是怕自己顛簸辛苦的緣故,不肯加緊趕路。“把車停一下吧,咱們吃些東西,然後就騎馬趕路,天亮時應該就能到花王城了。”
歐陽依言把車停穩,木艾掀起車前的布簾,把他了進來,從空間裡拿了點心肉鋪水果和水出來,兩人飽飽的吃了,然後躺在棉被上一邊歇息一邊說着話。
木艾緊緊靠在歐陽的懷裡,有些擔心的說道,“也不知道家裡怎麼樣了?”
歐陽伸手理了理她的長髮,說道,“孔喜那些人身手不錯。”
木艾撒嬌的撅起了嘴,說道,“他們是站場上下來,身手怎麼會不好,可我還是擔心。如果咱們可以飛到花都去,就好了。”
歐陽認真的想了想,“山上那幾只金雕,以後褪下一些野性,也許能送些包裹,但是…”他說到一半,好似打量了木艾幾眼,然後輕輕吐出三個字,“太重了。”
木艾好半晌才反應過來,這人原來是在說,她太重了,金雕馱不動。體重和年齡永遠都是女子的禁忌,木艾當然也不例外,於是立刻掄起小小的粉拳捶着他,委屈嘟囔道,“你才胖呢,你才胖呢,你quan家都胖。”
歐陽好笑的拉下她的兩隻小手,低頭輕輕吹了吹,“別打了,手疼。”一句話說的木艾是哭笑不得,心裡甜蜜極了。
歐陽把她往懷裡摟了摟,“睡一會兒,起來還要趕路。”
木艾想起自己睡了幾個時辰,他可是一刻都沒閤眼,立刻乖巧的挪了挪脖子,儘量不壓倒他的肩膀,直到聽到耳邊傳來平穩的呼吸聲,腦子一時想着山上的孩子,一時又想着幾間鋪子,漸漸也睡了過去。
歐陽輕輕睜開眼睛,擡手慢慢摸着她的眉眼,心裡萬分難捨,這一次他回花都,要跟主子提出退營一事。結果好壞難料,他實在心裡沒底,不知道今生還有沒有機會能如此摟她在懷,這樣的幸福時刻讓他貪心的想永遠停滯,貪心的想這條路沒有盡頭,可惜…
木艾好似纔剛剛睡了一小會兒,就被歐陽叫了起來。兩人卸了馬車,把這匹黃驃馬放進種植空間,緊緊栓在早就立在水潭邊的木樁上,扔上一捆嫩草。馬車也扔到儲物空間裡,然後把奔馳和法拉利換了出來,兩匹馬在空間裡好吃好喝了幾日,毛色潤澤許多,也更通人性了,見到主人,連忙晃着大頭,親暱的貼了過來。
木艾撫了撫它們的鬃毛,和歐陽同時飛身上了馬背,一抖繮繩,風馳電掣般順着官路跑了起來。
天色將明時分,他們就到了春來城不遠處,找了個背靜地方重新換了馬車,兩個人抓緊時間閉目休息了半個時辰,等到城門開了,直接穿城而過,趕往下一座城池,白城。就這樣白日坐車,晚間騎馬,兩個人晝夜兼程,終於在第六日下午進了花都北勝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