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我能爲你求得一點青春,我會留在心中保存,縱然青絲如霜,黃花飄落,紅顏已老,只求心中還有一些純真。
日落西山天際一片暮色沉沉,我倆就要走近黃昏,回首多少甜蜜,幾番哀愁,起起落落,始終不悔與你共度此生。
山谷中已有點點燈火,暮色就要漸漸昏沉…
晚風中佈滿我的歌聲,道盡多少舊夢前塵,夜色中之看到彼此眼神,我倆終會消失在那黃昏。”
孫昊靜靜望着那個被夕陽鑲上璀璨輪廓的女子,心裡突然就無比清明,她是在告訴他,她思念那個人,她在遺憾沒有他一起相伴共賞這黃昏。可憐他,別說三年,就是守上千年萬年,也一直只能是他們之外的一個看客,一個可悲可笑的看客…
“好。”輕輕放下手裡的酒杯,他勉強起身幾個縱越消失在樹林裡。
夏烈伸手直接捧了酒罈,咕咚喝了幾口,然後也不理會嘴角滴下的血色酒汁兒,低低嗤笑出聲,“何必呢,你不覺得這樣對他太過狠毒?”
木艾挑眉,纖長的手指順過一根根琴絃,“狠毒?我嗎?我只是不想成爲一羣女人的眼中釘,不想和他最後連朋友都做不成,畢竟我在這個世界能說得上話的人不多,我不想再少一個而已。”
夏烈沉默半晌,擡手抹抹嘴角,“也許你做的對,根本不可能實現的夢,就最好不要做。”
木艾收了手裡的吉它,站起身,撫了撫翻卷的裙角,“你從我這裡也拿了足夠的種子了,打算什麼時候回家鄉去?”
夏烈眉心快速跳動了一下,眼眸猛然縮了縮,下一刻卻笑着又灌了一口酒,“怎麼?心疼我喝掉的好酒,想攆我回去了?”
“隨你,走了省糧食,不走,多個打手。”
夏烈看着她慢悠悠下了石臺,走向那個門廊裡已經掛了燈籠的房子,一身硃紅衣衫的辛巴撲到她懷裡,不知說了句什麼,惹得她笑着去拉他的小耳朵,被他靈巧的躲了過去,然後反手抱住她的胳膊,臉上滿是討好耍賴,最後她好似無奈的答應了什麼,拉着小兒一起進了門…
山邊的夕陽最終慢慢沉入了山後,暮色徹底降臨,山林歸入一片寂靜,良久,一隻酒罈,咕咚一聲撞破平靜無波的荷塘,驚起蛙鳴陣陣…
微醉助好眠,託了那幾杯果酒的福,這一夜木艾睡得極香甜,早晨醒來時,伸手推開窗,山林間特有的淡淡霧氣飄進屋子,吸上一口真是全身毛孔都舒服的張開了。
仔細聽聽,樓下大廳裡的座鐘剛打過五聲,整個房子裡的人都尚在安睡,一時興起,隨手在月白絲綢的睡衣外面加了件妃色紗衣,找根綢帶綁了頭髮,就從窗口跳了出去。
揮手示意值守的陸雲不必上前,然後信步走上石臺,果然石臺下一衆荷花正掩映在乳白色的霧氣裡,悄悄綻放,偶爾隨着清晨巡弋領地的涼風微微搖動,那般嬌羞,那般婀娜。
木艾微微一笑,飛身跳下石臺,一隻足尖兒點在一張大荷葉上,彎腰伸手採了一朵半開的白蓮,放到鼻下輕輕嗅聞,隨手插到了耳際。
縱身又跳到另一處,選了幾張最嫩的荷葉,兩隻微黃的蓮蓬,甚至還從荷下挖了兩隻白嫩藕節出來,輕輕在池水裡洗淨,揮手扔進空間,幾個縱跳又回到石臺,甩甩手上的水珠兒,笑着在心裡盤算,早飯就做荷葉粥了,再涼拌個藕片,就地取材,又新鮮又美味。
轉身回了房子的她,卻沒有發現,池邊不遠的略高的小坡上,正有幾個書生放了桌子在潑墨作畫,她已經在幾人的驚豔狂喜中,變成了畫中一景,而隨着這些畫作被外人所知,蓮池有仙子,喜在晨間霧色裡在蓮花間起舞,這個傳說也漸漸流傳開來,引得年年蓮開之時,無數文人墨客蜂擁而至,作詩作賦,蹲守等候,卻再也沒有人能再睹仙顏…
直到多年後有一日她看到小兒拿回的畫作之時,才終於明白那個傳說中的仙子,居然就是她自己,於是嘴上對着兒孫們說着巧合,背地裡卻喜滋滋的,極愛嬌的說給那個已經眼角有了皺紋的男子聽,那人淡淡吐了一句,“你本來就是仙子。”一雙眼眸裡的深情、驕傲、眷戀,瞬間把她淹沒…
小安洗漱乾淨,換了一套水藍色的棉布衣裙,抓起青色的圍裙和套袖,剛剛走進廚房,就見自家夫人在竈前忙活,連忙上前,問道,“夫人昨晚可是沒睡好?要做什麼吩咐我們就好了,怎麼一大早就沾涼水?”
木艾一邊攪着大鍋裡的粥,一邊笑道,“今日醒得早,去蓮池摘了些新鮮荷葉,正好給大夥兒做些新吃食。”說完又指了案板上的兩隻藕,“幫我把這藕切成片,其餘小菜之類都跟平日裡一樣就好。”
正巧這時,惜福幾個丫頭也進來了,上前見了禮,小安就帶着她們麻利的忙開了。
自家一行人連主子帶奴婢一共將近二十口,一路南下,每日伙食多是自家廚房裡做的,很少在外面吃,所以,幾個丫頭無論刀工還是廚藝,都練得十分出色。切菜的,炒菜的,蒸饅頭的,燒火的,有條不紊,快而不亂。
木艾隨手洗乾淨幾張荷葉,平放到已經煮得開花的粥上面,然後吩咐彩雲小火慢慢繼續熬着之後。
又從空間裡拿了一個青辣椒,一個紅辣椒,半個雪梨,都切成細細的長絲,倒進裝藕片的小盆裡,加了鹽、醋、糖,一勺白芝麻,充分拌勻盛進白瓷盤裡。
這時,鍋裡的粥已經變成了清清淡淡的綠色,輕輕提起已經蔫軟的荷葉扔掉,惜福立刻幫忙把粥盛進大瓷盆,邊盛邊嚷着真香,木艾笑着吩咐她別燙到,就回了房間洗漱換衣。
果然,等孩子們和伊兒一家起牀後,荷葉粥和糖醋蓮藕,受到了所有人的喜愛,伊兒看楊嵩比平日多吃了一碗,等他和大禹出了門,就羞紅着臉要了方子,惹得木艾母女倆很是打趣了幾句。
幾個丫鬟忙完了活計,就纏着閆立陸雲在一隻粗壯的槐樹上,栓了一架鞦韆,嘻嘻哈哈輪換着玩了起來,幸兒仗着輕功好,站在座板上,悠了一人多高,嚇得伊兒驚喊出聲。
木艾卻一點兒都不擔心,抱着康哥在一邊喊加油,末了還鼓勵伊兒上去試試,可惜她眼裡雖滿是羨慕,卻搖頭拒絕。
木艾也不勉強她,被大宅院的規矩束縛久了,能這樣肆意說笑,賞花走動幾圈,就已經是難得的放鬆了,讓她坐上鞦韆,上下悠盪,偶爾被風吹起裙角,她卻是絕對不敢的。
衆人一處看着,一處玩着,正是歡喜熱鬧的時候,陳方跑來稟報,“夫人,山下有孫府的幾個小廝運了些酒來,這是帖子。”
木艾接過燙金的帖子看了看,忍不住撲哧一笑,“這孫老爺子喜歡喝百果酒,派人來說聲就好,居然還用二十壇青蓮釀來換。”說完,揮手把空間裡剩下的十二壇百果酒都拿了出來,吩咐道,“賞那幾個小廝一些銅錢,讓他們帶話給孫老爺子,百果酒只有這些了,等明年釀好了再送他二十壇。”
陳方躬身應下,加上孔喜閆立陸雲三人,每人輕鬆抱起三隻酒罈,飛奔下了山,小安隨後拿了只裝滿銅錢的大荷包也跟了下去。
山上山下跑了兩個來回,二十壇酒就擺在了門廊裡,木艾伸手揭了一隻的泥封,細細嗅了一下,甘冽的酒香裡夾雜着些許清冷的荷香,倒很是符合青蓮釀這名字。心念一動,埋到空間水潭邊十八壇,然後看着幾個滿面笑容的幾個護衛說道,“這兩壇抱下去放好,晚上做些好菜,大夥也都嚐嚐這蓮城名酒。”
“謝夫人。”孔喜幾人連忙笑着道謝,男人沒有幾個不好酒的,特別他們還是軍卒出身,對酒更是喜愛。剛纔往回搬酒時,他們就猜測夫人那般慷慨的人,一定不會落下他們的份兒,果然,給他們留了足足兩壇之多。
小安想起上次吃的那個富貴雞,笑道,“夫人,這裡不缺荷葉,咱們再做幾隻富貴雞吃吧。”
木艾點頭,“行,菜色你們看着安排吧,今天就嚐嚐你們的手藝。”
幾個丫頭立刻來了興致,也不玩鞦韆了,張羅着要趁人少時,下山去偷偷採上幾張好荷葉回來。
康哥吃完了小碗裡的桃醬,揮舞着小手,比劃着,似乎還想再要一碗。
木艾笑着用帕子擦去他嘴邊的果醬,拿出空間裡的大氣墊鋪到草地上,放他上去隨便爬。
伊兒仰靠在椅子上,貪戀的深深吸了口氣,笑道,“仙姨這裡真好,讓人住下了就不想回去。不過,明日恐怕老太太就該派人來催了。”
“這話在我這裡說說就好,回去了可不能露出來。下午咱們做些果醬、蜜餞,再搬幾罈好酒,你明日一起帶回去打點一下。不過,你畢竟佔着長孫媳的位置,凡事也不要太軟弱了,讓人覺得你好欺就不好了。”木艾把爬到氣墊邊兒的康哥抱回來,溫聲囑咐道。
“謝謝仙姨,伊兒明白。”
看着玩得開心的小兒,伊兒眼裡閃過一抹堅定,嫁爲人婦三年,怎會不知深宅大院裡的鬥爭,也許不見血,但是卻異常傷人,可以讓人夜夜難以安睡,日日飽受痛苦折磨。想起最初那些明裡暗裡擋了多少妾室進門的日子,耗了多少眼淚心血,最後不還是忍着心痛讓兩個陪嫁丫鬟做了通房,才勉強堵了衆人的嘴。在那樣的府邸裡,什麼都是假的,只有好好教養兒子成才,纔是她一輩子的依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