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謂花花轎子衆人擡,世家大族都講究個平衡之道,很少無故樹敵,特別是像木仙府這種看着根基尚淺,卻有無限發展潛能的新貴,誰知道若干年後,這府邸會不會比他們長得更加根深葉茂。所以,當肖恆代表木仙府送帖子上門時,哪家都和和氣氣的接了。
到了七月二十一這日,花都裡木仙府的別院,佔地爲四畝的雅苑,開始有奴僕忙碌出入。國主賞下的親王府坐落在青龍大街上,太僕寺的工匠正在修葺,就選在此處宴客。
木五和春分把幾家鋪子交給木十九料理,然後一起搬到雅苑住下,木五領着一衆小廝打掃庭院,搭涼棚,披紅綢掛燈籠,春分則領着丫鬟們準備碗碟和待客的點心。
天過晌午,木艾收了別墅,然後又在莊戶們敬畏的目光裡上了車,這才下了半月山一路進了花都。小安進了宮,惜福就擔起了貼身伺候夫人的職責,她性子是四個丫鬟裡最穩重的,又被小安重點培養了幾月,學了三分謹慎,這幾日倒也沒出什麼差錯。
幾個丫鬟麻利的安置了幾個主子的行禮,然後就開始幫忙收拾屋子,春分木五夫妻給主母見了禮,就開始彙報宴席的安排。
春分的廚藝雖然不及秋分,但是比小安還要高上一籌,應付一次宴請還不成問題,再者說仙客樓那裡會支援幾個大廚,到時候做些二三等席面,春分帶着幾個丫鬟,負責頭等席面的菜色也能忙得來。
木艾帶着兩人在宅子裡四處走了走,給幾處微微有些衰敗的花圃澆了泉水,幾叢美人蕉挪了挪位置,有添了些薔薇在房角,原本就建的很是雅緻的宅子,又平添了幾分清幽,雖沒有什麼富貴之氣,倒也是人間佳景。
院子裡來往的奴僕大多都是木五這一二年買來的,平日難得見到主子,此時都立在牆邊,看着自家主母揮手間綠了草坪,紅了花圃,臉上都難掩興奮之色,他們的主子真是仙人,他們居然有幸入了仙家府邸。於是等主子們進了大廳之後,所有人立刻搶着做起活兒來,惹得幾個花王城出來的管事偷笑不已。
春分拿了派人蒐集來的、各世家府邸宴請時的菜單,然後開始和木艾一起草擬宴席菜色。
前兩日麗娘和衛家兩位夫人受邀上山小住時,仔細把花都裡各世家權貴的情況都與木艾說了個清楚。木艾思慮再三,既然已經做了這親王,又推辭不得大辦宴席請客,不如就索性辦得隆重些,新奇些,把家裡以往吃過的那些奇特菜式都拿出來,也讓天下人也見識一下那些新菜蔬和稻米的多樣做法。
等三等席面都定了下來,點心也準備了十樣,水果自家根本就沒缺過,菜蔬魚蝦也不必採買,只要殺上幾口豬羊就好。倒是因爲木艾是女子,所以倒是各家女眷定然也會上門,所以,內院的幾桌席面又置換了些符合女子口味的菜色。
這般商定下來,又足足耗了一個時辰,春分見夫人好似有些疲憊之色,就留了惜福伺候,然後帶着惜緣幾個去忙了,木艾也知她辦事穩妥,就進了書房陪着大禹和幸兒讀書、畫畫,難得忙裡偷了閒。
寧樂大街孫府,晚飯後,身爲一府之主的兵部侍郎孫化及帶了兩個清客在書房裡品茶論畫,其中一位年長清客,拿起書桌上的燙金請柬,問道,“大人,這木仙府的宴請,您真不打算上門道賀了?”
孫化及捋了捋花白鬍須,微微皺眉說道,“黃先生又不是不知,老夫一向不喜這些應酬之事,木仙府新貴,此時上門道賀,豈不是有攀附之嫌?”
黃先生面上好似贊同的點頭,其實心裡忍不住暗自嘆息,他的這個主傢什麼都好,在花都裡是有名的剛正不阿,一身正氣,只是,這官場裡混雜不清,他這樣的異類也是極容易被排擠的,如果不是國主陛下賞識,恐怕這三品的官職都難保。
正巧這時,孫夫人帶了兩個丫鬟進來送茶點,聽見這幾句對話心裡就是一動,晚間服侍夫君洗漱睡下後,就悄聲把自己的猜測說了。
府裡抓了那醉紅塵第二日,孫夫人左思右想,還是把當晚之事告訴給了夫君,夫妻倆都滿心感激。他們的小女惠娘是獨生女,兩人自小極爲疼愛,這次爲了保女兒平安,一向不屑求人的孫大人甚至接受了張副統領的援手。可惜,還是差點被醉紅塵鑽了空子,如果不是那位夫人的幫助,恐怕愛女就要清白不保。只是那位夫人當夜走後,再沒出現過,他們想要感謝也無從謝起。
此時聽夫人如此說,孫侍郎就連忙問道,“夫人,你可能確定那人就是這仙夫人?”
孫夫人沉吟半晌,才道,“那晚妾身和惠娘都嚇得失了神,沒有注意一些細節之事,過後想想才覺那夫人有些不同,她當時喂惠娘喝水時,那水杯和水都是突然出現在手裡的。妾身這幾日又聽下人們傳言,那仙夫人會仙術,最擅長就是憑空取物,想來,天下間能如同她一般的女子,應該沒有第二個了,所以,妾身猜測這仙夫人就是救了惠孃的恩人。”
孫侍郎點頭,“既然夫人如此說,這事就有五分是真。明日先備份禮,你還有惠娘都同我一起上門道賀,如果仙夫人真是惠孃的恩人,過後咱們再備厚禮致謝。”
夫妻兩個商議好了,又閒談了幾句彼此聽來的閒言,就熄燈睡了。
七月二十二日一早天色微亮時,下了半個時辰的小雨,僅僅潤溼了一層地皮,但是,草色卻更綠了,花色也更嬌豔了,空氣裡也去那般憋悶的熱氣,倒是個難得的清涼之日。
午時一過,陸續有或華麗或普通的馬車拐進了都城南面的寶樂巷,名字叫巷,但是道路卻與普通小城的主街寬窄相仿,路旁都是各個世家大族的旁支族人府邸,所以街邊的院牆門樓也都很是氣派,隔上兩三米還栽有高大茂盛的柳樹,在這樣的夏日裡,一進巷口就能感受到一種別讓的陰涼。
肖恆帶了大禹和木五等幾個掌櫃,站在大門前迎客,食爲天、鮮果齋售賣的都是昂貴吃食,木五幾人平日裡也多有接觸那些權貴之家,但是大部分都是管事之流,今日是自家府裡最榮耀的日子,他們自然要露露臉面,長長自家志氣,對以後的生意也有好處。
肖恆本就是花都長大,身份地位不低,如今又做了三年的給事中,屬於有實權的皇家近臣,自然交遊也廣闊,花都裡上到一品大員,下到七品的主簿,大部分都能認得出來。
一有車馬到了,他都會笑着給大禹介紹,客人知道大禹是仙夫人的長子,也不敢託大,很是客氣,然後由幾位掌櫃引進院子去奉茶。
而女眷們的馬車則直接進了二門,由麗娘和衛家兩位夫人引到內院花廳小坐。
未時末,衛廣也趕了過來,半點兒沒有猶豫的同樣站在門前,和肖恆一起帶着大禹迎客。這般行事,讓那些姍姍來遲的各世家和二品以上的尚書宰相等大員,心裡不由得又給木仙府三個字上加了些分量。
內院裡,惜福幾人帶着二十幾個小丫頭,穿花蝴蝶般在正廳裡伺候,香甜的蜂蜜水,造型漂亮美味的小點心,鮮豔欲滴的水果,一盤又一盤,讓一衆女眷吃得讚不絕口。
衛家老夫人三年前因爲兒子的功勞,也破格得了一品誥命的封賞,這次說是上門來道賀,實際上就是帶着兩個兒媳來給木艾撐腰來了,她老人家往花廳裡一坐,品級最高,年歲也大,說說蜂蜜、水果的好處,進而引到美容養顏,女子哪有不喜歡的,一時間也熱鬧極了。
待客到齊了,木艾也終於換好了那套繁瑣的親王朝服,因爲百花從來沒有過女親王,所以,鴻臚寺一干人等研究了一日,又上摺子奏請國主,才定下了一套女親王行頭。
三千墨玉般的青絲,盤成了繁複精緻的叢梳百葉髻,腦後用紫金御鳳釵釵固定,發頂則插了一件赤金鑲了聖尊青玉夜明珠的半月冠,耳上是紫水晶雕琢成飛鳳形得墜子,胸前掛了一幅聖尊翡翠珍珠項鍊,手上是綠寶石方扁鐲,白玉魚的指環。一套金銀絲鸞鳥朝鳳繡紋朝服,配了雲霏妝花緞繡百花飛蝶的繡鞋,腰上懸了聖尊御清溪玉佩。
春分是知道自家夫人有一套奇特胭脂的,硬是央求着,“夫人,今日咱們整個府裡最榮耀的日子,您此時不裝扮還要何時裝扮啊,快把那套胭脂水粉拿出來可好?”
木艾想想也是這個道理,只得耐下性子,坐在鏡前淡掃蛾眉,略施薄粉,細細拉長了睫毛,畫了眼線和深色的眼影,一番描畫下來,當真又添了三分風姿。
空間裡還有在老房子裡收進來的傢俱,隨手搬了架立櫃出來,門上鑲的大塊鏡子正好能照全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