衆人聽到這裡都驚得呆了好半晌,然後立刻哄聲一片,當衆求親,而且對方還是一個剛剛已經損了清名的女子,這可是百花國曆史上從未聽說之事。
闌兒平日人緣就好,衆女也捨不得她被世人詬病,此時聽一位如此重情重義,有擔當的男子向其求親,讓她們一時替好友欣喜,一時羨慕,簡直激動得要掉下眼淚來。
而公子們也挑了大拇指,暗贊這兄弟真是好氣魄,心裡皆生了結交之意,而與大禹相熟的濤兒和任天成等人都不自覺擡高了下巴,彷彿與有榮焉一般。
大禹喘了口氣,定了定心神,又說道,“孫小姐,我木仙府有家規,我只能娶一妻,終生不得納妾。我,歐陽禹平生所求不過母親身體康健,弟妹衣食無憂,只要你孝順我母,疼愛弟妹,我必定真心待你一世。”
“答應她,闌兒姐姐快答應她。”李雨嬌眼淚已經沾溼了帕子,第一個奔進亭子,喊了出來。
南蓮等人也隨後跟了進去,一疊聲的勸着闌兒。
闌兒原本青白的臉色,在衆女羨慕嫉妒的目光下,慢慢變得羞紅,想要答應,但是嗓子裡卻好似被堵住了一般,說不出話來。這可是關乎她一生的大事,是做這個人的妻,讓天下女子都羨慕,還是黯然歸家,爲清名所累,一根兒繩子結束此生。全在她此時一句話,可是她偏偏被淚模糊了雙眼,被狂跳的心緒堵了雙脣。
李雨嬌急得恨不得上前掰開她的嘴,抓了她的雙肩,問道,“闌兒姐姐,現在可不是怕羞的時候,你快點頭,點頭!”
闌兒果真隨聲點了頭,衆女歡喜喊叫出聲。
“闌兒姐姐答應了,答應了。”
大禹這才又說道,“在下這就回去稟明母親,明日上門提親。一會兒還要勞煩哪位小姐把孫小姐送回府去,在下感激不盡。”
“歐陽公子儘管放心,我們姐妹一起送闌兒姐姐回去。”衆女齊齊應道。
大禹這才和衆位公子們告了辭,看都沒看康王妃母女一眼,就與濤兒以及兩個自覺闖禍的‘小廝’一起出了園門。
康王妃氣得臉都青了,心道這木仙府真是了得,只一個十幾歲的少年公子,半句沒說康王府的不是,卻硬是用一句求親,結結實實扇了她們王府無數耳光,今日真是見識了,她狠狠拉着女兒,說道,“還不跟我回去,難道還想繼續丟我們王府的臉不成?”
說完拉着上官鳳,一路踉蹌也去了。
衆人今日見了如此熱鬧,也無心再做什麼長賦短賦,一鬨聲都各自回家說新鮮去了。
那些女子們幫着闌兒換了乾淨衣衫,稍稍整理髮鬢,就一起興致勃勃去了孫府。
再說,大禹找了家成衣鋪子,給幸兒和誠兒都換了套衣衫,又派了四海去肖府和衛府送信,然後就出城趕回半月山了,畢竟今日之事鬧得有些大,幸兒險些沒了性命,他強硬頂撞了一位王妃,又擅自當衆定了親,這些都是要清清楚楚說給媽媽聽的,把一衆當事人都帶回去,也方便媽媽懲罰或者詢問。
幸兒和誠兒一路蔫頭耷腦,心裡很是忐忑,原本就是爲了看個熱鬧,怎麼就闖了禍了呢?這次恐怕抱着媽媽撒嬌也混不過去了。
幾人一路沉默上了山,繞過別墅前的矮樹牆,就見葡萄架下,他們的媽媽捧了本書,一臉淡然的仰躺在搖椅上,幾個孩子互相看了一眼,同時低下頭,走了過去。
大禹帶頭跪了下去,把詩會上發生之事詳細講訴了一遍,末了很是猶豫的張了張嘴,最後看着媽媽毫無表情的臉,還是沒有說出來。
木艾也沒有讓他們起身,放下手裡的書,慢慢倒了杯茶喝了,沉默半晌,低聲問道,“那小郡主原來就與我們結過怨,此時徹底得罪他們也沒什麼不好。放在明處的敵人永遠不是最可怕的,最可怕的是藏了黑心的朋友。大禹今日做得對,那孫小姐爲了救你妹妹致使清名受損,那小郡主又出言侮辱,如果你不把事情擔下來,恐怕那孫小姐就只有以死明志這一條路了。人家對我們有恩,我們怎能看着她如此,恐怕良心有愧。不過,媽媽還是要問你一句,你今日向孫小姐求親,是完全爲了報恩嗎?”
大禹沉思片刻,腦海裡閃過那水中臉色青白,柔弱無依,卻仍然咬緊了嘴脣不肯哭出聲的倔強女子,心裡驀然多了一抹憐惜,“媽媽,孫小姐溫婉可人,柔中帶剛,又有救了妹妹的大義在先,大禹心裡敬佩,如若和她結爲連理,相信可以互相敬愛扶持一輩子。”
“如若你以後遇到了真心喜愛的女孩子,又該怎麼辦?”
“媽媽,大禹心裡,只有您和弟弟妹妹們最重要,只要她一生盡心賜奉您,疼愛弟弟妹妹,我必一心一意待她。”
木艾點頭,“那好,記住你今日說的話,以後萬一要做什麼出格之事,就把這些話好好回想一下。要知道,你娶了這個女子,就絕對不可以讓她爲你傷心流淚。否則,不如不娶。”
“是,媽媽。”大禹鄭重磕頭應下。
“明日我會託你衛舅母上門去提親,孫家那頭如果不出意外,一定會答允。但是,咱們還要繼續南下的行程,你們年紀也不大,我想把婚期定在你十八歲時,你看如何?”
“一切聽媽媽的安排。”
幸兒和誠兒聽着媽媽和哥哥商量婚事,半點兒沒有搭理他們的意思,就有些跪不住了,不時擡頭看上媽媽兩眼,期望媽媽看到他們眼裡的悔意,可惜這次木艾是真生了氣,硬是忍着裝作沒有看見。
濤兒想了想,到底看不得他們可憐巴巴的樣子,當先開口說道,“姑姑,今日濤兒沒有照料好弟弟妹妹,以至於他們闖了禍,請姑姑責罰,但是,弟弟妹妹年紀還小,貪玩不懂事,請姑姑莫要…”
木艾沉默把玩手裡的茶杯,半晌輕輕放下,嘆氣說道,“既然同意了帶他們進那詩會,就要用心將他們看好,否則就不該心軟允了他們。你和大禹領個失察的懲罰吧。”
“是,姑姑。”濤兒嘴角抽了抽,微微苦笑,知道他這情是白求了,姑姑提都沒提兩個小的,恐怕是懲罰更重。
“惜福,請家法出來!”
惜福咧了咧嘴,恨不得自己的耳朵堵死了沒有聽見這話纔好,可惜,夫人挑起的眉毛,讓她立刻心裡哆嗦,麻利的跑進客廳從牆角的大肚兒紅梅傲雪瓶中取了戒尺,雙手捧着送了出去。
木艾接過,一手掐了大禹的手掌,一手用力揮起,啪啪就是兩下。大禹的手心裡立刻就出兩道紫紅的檁子,疼得他脊背都挺直了,但仍是低聲說道,“謝媽媽教誨。”
木艾點頭,拉過濤兒的雙手也照樣揮了兩下,濤兒同樣忍痛說道,“謝姑姑教誨。”
“這兩戒尺是要你們以後長記性,不要輕易心軟,如果真心軟了,也要用上一百二十個心,保證不出差錯纔好。否則,今日幸兒喪命與那詩會,你們就算終生寢室難安,也換不回她復生。”
大禹和濤兒都低了頭,幸兒和誠兒第一次見媽媽這樣嚴厲,不着痕跡的向後退了退。
木艾擡頭看着他們,指了誠兒上前,誠兒裝出笑嘻嘻的樣子,把手藏在背後,“姑姑,誠兒知道錯了,以後再也不敢帶着妹妹胡鬧了,姑姑不要…不要打誠兒好不好?”
木艾也不答話,一手牽了他胳膊,戒尺就打到了他屁股上,夏天都穿的薄,不過是一層絹絲的中衣加上綢緞的長衫,誠兒立刻吃痛叫了起來,不過三戒尺就哭得眼淚嘩嘩,這幾年被他那心機深沉的祖母嬌慣出的脾氣都發了出來,先前還求饒,後來就口不擇言了,“姑姑,誠兒錯了,不打了,不打了…嗚嗚…不要打我了,我要告訴祖母你打我,嗚嗚,你憑什麼打我!我又不是你生的!”
木艾也不理他嘴裡說些什麼,打足了十下,自己也累得喘氣,“好,你可以不認我這個姑姑,因爲這頓打嫉恨我也行。不過,你要記住了,你是兄長,可以保護弟妹,可以帶着他們玩耍,但是絕對不能在他們任性妄爲的時候,不但不阻止,反倒助其行事。”
說完也不理他哭的打嗝,喚了濤兒,“濤兒,送誠兒回去,把事情詳細說給你肖叔聽。另外告訴你母親,我隨後派人去送信給她。”
“是,姑姑。”濤兒連忙拉了哭泣不停的誠兒,下山去了。
幸兒怯生生的看了媽媽一眼,又偷偷瞄了瞄哥哥,硬着頭皮上前兩步,“媽媽,幸兒也錯了。”
“惜福,伺候小姐下去梳洗換衣,然後帶去新收拾出來那屋子跪着。大禹也去吧。”木艾說完,拿書掩了臉,繼續躺在搖椅上小憩。
惜福連忙上前扶起一臉莫名的幸兒,然後拉着她進了大廳,大禹微微皺了眉,跟在後面低聲問道,“惜福,媽媽她…”
惜福嘆氣,“一會兒大少爺就知道了,還是先去洗漱吧,最好換套乾淨衣衫。”
大禹忍下心頭的疑慮,依言回房洗乾淨一身汗,換了套月白的衣衫,利落的用金箍束了發,出門正遇幸兒也換了套妃色繡彩蝶的衣裙出來。
惜福引了他們到二樓最角落的一個房間,打開房門,兩兄妹立刻鼻子一酸,眼淚瞬間模糊了眼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