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艾遠遠看着他們和村民們交談,焦急勸告,可是那些村民們因爲舍不下家裡的財物和牛羊,雖然臉上佈滿驚慌和害怕,但依然堅持衝進各自的院子往外抱東西。
歐陽抹了一把臉上的雨水,狠狠甩在地上,對崔鵬打了個手勢,崔鵬會意,帶着人跑到靠山坡最近的兩家,幾個手刀下去,打暈了那些男子,在婦人和孩童的尖聲驚叫中拖出院子,一起簇擁着朝村外走去。
有些村民還以爲遭了強盜,正哆嗦着要舉起手裡的鋤頭木棒,護着自己那些不多的細軟,就聽山坡那裡一陣轟隆巨響,最近的那幾座房子瞬間被土石泥漿淹沒,這下子不用任何人催促勸告,所有人都恨不得多長了幾條腿一般,撒丫子飛跑起來。
那土石泥漿好似脫離了籠頭的野馬一般,緊隨衆人的腳步,越來越近,歐陽拖拽着一個老人和兩個孩童,不知何時就落到了最後,木艾急得握緊了拳頭,一同留守的丫鬟小廝們,都站在靈氣罩邊緣,大聲喊叫着,伸出雙手,恨不得能上前幫上一把。
木艾奮力撥開她們,噗通一下坐到地上,然後死死閉上眼睛,盡力讓自己平靜下來,聚集了所有心神在靈氣罩上,硬生生把千米的極限又擴展了二百米,堪堪把跑近的人羣包裹進來。泥水山石好似不甘心一般,把最後一點勢頭聚集一處,狠狠撞在靈氣罩上,震得木艾心神上如同被重錘擊到,瞬間一股腥甜涌上了喉頭,卻被她牢牢壓制了下去,臉色異樣的紅了起來,又慢慢變得蒼白。
大禹幾個孩子擔憂的圍上前,卻又不敢擅自打擾媽媽。歐陽回身看那些山石泥漿停了下來,暗暗鬆了口氣,帶着一衆驚魂未定的兄弟、村民爬上了木艾坐在的小山坡。
結果一上來,就看見木艾盤膝坐在冰冷溼透的地面上,雙手緊握,臉色隱隱透着蒼白,他心裡就是狠狠一縮,也顧不上安頓一衆村民,幾個大步走到木艾身前,張口欲言。
大禹皺着眉頭,輕輕搖頭,示意他不要說話,木艾卻慢慢睜開了眼睛,一見幾人眼裡的焦急擔憂,勉強一笑,“我沒事,此地不宜久留,還是儘快找個安全之處。”
說完,立刻翻手從空間取了杯泉心水出來,咕咚咚喝了,身體的靈力迅速得到了補充,她的臉色也就好了起來,歐陽仔細看了又看,這才放了心,轉身去指揮衆人安撫村民,分配人手揹着孩童和老人一起繞過碧脊山,打算從那座草木茂密的青靈山上翻過,雖然多走了十里路,但是碧脊山除去山頂之處,其餘大多沒有樹木固土,經過這樣幾日雨水浸泡,很容易像剛纔那般滑落,而青靈山則要好上許多。
那些村民剛剛僥倖撿了條性命,對歐陽等人十分感激,甚至跪下磕頭相謝,此時也知情況危急,儘量約束着哭鬧的孩子,跟隨衆人一起轉移,偶爾有那走在邊緣的年輕後生,好奇的摸上一把替他們遮風擋雨的靈氣罩,也被老人們呵斥着收回了手。在老人們眼裡,歐陽等人就是天神派來救他們於危難的使者,他們怎麼能對神器不敬呢。
但是這個認知,在一個時辰後的早飯時被徹底顛覆了,所有村民目瞪口呆的看着那個婦人打扮的女子,揮手間變出衆多吃食用具,甚至是城裡的貴人才能吃到的那些果子、點心,這憑空取物之術,全天下唯一聽聞能施展的只有一人,仙夫人
村裡有個後生曾趕車帶老母去百姓醫館診過病,就壯了膽子上前拉住一個小廝問道,“這位小哥,請問這位夫人可是百姓醫館的東家,仙夫人?”
四海正忙碌着幫忙生火堆,聽見他問,就隨口答道,“正是。”
那後生聽了就往村民們跟前跑,磕磕巴巴了半天,終於壓下心裡的驚喜,喊道,“這就是仙夫人,是仙夫人救了我們。”
村民們聽了再也忍不住,統統涌上前去,由那花白了頭髮的吳二爺帶頭跪倒,磕頭謝道,“小老兒吳二帶着全村愚笨貪心之人,謝仙夫人救命之恩。”
木艾正坐在氣墊上閉目養神,剛纔心神受到撞擊,又連續趕路,讓她無論是體力還是精神都消耗過大,此時聽見人聲,睜眼一看,立刻起身上前扶起老頭兒,微笑道,“老人家客氣了,我並沒有出什麼力,要謝就謝那些壯士們好了,是他們冒着危險才救下鄉親們的。”
老頭兒激動的雙手發抖,心裡雖然堅信是仙夫人救了他們性命,但還是又帶着村民們給歐陽和一衆壯士們行了禮,歐陽擺手拒絕,重新指揮人手幫忙鋪油氈等物。
那年輕後生也扶了老母上前道謝,木艾溫聲安慰了他們幾句,小安等人就拿了點心水果等物分給衆人,然後引了他們坐在油氈上吃了起來。
木艾輕嘆口氣,安慰不知何時坐到她身邊的歐陽,“我沒事,你不要擔心。”
歐陽悄悄握了她的手,低聲說道,“你先喝些熱湯,歇息一下,我帶人去四周看看。”
木艾替他理了理溼透的頭髮,心疼道,“不如,你先換一件乾淨衣衫,然後穿了雨衣再去吧。”
歐陽搖頭,又仔細打量了她幾眼,確定她臉色紅潤,沒有什麼不妥的樣子,才起身帶了三四個兄弟出了靈氣罩,一頭扎進大雨裡。
大禹端了熱氣騰騰的湯碗,走到媽媽身邊,輕輕吹得涼了一些,然後遞到媽媽手裡。
木艾偏頭看見幾個孩子都安靜坐在不遠處喝湯吃饅頭,誠兒和辛巴甚至迅速喝完之後,去幫幾個丫鬟們給村民盛湯,就笑道,“往日在家,如今沒有可口的飯菜,辛巴都鬧着不肯吃,如今這般簡單的湯和饅頭,也沒有半句抱怨,痛快吃下去,所以說,這孩子還是要在困境中才能成長。”
大禹笑道,“平日無事,弟弟妹妹自然嬌氣些,如今媽媽這般辛苦,他們心疼媽媽,也就越發懂事了。”
木艾把空碗遞給兒子,拍了拍他的肩膀,“媽媽這兩日精神有些不濟,恐怕有時難以分心在你們兄妹身上,你作爲兄長,要照料好弟弟妹妹,記得無論何時都要把弟弟妹妹的安全放在第一位。知道嗎?”。
“是,媽媽。”大禹鄭重應下了,想了一想,又說道,“媽媽,我看着這天色有些和那年發洪水時一樣…”
木艾看兒子眼裡閃過一抹懼色,知道他是想起了年幼之時的顛沛流離,連忙攬了他的肩膀,笑道,“不要擔心,有媽媽在呢,就算髮了洪水,媽媽也能護着你們平安物事。”
大禹把頭靠在媽媽肩膀上,心裡回想當初那些洪水肆虐,餓殍遍野的情景,又往媽媽懷裡湊了湊。
木艾有一下沒一下的拍着大兒子的背,輕聲安慰道,“不要怕,咱們府上要銀子有銀子,要人手有人手,如若真發了洪水,媽媽就下令救濟,定然不會看着有人餓死的。”
大禹點頭,木艾又問,“這麼多年,媽媽倒是一直忘記問了,你和幸兒的家鄉在何處,等咱們走到那裡,要記得去給你父母立個墳冢,以後逢年過節,也要祭祀一番,生身之恩不可忘。”
大禹聽了這話,心裡感激莫名,起身給媽媽行了禮,“大禹替父母謝媽媽惦記。”
“傻小子,謝什麼,我感謝你父母都來不及,他們把你教養的如此懂事,媽媽倒是撿了便宜。”
大禹憨憨一笑,說道,“媽媽,我和幸兒原來的家鄉在澤城外一個叫做百家鋪子的小鎮子,那裡風景極好,如果真到了那裡,大禹一定陪着媽媽到處走走。”
“好。”木艾笑着應下。
兩母子正說着,歐陽已經帶人回來了,木艾開了靈氣罩放他們進來,見他眉間緊皺,臉色不好,連忙把他讓到火堆邊,喚了小安端了熱湯給他喝,又從空間翻了條厚軟的毛巾出來爲他擦溼發。
歐陽看幾個兄弟也都有熱湯喝,這才幾口喝光了手裡的湯,然後又一連吃了三個大饅頭,這才低聲說道,“事情不妙,山那邊的蓮花河水暴漲,沖斷了木橋,河水湍急,而且有不斷上漲之勢,恐怕我們要暫時滯留在此山,等待雨停了。”
木艾聽了,擡頭看了看四周,沉思片刻說道,“我瞧着這山也不算矮,想來,那河水就算漲起來,咱們躲在山頂,也不會被波及。至於吃食,饅頭卻只夠一日了,不過稻米和乾淨的水不缺,到時找個空地,搭兩個土竈煮飯吃好了。”
歐陽點頭,聽說不缺吃食,心裡的焦慮輕了一些,自家人加上那些村民,怎麼說也有將近一百多人,如若真沒有吃食,恐怕就麻煩了,特別是還有二十幾個孩童和老人在。
“只是,要護着這麼多人,又要讓你受累了。”
木艾撲哧一笑,放下手裡的毛巾,替他仔細理了理頭髮,“都什麼時候了,跟我還客套什麼。”
歐陽輕輕嘆了口氣,見衆人都吃飽喝足,稍微歇息過來,就站到一個木樁上,高聲把剛纔探到的情形說了,村民們聽說,進城之路被阻斷,大水淹到山下,都恐慌起來,有那膽小婦人已經攬着孩子哭了起來,家裡男子呵斥不止,反倒讓人心裡更加抽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