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比上官御風的擔憂,肖恆這兩日簡直可以用度日如年來形容。凌江水患的消息一開始傳到花都,誰都沒有太過在意,畢竟那凌江年久失修,堤壩塌陷之處很多,年年只要雨水大了,就會波及兩岸,今年朝廷撥下鉅額銀兩修葺,雖然沒能趕在雨季之前,有些失誤,但是,等雨季過後好好修繕,以後再不會有水患發生,也是件造福百姓的大好事。
可是,當前日從明月城回來的商隊傳言,蓉城以南的洪水極大,許多百姓流離失所,割草而食,很是悽慘,他再看了自己大兒剛剛捎回沒幾日的物品和家信,那心裡就提到嗓子眼兒了,他的兒子,他的義妹一家都在蓉城!
衛廣和木五找上門上,三人聚了幾十個得力人手,拉了米糧、藥材和無數用物,由木十九帶隊就向南一路趕去。
這纔出發沒兩日,就見小莊那邊送了密信過來,他又不敢私拆,只得這般眼巴巴的看着陛下臉色,猜測着木艾一行如今的情形是好是壞。
上官御風看完木艾的奏摺,臉色已經徹底黑了,一巴掌狠狠拍在厚重的金絲楠木大書案上,震得一堆紅皮奏摺噼裡啪啦掉在地上,“這些畜生,抄家下獄算是便宜他了,朕一定要把他千刀萬剮!”
段公公一邊指揮小太監們撿起奏摺,一邊勸慰道,“陛下息怒,陛下息怒。”
小太監們極有眼色的迅速退了出去,肖恆忍了又忍,還是開口問道,“陛下,五皇子可還安好?”
上官御風大口喝下一杯涼茶,勉強壓下心裡的怒火,想起肖恆小兒似乎與五皇兒交好,此次也一同隨木艾南下,就點頭說道,“都好,仙夫人的手段還是能保得他們平安的。”
肖恆徹底放了心,說道,“陛下英明,是臣多慮了,有仙夫人在,五皇子與衆人定會平安無事。”
上官御風又掃了兩眼奏摺,開口吩咐道,“傳朕口諭,立刻召集各大臣到乾安殿議事。”
“是,陛下。”段公公躬身應了,轉身出去傳旨,正與匆匆趕來的二皇子迎頭相碰。
二皇子原本正跟隨師傅練習騎射,聽得小太監傳信說,肖恆快馬進宮送信,心裡猜測是辛巴那裡來了消息,於是連衣服都沒換,就飛跑了過來。
果然,上官御風聽得他言說,擔憂五弟安危,不但未責備他衣衫不整,反倒讚了他幾聲友愛兄弟,惹得隨後趕來的大皇子心頭妒忌不已。
明明都是兄弟,前些時日,五弟從南方捎回禮品來,從太后、父皇到他們兄弟,甚至曾經服侍過五弟的四個太監宮女,人人有份。當然每人也都很歡喜,但是他怎麼看着,怎麼覺得自己的分到的小玩意兒要粗陋許多。特別是二弟那份,明顯是用心選過的,雖然同樣不是值多少銀子的小物件,但是卻各個精巧可愛,不像自己的那份兒,只是個木頭雕的車馬,無甚新意。
今日,他同樣來此探問五弟安危,父皇卻只誇獎二弟,想起平日裡母妃所言,讓他心頭更加惱上三分。
不到半個時辰,大臣們齊齊聚在乾安殿,幾位皇子也齊齊站在側後聽政,待段公公宣讀了木艾的奏摺之後,底下衆臣立刻炸開了鍋,蓉城已經聚集了上萬災民,卻還是受災最輕的地段,那麼挨近凌江之側的兩城豈不是片瓦不存。五年前那場水患,衆人皆稱百年難遇,但是當時也十萬百姓受災,難道這次比五年前還要嚴重不成?
有那心思活絡的想起,二十日前就帶着鉅額銀兩,出發去南方巡查凌江堤壩,監督修葺的丞相之子,眼簾就垂了下來,或者幸災樂禍,或者暗暗盤算各自利益。
上官御風好不容易抓了魏丞相把柄,怎麼可能放過,幾個朝議前就收到密旨的大臣,第一個開始出言,直指魏丞相居心叵測、縱子貪墨,魏丞相也不是省油的燈,立刻跪倒哭喊冤枉,他的門生故舊們也跪倒幫忙辯解,一時間大殿上嘈雜如同鬧市。
上官御風心裡氣恨,打定主意要借這件事情折掉魏家的勢力,於是強硬宣佈要派人南下,賑災撫民,查辦魏丞相之子魏賢的抗旨不遵和蓉城衆官的貪墨之罪。
衆人大半皆贊同,卻又在南下的人選上開始了脣槍舌戰,最後二皇子跪在大殿當中,言道惦記五弟安危,願爲父皇分憂,救百姓與水火。
上官御風大喜,今日好似徹底發現這個二兒子如此重情義、有擔當,當即應允。百花祖制,未封王的皇子皆有繼承皇位的資格,十六歲後可跟隨國主身邊學習理政,國主衆臣擇其優者立爲太子。
二皇子今年雖然未及十六,但是也已經十五歲,平日處事周到,穩重文雅,很有賢名,此時衆臣又見陛下面有讚賞之色,於是連忙齊聲贊同。當然,魏丞相一派是黑了臉,但是,魏丞相揹着居心叵測的罪名,也無力攔阻,於是南下之事就落在了二皇子身上。
朝議之後,上官御風留了二皇子密談一個時辰,撥了一百大內侍衛和二十暗衛就讓他帶着密旨連夜南下了。
木艾不知她的奏摺在朝廷中引起了何等的軒然大波,每日帶着衆人施粥賑災,絞盡腦汁兒四處籌措米糧,但是面對越聚越多的災民,再多米糧都無異與杯水車薪。
第三日時,災民已經達到了將近兩萬人,一百多袋米糧只剩下了二十多袋,去明月城購米的車隊至少還有六日才能回來。無奈木艾只得趁着夜深人靜,集中心神,在空間裡又收割了兩次稻米,直累得眼前金星亂蹦,歇到天亮還是頭暈不止。
幾個孩子久不見媽媽出屋,敲門進來一見,媽媽臉色蒼白如紙,頓時大驚,跑出去喊了歐陽進來。
木艾勉強睜開眼睛,安慰衆人,只是晚上心神不寧,沒有睡好,然後喝了幾杯泉水,就照常坐起梳洗。
幾個孩子見此放了心,紛紛出去繼續忙碌。
歐陽扶了木艾在軟榻上坐下,強硬的拉過她的手,診脈半晌,確定木艾除了心脈處有些滯澀,確實沒有任何不妥,才眼帶疑惑的收回了手。
木艾清楚自己是心神耗費過巨,歐陽定是查不出來,於是笑道,“這幾日吃睡不好,所以臉色差了些,你們不要大驚小怪。倒是外面災民可是又多了?”
歐陽嘆氣,攬了她在懷裡,“先養好你的身體,不要管外面。”
木艾輕笑,依在他肩上,又說道,“歐陽,這幾日災民越聚越多,我聽小安說,烈城和涯城那邊已經有人逃難過來了,想來路上還有許多災民在掙扎,不如,你帶些人沿路南下救助一二,而且那兩城如果開倉賑濟,災民們不必都聚到這裡來,我們也輕鬆許多,你說呢?”
“嗯。”歐陽應了一聲,輕輕低頭嗅着她的髮香,昨日他就有了這個想法,只是放心不下木艾一個人在此支撐,纔沒有提出來,此時聽木艾與他的想法不謀而合,心裡略微有些愉悅。
木艾笑道,“我們這算不算,心有靈犀一點通。”
歐陽低頭親了她一下,低聲說道,“我不放心你。”
“有什麼不放心的,我又不是小孩子,再說了現在城門開了,木十七和任先生他們都能給我幫把手。你一路南下,帶上池大人,他對那兩城的情況很熟,還有辛巴和令牌,都隨你走。,你可要替我看好辛巴這淘小子,把他毫髮無傷的帶回來。”木艾說到這裡,又笑了,“也許大禹和濤兒也要跟着你南下,這兩個孩子也大了,帶他們去長長見識,多看看人間疾苦也好。”
兩人又商議了一些細節,就各自分工安排。果然大禹和濤兒強烈要求跟隨歐陽南下,木艾與他們約法三章之後點頭同意,兩人高興的連忙收拾行禮,倒惹得幸兒和誠兒撅了小嘴,因爲只有他們兩個要留在營地。
大禹和濤兒見不得弟弟妹妹們委屈,拉這他們哄勸幾句,言道要把照料媽媽的重任交給他們,而且回來之時,還會給兩人帶禮物,兩個孩子見哥哥們如此鄭重其事,自覺受到重視,又重新歡喜起來。
木艾給歐陽和孩子們準備了足夠的乾糧,還有沒每人一大塑料瓶泉水,細細叮囑他們要每日都喝上幾口,防備沾染疫病。幾人都鄭重應下了,然後趁着天色尚未黑透,拉着兩大車米糧和簡單用具,順着官路南下離開了。
小安端着一盆洗淨的野菜倒進大鍋裡與米同煮,見夫人久久望着官路遠處,連忙上前勸慰道,“夫人,小少爺拿有令牌,到得涯城和烈城,定然會順利開倉放糧的。而且小金不是也跟着少爺去了,有事小金只要一個時辰就能飛回來報信了。”
木艾點頭,又在營地裡轉了一圈兒才帶着辛巴和幸兒回屋裡去。
木十七等人從城裡購了鹽巴、油氈等物,大車大車的送來,任白衣也帶了幾十兄弟前來幫忙分粥,順便保護衆人的安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