確定了沒有被殺頭的風險,這高媒婆做起老本行就顯出老練來了,她從懷裡掏出一隻紅色的帖子出來,利落打開,說道,“既然夫人應下了,老奴就開始張羅了,這帖子裡是歐陽老爺的生辰八字,夫人也把自己的八字寫上,老奴拿去合過,就讓歐陽老爺擇日把採、吉、徵一起納了。”
小安和惜福幾個早就把歐陽當做自家老爺對待,所以一明白過來,這媒婆是歐陽派來的,都歡喜極了。特別是小安,夫人與歐陽師傅的分合恩怨,她比惜福幾個更清楚,想起以前夫人受過的那些苦楚,差點就掉下眼淚來。
惜福連忙進屋拿了筆墨硯臺出來,木艾打開紅貼,看着左側那生辰八字,端端正正在右側空處寫了一行同樣的。
高媒婆接過來一看,還以爲她寫錯了,猶豫要如何開口,木艾卻放下筆,笑道,“我沒有寫錯,確實是一樣的生辰八字。”
高媒婆眨巴了幾下眼睛,良久狠狠一拍手,笑道,“哎呀,老奴牽了這麼多年紅線,還沒遇到過如此巧合之事,這可真真是天作之合,命裡定的好姻緣啊。”
木艾心中暗笑,歐陽的生日本來就是跟着她一起過的,生辰八字又怎會不同,她伸手在空間裡取了五十兩銀出來,放到小几上,說道,“這親事就煩高婆婆多張羅了,這是謝媒銀子。”
高媒婆見白花花幾錠大元寶,眼珠兒都恨不得瞪出來,心裡直呼,發財了,平日做媒,謝媒禮也不過五兩,到底富貴險中求,今日她冒了殺頭的風險上門,居然得了如此一注大財!
她眼睛死死盯着銀子,嘴裡卻假意推辭着,“夫人賞賜太厚,老奴怎敢收?”
木艾淡淡一笑,“賞你的就拿着吧,不過,我們府上凡事不喜張揚,不到成親那日,最好不要滿城皆知。”
高媒婆心心念念都在銀子上,當然滿口應下,伸手收了銀子和帖子,跪地又磕了頭,就告辭離去了。
惜花一直送她出了院門,看着她上了一輛青布小馬車,才小跑回來。
小安帶着幾個丫頭,齊齊跪在地上,真心說道,“恭喜夫人與歐陽師傅,終成眷屬!”
木艾臉色微紅,笑道,“都起來吧,先不要告訴少爺小姐們,另外,晚上的菜色豐盛些。”
“是,夫人。”幾個丫頭應着起了身,嬉笑着繼續去剝核桃和榛子。
木艾從空間裡拿了紙筆出來,低頭寫寫畫畫,不時咧嘴輕笑…
晚上,歐陽果然沒有回來,幾個孩子問起,木艾含糊應了,然後轉而問起作坊的事,引開了話頭兒,大禹見小安幾人臉上皆有笑意,心下一動,手下夾菜的動作就慢了起來。
飯後,木艾帶着孩子們上了二樓的小花廳,遣退了丫鬟們,母子幾人團團圍坐在紅木長椅上,一邊吃水果,一邊閒話。
辛巴和誠兒比着剝荔枝給幸兒吃,卻反倒弄了滿手汁水兒,幸兒嚷着嫌棄他們髒,只肯吃媽媽剝的,辛巴和誠兒就趁她扭頭找抱枕的功夫,幾口吃光了她碟子裡的,惹得她鬧着不依。木艾趕忙又剝了幾顆,哄得他們都歡喜起來,才說道,“媽媽今日喚你們上來,是有事要說與你們知道。”
一直沉默的大禹擡眼看了媽媽和弟妹們一眼,又低下頭,手裡把玩兒着一隻大紅蘋果。
幸兒好奇問道,“媽媽有何事要告訴幸兒和哥哥,可是南下之事?”
木艾輕笑,心裡輾轉半晌,終於還是說道,“今日,你們歐陽師傅請了媒婆上門提親,媽媽…嗯…應下了,半月內,媽媽恐怕就會和歐陽師傅成親,現在就想問問你們有什麼意見?”
幾個孩子沒有想到媽媽會說出這般大事,齊齊沉默,但是到底早先他們對於歐陽師傅和媽媽之事多少有些知覺,這一段時日,又日日與歐陽師傅同桌吃飯、共同相處,漸漸也就習慣了他們和媽媽的身邊多了這麼一個人。所以,最初聽聞驚愕過後,心裡也不覺多麼牴觸。
幸兒眨巴了幾下大眼睛,突然大聲說道,“幸兒同意。”
木艾本以爲小女兒會鬧着不肯媽媽出嫁,沒曾想卻是聽她第一個說出同意二字,就打趣問道,“幸兒同意了?難道不怕媽媽以後不疼你了?”
誠兒和辛巴還有大禹也看着妹妹滿臉疑惑,幸兒臉色微紅,低頭扭了帕子,低聲說道,“幸兒也怕,可是,媽媽自從見到歐陽師傅,就不唱那些讓幸兒心裡酸酸的歌了,也不偷偷流眼淚了…”
木艾聽了小女兒的話,心裡狠狠一顫,萬分自責,當初與歐陽分開,心傷之下常常垂淚,那時候覺得孩子們還小不會明白,沒想到還是無意間讓他們小小的心靈裡蒙上了這樣的擔憂,她真的不是個稱職的母親。
她伸手攬了小女兒到懷裡,輕輕親了她的額頭,“媽媽再也不讓幸兒擔心了,幸兒是媽媽的貼心小棉襖,媽媽會一直疼幸兒。”
幸兒伸手抱了媽媽的脖子,笑嘻嘻說道,“幸兒賴着媽媽一輩子,不嫁人。”
“不嫁,不嫁,媽媽的幸兒這麼好,天下可沒有誰家男子能配得起。”
母女倆親暱夠了,一同看向辛巴幾個,誠兒雖然調皮,可是也知道自己雖然被姑姑當做親子看待,但他畢竟是侄兒,於是笑眯眯的不肯開口。
辛巴想了想,開口問道,“媽媽高興,辛巴就同意,但是,媽媽成親後,還會跟我們住在一起嗎?”
“當然,你這個傻小子,離了媽媽身邊,還不知道會闖什麼禍呢,媽媽怎麼也要看着你幾年,待你武藝精進了,再放你出去闖蕩江湖。”
辛巴聽出媽媽話中之意是不會離開他們,於是就忽略了那闖禍之類的字眼,笑嘻嘻抱了媽媽另一隻胳膊撒嬌。
木艾看着明顯有些走神兒的大兒子,輕聲問道,“大禹呢?”
大禹猛然醒過來,見媽媽和弟妹們都看着他,就微微點頭,說道,“只要媽媽高興,兒子就沒有任何意見。”
木艾看出他眼裡的隱憂,輕輕拍了拍他的肩膀,然後送了幾個小的回房去洗漱睡覺,又陪着撒嬌的小女兒講了個故事,再出來時,果然大兒子還坐在小花廳裡發呆。
她走了過去,笑道,“大禹有話和媽媽說?”
大禹看着橘色的燈光映在媽媽的臉孔上,異常溫暖,一如當初在廟裡那般,可是以後這樣溫暖的媽媽,就要嫁給別人了,再也不只是他們的媽媽,還將是另一個男子的妻子,這般想着,他的鼻子就是一酸,連忙低頭掩下眼裡的淚光。
木艾嘆氣,伸手撫了撫他的頭,溫聲說道,“大禹,你可是覺得媽媽與歐陽師傅成親了,以後就不能像以前那樣照料你們兄妹幾個了?”
大禹搖頭,低聲說道,“不,兒是怕他對媽媽不好,怕他再讓媽媽流眼淚。”
木艾心裡一暖,笑道,“你這傻小子,平日看着也算精明穩重,怎麼現在也變笨了?媽媽是那沒有眼光的人嗎?如果他對媽媽不好,媽媽也不會同意成親。再者說,就算退一萬步,他以後當真對媽媽不好了,媽媽不是還有你們兄妹三個,和離之後,繼續帶着你們三個過日子唄。怎麼?難道大禹把媽媽嫁出去了,就不打算給媽媽養老了?”
大禹連忙搖頭,“沒有,不管媽媽嫁不嫁,大禹都會孝順媽媽一輩子。”
木艾輕笑,把他攬在懷裡,說道,“媽媽相信你和幸兒、辛巴都孝順,可是你們都有長大的一日,到時候娶妻生子,都會有各自的小家,必定不能時時跟在媽媽身邊。媽媽也想有個人與媽媽一起喝茶,一起說話,一起騎馬郊遊,一起相伴到老。而歐陽師傅就是媽媽選定的人,他雖然不善言談,但卻是個好人,又與媽媽彼此傾慕,以後必定也會待你們兄妹幾個視如己出。媽媽成親,不是要離開你們,反倒是多找了一個人疼愛你們,照料你們。”
大禹趴在媽媽懷裡,沉默良久,直起身正色說道,“只要他對媽媽好,我們兄妹也必定視他如父。”
木艾暗暗鬆了口氣,笑道,“好,既然我兒同意了,那就和媽媽一起算算咱們的家底吧。”
“家底?”大禹疑惑,微微皺了眉頭。
木艾揮手從空間裡取了三十隻小箱子和一本賬冊出來,笑道,“對,就是家底,媽媽要成親了,以後你就是木仙府的掌權者,媽媽自然要把家底交給你。”
說着她指了那些小箱子,說道,“你知道媽媽平日是不習慣用銀票的,所以,這幾年家裡的進項,每個月都用銀子結算,這些箱子裡,每隻都裝了一千兩黃金,摺合銀子就是一萬兩,總共是三十萬兩,媽媽擔心南下路上有用處,一直帶在身邊,而神山之頂大白一家的洞穴裡,媽媽還埋了七十萬兩,合計是一百萬兩。
這些銀子都留着你們兄妹以後救急之用,就算將來家裡有個變故,沒了權勢護持,沒了鋪子進項,這些銀子也足夠你們兄妹三人花用幾輩子了。至於你們兄妹以後成親所用的聘禮嫁妝,鋪子裡這兩年賺的足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