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那門廊裡,一排十幾個半大孩童在壓腿下腰,另一邊還有幾個年紀與他倆差不多的在依依呀呀不知唱些什麼,最讓他們驚奇的是在西北角落裡,有幾個孩童好似瘋魔了一般,一個在沒底的細木桶裡鑽來鑽去,一個用青磚往頭上砸,一個乾脆就躺在地上,腳上蹬了一隻小陶缸,兩人看得是目瞪口呆,怎麼也猜不出來這是什麼地方,有心想要找人問問,可惜那些孩童卻好似根本沒有看到他們一般,各做各事。
辛巴邁步剛要上前,眼角瞟到那林鬍子又從院角轉了出來,連忙拉着誠兒,立刻開始笨手笨腳的打水,往大盆裡塞衣服,然後也不管是哪件,胡亂洗了起來。
不管如何,保證眼前不吃虧不捱打,一切都要等到弄明白了處境,再想辦法逃出去。
那林鬍子見他們忙碌,好似很滿意的轉去了門廊下,抽了那蹬缸的孩子兩鞭子,叱罵一通,就有一個濃妝豔抹的年輕女子趴在屋門,嗲聲嗲氣的喊道,“林爺,飯菜準備好了,今早有您喜愛的肉粥啊。”
林鬍子這才放過那瘦弱的孩子,轉身往回走,上臺階正遇一個小孩子從旁邊的竈間裡出來,臉上手上都沾了黑灰,低頭佝僂着身子,他擡腳就是一下,踹的那孩子咕嚕嚕滾下幾級臺階,立刻又掙扎着爬起來,跑遠了。
那林爺眼皮都不擡一下,伸手調笑着在那女子臉上掐了掐,說了句什麼葷話,惹得女子嬌笑起來,相攜進了屋子。
誠兒和辛巴對視一眼,同時沉默低頭用力洗起了那些髒衣服,可惜,他們平日在家,不必丫鬟服侍,自己穿個衣衫,疊個被子,就被許多人誇讚是勤快懂事了,哪曾真做過這樣的粗活。
唯一動手洗衣的一次,還是六歲那年淘氣,把衣衫糊得都是泥漿,媽媽罰他們自己動手洗,他們把衣服浸到水盆裡,吧嗒掉了兩滴眼淚,夏至姐姐就心疼得偷偷幫忙洗乾淨,然後讓他們端着送到媽媽跟前,媽媽也沒拆穿。
可是,今日卻再也沒有人幫忙,秋日的井水本就寒涼,此時又是晨起,更是冷得讓人忍不住打哆嗦,他們兩人不過勉強洗了三四件就凍得雙手通紅。偶爾冷水和皁角濺溼袖子,沾到鞭痕上,那刺痛好似直接扎入心底一般。
就這樣,兩人咬牙堅持到午後,還是沒有人叫他們去吃飯,奇怪的是那羣孩子,也彷彿不知道餓一般,繼續苦練,完全沒有停下來的意思。
林鬍子拎着鞭子走過去時,辛巴實在忍耐不住肚中飢餓,開口問道,“爲何不給我們飯吃,不吃飯怎麼有力氣做活?”
結果那林鬍子的回答就是擡手兩鞭子,誠兒伸手把辛巴護到懷裡,那兩鞭子就抽在了他背上,辛巴暴跳如雷,張口就要咒罵出聲,卻被誠兒死死拉住,按着他繼續洗衣服。
那林鬍子嗤笑兩聲,用鞭子指了那兩堆尚剩下一大半的髒衣服,“當你林大爺說話是放屁呢,這些衣服洗到什麼時候,你們就餓到時候,再嚷嚷,就餵你們幾鞭子充充飢。”
說完,走回正房門廊下得意洋洋的仰躺在椅子上喝茶,哼着小曲,辛巴恨得牙齒咯咯響,低聲跟誠兒說道,“我一定要把他抽筋剝皮,讓他知道他犯了多大的罪。”
誠兒蔫蔫的答了一句,繼續低頭胡亂搓着手裡的溼衣。
辛巴聽得他聲音有異,仔細看他臉色,又摸了他的頭,驚叫道,“誠哥,你頭上好熱。”
誠兒搖頭,“沒事,咱們先洗衣服吧,晚上吃點東西,睡一會兒就好了。”
辛巴愧疚的摸摸他身後的兩道新鞭痕,“如果剛纔我不多話,你就不會捱打了。下次,他再揮鞭子,換我擋在前面。”
誠兒費力的擰乾一件青色粗布衣,喘了幾口氣,“我是兄長,爹爹也說過,要我好好護着你的。”
“你都病了,還是聽我的,你先墊着衣服歇一會兒,剩下的我洗。”辛巴扯過水盆,用力把誠兒按在衣服堆上。
誠兒碰到背到鞭痕,疼得一哆嗦,還是掙扎着坐起來,低聲說道,“我和你一起洗吧,早些洗完,吃飽肚子,咱們好有力氣跑出去。”
辛巴眼眶也紅了,用力點頭,猛力搓着手裡的衣衫。
終於在天色暗下來時,那堆衣服都被洗了出來,晾在了院牆邊的長麻繩上,辛巴累得喘氣的力氣都沒有了,胳膊痠疼,肚子餓得咕咕直叫,勉強等那林鬍子過來看上幾眼,才終於和誠兒一起被趕到門廊裡,每人分到一碗稀得能照到人影的米粥。
兩人並排坐在大鋪板上,辛巴望着手裡的粥水發呆,開口說道,“誠哥,這粥喝上十碗也喝不飽啊。”
結果,他等了半晌也沒有等到迴音,扭頭一看,頓時大驚,誠兒臉色紅得像火一樣,早已經倒在鋪板上不醒人事,他慌忙扔下粥碗,拉起誠兒,抱緊懷裡,大聲喊道,“誠哥,誠哥,你不要嚇辛巴,你怎麼了,你快醒醒!快醒醒!”
可是,他叫了不知多少聲,多用力掐人中,誠兒還是沒有醒過來,辛巴急了,聲音裡已經帶着哭腔,衝着旁邊各自捧着陶碗喝粥的那些孩童們大喊,“快去找大夫,求你們幫忙快去找大夫,我誠哥不能有事!”
可惜,那些孩童就如同耳聾一般,照舊各自慢慢喝着粥,半點兒擡頭的意思都沒有。
有一個年紀稍大些的黑瘦少年,可能是嫌他吵鬧,皺眉瞟了他一眼,嗤笑道,“你當你是哪個府裡的大少爺呢,還叫大夫,等着吧,熬過來就算命大,熬不過來,明早破席一卷就扔了!”
辛巴瞪圓了眼睛,狠狠問道,“你說什麼,誠哥不會死,我是逍遙王,我命令你們去找大夫!”
那少年好似看傻子一般的哈哈大笑,“我進來的時候,還說是太子呢,都是一個鋪上睡的,就不用說假話了。”
辛巴被氣得死死咬着牙,放下誠兒,就跑出門去,直奔那正房屋門,梆梆狠命砸着,大喊,“開門,開門,快派人去請大夫,我誠哥發熱了。”
林鬍子正抱了那女子在懷裡,一邊喝酒一邊調笑,聽得他在外吵鬧,很是惱怒,拎起鞭子,開門劈頭蓋臉就抽了幾下,辛巴也顧不上疼,大聲喊道,“快請大夫,我誠哥發熱了。”
林鬍子眼睛一瞪,咒罵道,“小兔崽子,真是廢物,洗幾件衣衫,就給我裝病,請什麼大夫,病死就扔出去。”
辛巴一再聽人說誠兒病死,加上這一日所受的委屈,徹底爆發了,眼睛通紅的猛然跳起來,拼死揮拳砸向林鬍子,“我誠哥死了,我要殺你全家陪葬,我要滅你九族。”
他本就沒了內力,又餓了一日,雖然因爲氣怒,爆發了一股猛力,但是哪裡是林鬍子這老江湖的對手,不過幾下就被打趴在地上。
林鬍子擡着小船一樣的大腳,死死踩着他的背,惡狠狠罵道,“小兔崽子,你倒是橫啊,還敢跟大爺動手,你也不看看這是誰的一畝三分地。痛快老實給我好好幹活,否則,大爺我活活抽死你。”
辛巴只覺肋骨都要斷了一般,喘口氣都疼的厲害,他雙手緊緊抓了地上的青磚,咒罵道,“你會後悔的,以後…你磕頭磕死了,我都不…不會饒了你,就算我們死了,也會有人來找你報仇的。”
林鬍子聽他嘴硬,還要再加上幾腳,卻突然想起昨晚範飛的話,畢竟收了人家銀子,做活打罵也就算了,萬一真弄死了,可也不好交代。於是,他皺着眉頭,從懷裡掏出一隻小瓷瓶來,咣噹扔在辛巴手邊,“小兔崽子,今日就饒了你,你們死了大爺也少人做活兒,這藥拿回去塗,塗完要是再死了,就是他命不好,可不是大爺不照管。”說完,轉身進了屋子,繼續飲酒作樂。
辛巴掙扎着爬起來,好似把生平所有恨意都聚在眼裡了一般,死死盯了那屋門半晌,握着瓷瓶一步一挪,忍着身上無處不在的疼痛,走回那間大屋子。
誠兒還是那般躺在大鋪板上,身下是爛黑的稻草,旁邊那碗粥水也不知被誰喝光了,只剩空碗扔在那裡,辛巴鼻子一酸,眼淚噼裡啪啦就掉了下來,上前抱着他大聲哭了起來。
旁邊的孩童聽得他哭聲裡含着無盡的委屈擔憂,一時也被勾起裡心裡的苦痛,有些發起了呆,有些也跟着啜泣起來。
離着辛巴最近的是那個白日裡鑽桶的孩子,他猶豫了半晌,慢慢蹭了過來,碰碰辛巴的胳膊,低聲說道,“別哭了,我這裡還有半碗粥,你喝了吧。”
辛巴沒想到還有人會同他說話,讓出本就少到可憐的吃食,於是抹了淚水,低聲問道,“你不餓嗎,你留着吃吧?”
那孩子慘白的臉上勉強露出個笑意,剛要說話,先前說過話的那大孩子卻抻着脖子看過來,嗤笑道,“他是鑽桶的,吃多了胖了鑽不過去,林閻王還不抽死他。怎麼?你不喝,就端過來給我!”
辛巴回身狠狠瞪了那大孩子一眼,那眼裡的兇狠之色,嚇得那大孩子忍不住向後縮了縮,嘴皮子動了動,最後還是沒敢再出聲。
辛巴道了謝,接了粥碗放到一旁,然後開始解誠兒的衣衫,準備幫他上藥,那瘦弱孩子卻攔住了他,“這傷口要先洗乾淨才能擦藥,否則還是會爛掉,以前小三子就是這般…”
他話沒有說完,辛巴卻也聽明白了,滿臉都是恐慌,解着衣帶的手怎麼也不聽使喚了。
那孩子眼裡閃過一抹悲哀,伸手推了推他,“你去打盆井水來,我替他解衣。”
辛巴忍着眼淚,立刻起身奔出門去,好在那洗衣的木盆還沒有被收走,他連忙打了滿滿一盆水端進去。
誠兒的衣衫已經被解開,墊在身下,上半身和臉色一般燒得通紅,顯見這場熱發的極嚴重。辛巴死死咬着下脣,撕下自己裡衣的下襬,一點點沾了冷水,擦去那些他後背和胳膊上那些鞭痕沾染的血跡和髒污,然後輕輕抹上瓷瓶裡的藥膏。
那孩子一直在旁邊幫着忙,最後又端了那半碗粥,同辛巴一起慢慢喂着誠兒喝下去。
辛巴重新給誠兒穿好衣衫,投了溼布巾放在他頭上冰着,然後感激的說道,“謝謝你,不知道你叫什麼名字?”
那瘦弱孩童坐在一邊,扯了根爛稻草擺弄着,“我從小就被賣出來,流落了多少家,也不知道姓什麼,別人一直都喊我小狗子。”
“小狗子?今日謝謝你出手相助,我,木君鈺,記下了,他日定有厚報。”
那孩童在這院子裡被關了快一年,也曾逃跑過,但是都以一頓毒打告終,所以根本不相信辛巴他日有何厚報,但他也沒反駁,苦笑着岔開話頭兒,“你姓木,你的名字真好聽。”
“那當然,這是我媽媽給我取的,我媽媽希望我能長大能成爲坦蕩君子,溫潤如玉。我哥哥和妹妹都姓歐陽的,只有我跟了媽媽姓,我媽媽最疼我,會做好多好吃的,會變出無數新奇東西,會…”
辛巴說着說着,再次泣不成聲,淚珠子像夏日最急的雨,帶着最真切的悔意,噼啪砸在板鋪上,原來他急於離開的家,是世界上最好的所在,常常抱怨的媽媽是最疼他的人,原來世界真如媽媽所說一般險惡,他當初是多麼的不知道天高地厚,媽媽被他那般頂撞要有多傷心,原來他是那般不孝…
“媽媽,辛巴想你,辛巴想回家,辛巴錯了,媽媽,你在哪兒?誠哥病了,辛巴害怕…”
小狗子拍着他的背,聽着他嗚咽,也跟着掉眼淚,“你還有娘可以想,我都不記得娘是什麼樣子?”
“等我們出去了,我帶你去我家,我家的房子是全百花最漂亮的,我家山上有大片的果子林,想吃什麼果子隨手就摘,我媽媽像仙子一樣溫柔,會做世界上最好吃的飯菜,我新爹爹和叔伯們武藝最高,到時候我求他們教你劍法,誰再欺負你,你就拔劍殺了他。”
小狗子擦擦臉上的眼淚,跟着點頭,說道,“好,到時候我一定好好學。”
兩個人就這般坐在越來越黑的屋子裡絮絮叨叨說着話,不時換水,給誠兒換布巾,周圍慢慢響起其它孩子的呼嚕聲和夢語。
漸漸兩人也抵擋不住睡意,辛巴緊緊抱着誠兒,小狗子依偎着他,三個孩子半靠在牆上睡去。
這時,屋頂房樑的陰暗處,突然伸出一隻乾瘦的手,迅速撒下一把藥粉,靜待了片刻,一瘦小,一魁梧兩個人影就落了下來,那魁梧之人,立刻奔到辛巴三個旁邊,心疼的手指直哆嗦,焦急說道,“小公子啊,怎麼才一日就被打成這樣,我要把那林閻王剁成肉餡,這可怎麼跟夫人交代啊。”
那瘦小身影在屋子裡轉了一圈兒,才湊過來,低聲罵道,“好了,笨牛,快辦正事,再耽擱下去,別把誠公子燒出毛病來。”
憨牛狠狠瞪了他一眼,“還不是你,沒看好小公子們,早知道就我來盯着了,怎麼能讓人把他們打成這樣!不行,我現在就要去殺了他,給小公子報仇解恨!”說着他就要提刀出去,卻被瘦猴一把攔住,急得直跳腳,說道,“哎呀我的祖宗啊,你就別犯傻了,快救小公子是正事,那該殺的以後在慢慢收拾不遲。”
說着他就分開三個孩子,把渾身和火炭一般的誠兒放在憨牛懷裡,然後,解開背上的揹包,用匕首挑開底層的夾層,露出裡面的塑料袋,把裡面的令牌銀票重新塞回去,只拿了藥片,輕輕掰開誠兒的嘴巴,兩指一捏,藥片就變成了粉末簌簌落下去,憨牛立刻把水瓶湊過去,慢慢灌進小半瓶。瘦猴扯過袖子給誠兒擦去臉上的水跡,憨牛又接着給辛巴灌水,最後瓶裡還剩了兩指高,他指了小狗子,“這孩子是個仁義的,這水給他也喝一些吧。”
瘦猴不置可否的揮揮手,憨牛就麻利的抱起小狗子灌完水,然後收了揹包。
兩人守着三個孩子,一直到天色將明,誠兒徹底退了熱,辛巴和小狗子臉色也不錯,他們才長長舒了口氣。
憨牛死活要繼續蹲在房樑上留守,瘦猴苦口婆心的勸,“誠公子已經退熱了,又喝了泉水,就是餓上幾日也沒事,你就是守在這兒也頂多是看着小公子們做活兒,你萬一忍不住脾氣跳出來,豈不是壞了老爺和夫人的一番苦心。”
可惜憨牛就是聽不進去,最後氣得瘦猴跳起來狠狠拍了他的腦袋,然後拎着他往門外拖,憨牛見扭不過他,就想伸手掏出揹包裡的雞腿和饅頭扔下,可惜也被瘦猴苦笑着截了下來。
辛巴和誠兒平日是喝慣泉水的,所以,效果也不是太明顯,倒是那小狗子,身體虧損的厲害,被泉心水蘊含的豐沛靈氣洗滌修補滋潤,睡夢中簡直就像是三伏天吃了塊冰一樣,渾身上下舒爽極了。
他早早睜開眼睛,一骨碌爬起來,只覺身上輕快許多,扭頭見辛巴和誠兒躺在旁邊,記起昨晚的事,連忙伸手去摸誠兒的腦門兒,觸手之下並無熱意,就急忙伸手去推辛巴,“木大哥,木大哥,快起來,你哥哥不熱了。”
辛巴睜開眼睛,尚有些茫然,聽得這句,立刻清醒過來,也伸手去摸了誠兒腦門,然後立刻趴在誠兒身上,歡喜的哭了起來,“太好了,誠哥,你死不了了,太好了…”
誠兒被兩人這般折騰,睫毛抖了抖就醒了過來,聽得辛巴哭聲,就啞着嗓音問道,“辛巴…你怎麼哭了,那壞蛋又打你了?”
辛巴怕他惦記,連忙說道,“沒有,沒有,誠哥,你好好躺着,一會兒再喝碗粥,就徹底好了。”
小狗子在旁邊聽得兩人說話,忍不住插言道,“嗯…那個粥,恐怕要晚上才能喝到,咱們一日只能吃一頓。”
“什麼?一頓?”辛巴昨日水米未進,又擔憂照料誠兒半宿,早覺腹中空空,此時聽說沒得早飯吃,就有些惱怒,再看看尚未恢復的誠兒,不吃些東西,病怎麼會好的快,於是就轉着眼珠兒琢磨着是否要再去鬧上一場,要碗米粥回來。
小狗子與他們相處一夜,親近許多,擔心辛巴再捱打,就說道,“今日輪到我去幫嬌娘子燒火,不如我求求她,也許她心一軟,就能賞我一碗米粥。”
辛巴想起昨日見到的那個女子模樣,也不像個善類,搖頭說道,“別求了,她不會…”他剛說到一半,突然瞧見兩隻潮蟲從爛稻草裡鑽出來隱進牆縫裡消失不見,腦子裡靈光一閃,居然真讓他想出個好辦法來。
扭頭看看旁邊的幾個孩子都還在睡着,就拉了小狗子,趴在他耳邊低聲說道,“一會兒咱們抓幾隻死蟲子,燒火的時候,你偷着扔到粥鍋裡,那什麼娘子肯定就嫌惡心要倒掉,咱們就能端回來喝了。”
小狗子聽得眼睛都亮了起來,連道,“木大哥真聰明,上次嬌娘子頭髮掉進菜裡了,林閻王還打了她一巴掌,如果她看見粥裡有蟲子,一定要倒掉。”說完,他就低頭翻開爛稻草,抓起了蟲子,辛巴大喜,也連忙上前幫忙。
過了不到一刻鐘,孩子們就都爬了起來,各自如昨日一般麻木的繼續壓腿,翻跟頭,吊嗓子,小狗子袖子裡藏了兩隻死潮蟲低眉順眼的進了竈房。
辛巴心裡惦記小狗子,就留了誠兒一個人躺在板鋪上,不等林閻王拎着鞭子來罵,就主動拿了大掃帚開始掃院子,林閻王還以爲他被昨天那頓打嚇住了,滿意的回去繼續睡回籠覺了。
辛巴偷偷盯着竈房門,等了不到兩刻鐘,果然聽得裡面傳出女子的喝罵之聲,他連忙湊了過了,剛要抻頭向裡望,就見小狗子端着個陶盆,被那嬌娘子拎着耳朵扔了出來,腳步踉蹌着差點摔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