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姑姑的話,父親身體尚可,母親最近犯了咳疾,再喝着藥湯。”鳳七乖巧答着。
唐賽花聽了就皺了眉,當年她沒出嫁時,那位生性善良溫柔的大嫂可是對她極好的,於是說道,“我去年得了一株二百年參,你回去時記得捎帶回去給你母親燉湯補補身子。”
“是,謝姑姑厚贈。”
“自己家姑侄,說這些客氣話做什麼,你這丫頭和我當年倒有八分相像,我這一見就覺極是親近。你這幾日住在姑姑這裡,有事儘管派人來說,不要委屈了自己。”
“是,姑姑。”姑侄倆又說了幾句閒話,唐賽花想起自家兒子尚未婚配,若是能娶了侄女回來,豈不是親上加親,就問道,“你父母可給你定了親,許了人家?”
鳳七聞言想起那讓她愛恨交織的大師兄,臉色就暗淡了下來,默言不語。
唐賽花看出異樣,就追問道,“怎麼,鳳兒,你可是受了什麼委屈,說給姑姑聽聽,姑姑爲你做主,咱們唐家有我一個女兒嫁得…”她說到一半,想起屋裡還有外人,就高聲說道,“你們都下去吧。”
幾個站在一旁伺候的丫鬟們連忙躬身應了,走去門外聽候吩咐。
唐賽花這才拉了侄女的手,低聲說道,“說吧,是對你的親事不滿意,還是你已經有了心儀之人,家裡不允?說出來,姑姑給你做主。”
唐家這一代沒有男丁,只生得鳳七這一個女孩子,所以從小受盡嬌寵,事事皆順着她的意,從未有過任何委屈。但是這次出門後這一路上,先是她愛慕的大師兄受了別的女子迷惑,之後她上門報復不成,反而被傷了胳膊,就是現在到了姑姑這裡也甩不脫那狐狸精,她越想越覺傷心,又聽姑姑這般和聲細語勸慰,就低聲抽泣着把事情細細說了一遍。
女子的心本就偏頗,此時她又是拈酸吃醋,自然不能說出什麼公平之言。於是,大師兄在她口中就是一個深愛她的好男子,一時被狐狸精迷惑,而那狐狸精在路上就不顧自家夫君在旁,恬不知恥誘惑與人也就罷了,現在居然還追上門來。
唐賽花聽了,氣得柳眉倒豎,一巴掌拍在矮几上,連眼睛都紅了。
這倒把鳳七嚇了一跳,心裡忐忑猜疑着,自己是不是說了什麼錯話,漏了破綻。
其實她不知道,當年唐賽花同她這般大時,也是有個心儀的師兄,但是那時唐家爲了家族利益要她聯姻,逼得那師兄出門去遊歷,最後娶了個普通殷實人家的女子,兩夫妻極恩愛,那師兄完全忘了與她之前的海誓山盟,她傷心之下才嫁來萬劍山莊,心底不願承認那師兄變心,自然就把一腔遺憾委屈都算在了那小戶女子頭上,深恨她引誘了師兄。
如今再聽得侄女也遭了這般變故,心裡就如同自己當年那般苦痛,恨不得親手替侄女殺了那狐狸精解恨。
“鳳兒,你放心,我們唐家女子,不是誰都能隨便欺辱的。我馬上就讓你表兄安排,把你們遷到一處安靜的院子去,先離得那狐狸精遠遠的再說。”
鳳七立刻擦了眼淚,笑道,“謝姑姑成全,只要離得她遠一些,大師兄也少受她誘惑。”
“傻丫頭,只離得遠了還不夠,這種禍患要徹底除掉才能安心。”
“除掉…”鳳七雖然也恨得那夜想去劃花木艾的臉,但是也不曾有傷人性命的想法,此時看着姑姑淺笑盈盈,好似傷了一條人命就像商議拔了花叢裡的野草那般容易,就忍不住微微打了個寒噤。
唐賽花猜出她心裡懼怕,忍不住皺了眉頭,“你這丫頭還是心軟,這樣的禍害不除了,難道你要等着你大師兄徹底被她迷倒,爲了她拋下師門、拋下你不要的時候才後悔嗎?”。
“不,大師兄是要和我成婚,繼承唐門的。”
“那就不要心軟。”唐賽花起身在羅漢牀旁的一處凸起處按了按,然後在彈出的暗格裡摸出一直小小的白玉瓷瓶來,重新合上暗格,把小瓷瓶塞到鳳七手裡,“你父親是不是把鬆雨針傳給了你?”
鳳七點頭,“是,姑姑。”
“那就好,你晚上無人時把這毒萃在針尖上,找個人多熱鬧的時候紮在那女子身上,就算她當時發覺了,也沒有大礙,因爲這毒要三日後,纔會發作,到時她會全身潰爛而死。”
鳳七倒吸了一口冷氣,但是沉默半晌,還是哆嗦着手把小玉瓶塞到了懷裡。
姑侄兩個又說了幾句閒話,正好司馬睿來請安,表兄妹見了禮,聽得要給表妹找個好住處,想着婁家兄妹那院子還空着正房就順水推舟,把他們安排了過去,得了母親的笑顏誇讚。
木艾完全不知道她已經成了別人欲除之而後快的狐狸精,在花園裡轉了一圈兒就回了自己房間,簡單吃了幾口小廝們送來的晚飯,又吃了半盤水果,夫妻倆就睡下來了。
大禹等人和婁家兄妹一起,這幾日把入雲峰的好景緻都走了一遍,雖然司馬睿嫉恨他讓自己丟了臉面,卻也牢記自己同祖父的算計,每日只要有了閒暇就來陪幾人遊玩,他本就生得俊逸不凡,這一掩了驕傲之色,談笑風生起來,倒也自有一種風流之態,引得婁玉英對他也改觀不少,甚至已經能夠說上幾句閒話,把他歡喜的走路都似要飄起來一般。
按着母親囑託,他把表妹一行四人安排到了常春院裡之後,更有藉口來此,甚至一日三餐都在這裡陪着衆人用了。
鳳七師兄妹幾人年紀都在十七八歲,最年長的大師兄周易凡甚至已經超過了二十歲,比之大禹等人都大了五六歲,此時又被安排在正房裡,再聽聞除了婁家兄妹的家族還算有些名氣,歐陽家和衛家他們連聽都不曾聽說,就以爲是個實在不入流的小戶之家,偶爾共坐言談間就不免有些傲氣。
婁家兄妹和大禹等人也同樣不喜他們霸道跋扈、無禮高傲,但是同一屋檐下住着,見面點頭示好也就罷了。好再明日就是武林大會,都不過是來湊個熱鬧,以後就各奔東西了,也就不多計較。
初七這晚,山莊接待了最後一批訪客,正要關門,就見山路上跑來兩匹馬,棕紅的皮毛,高背白鼻樑很是神駿,馬上兩人,青布衣衫,玄色腰帶,滿面皆是疲憊之色,風塵僕僕,顯然是從遠路趕來的模樣。
一個青衣小廝等他們下了馬,上前仔細打量幾眼,才發覺,這兩位來客不過是十歲左右的孩童,但他還是行禮,問道,“兩位小公子,遠路而來,不知有何貴幹?”
辛巴和誠兒掃了一眼門楣上的牌匾,笑道,“你們這裡不是在開武林大會嗎,我們兄弟是來赴會的。”
“赴會?”那小廝又瞄了瞄他們的衣着,普通的棉布衣衫,腰上也沒有什麼墜飾,背後揹着個古怪的包袱,兩人兩馬,馬匹還算神駿,這人就太過寒酸了,怎麼看都不像哪個世家出來的小輩兒。
於是小廝又說道,“兩位公子可有我們莊上送去的請帖?”
“請帖?”辛巴和誠兒對視一眼,搖頭,“我們沒有,不過你們既然開的是武林大會,自然凡是武林人都可以來赴會,爲何還要出示請帖?”
小廝一聽他們沒有請帖,那微彎的腰就直起來了,挑挑眉頭說道,“我們莊上辦這武林大會,是要招待客人吃住的,爲防有些落魄之輩來此混吃混喝,當然就要有些防範了。”
誠兒聽出他話裡隱含之意,立刻瞪了眼睛,一指院子裡說道,“我就不信,這院子裡的人都是有請帖的?”
“當然,來赴會的幾百賓客裡有一半都是沒帖子的,不過他們可都是江湖上有名號的成名俠客。”小廝驕傲的挺挺胸脯,伸手撫了撫並無灰塵的肩頭,眼裡的嘲諷之色,只要不是瞎子都能看得出來。
辛巴和誠兒大怒,“難道沒有名號就不能參加,那好,我是驚天大俠木君,他是撼天大俠肖誠,這名號夠響亮吧。”
兩個名號一出,不只這青衣小廝,連同門裡兩個看熱鬧的都笑得彎了腰,“驚天?撼天?哎呦,這名號可真是響噹噹啊。”小廝擦了擦眼角笑出的眼淚,突然冷了臉,“可惜,從來沒人聽過。趕緊哪裡有樂子哪裡玩去吧,這不是你們小孩子來的地方。”
青衣小廝說着,連同幾個夥伴一起關了大門,瞬間門前冷清的除了兩人兩馬,再無半個人影。
誠兒氣得一跳多高,罵道,“這是什麼破地方,還說什麼武林第一山莊,連個小廝都囂張成這樣,這是什麼狗屁武林大會,不參加也罷。”說着就要翻身上馬走人。
辛巴卻一把拉了他,眯着丹鳳眼,四處看了一圈兒,趴在他耳邊說道,“他們既然狗眼看人低,咱們就給他們點教訓嚐嚐。”
誠兒眼裡一亮,連忙攬了他的肩膀,急聲問道,“你鬼主意多,說說看,給他們點什麼教訓?”
“他們不是不讓咱們進嗎,那咱們就偷偷進去,順便再在酒水吃食裡下些好料,到時候那場面一定熱鬧,看他們這做主家的到時候怎麼收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