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香菜徑直看着馬峰,用一種理所當然的口氣道:“兩起案子都是你爺爺負責的,他的名字當然會在線索圖上。”
至於她怎麼會知道馬峰爺爺的姓名,答案就更簡單了——卷宗裡各個書面文件上審覈與負責人那幾欄的簽名處都是用同樣的筆記籤的也都是同一個人的名字“馬平桑”。
馬峰指着代表藤老夫人與馬平桑二人的那兩張標籤中間的那道白條上的問號,“這什麼意思?”
他神色不悅的看着香菜,這丫頭要是敢說他的爺爺跟藤彥堂的奶奶之間有一腿這種大不敬的話,他絕對會撲上去咬爆她脖子上的血管!
“馬老先生和藤老夫人……我不確定他們二老之間是什麼樣的關係。馬老先生藉着職務之便懸起兩個案子,他將這兩個案子並在一起,顯然是知道這兩個案子之前有聯繫。”
“你的意思是……我爺爺是故意把這兩起案子懸起來的?”馬峰難得在香菜面前當了一回聰明人。
他被心裡突然生出的那個可怕的念頭嚇到,不由得心慌起來,惶恐的視線從藤彥堂和榮鞅身上掠過,下意識的避開他們的雙眼。
如果馬平桑……他爺爺跟兇手有關係,他該怎麼跟他這兩個將他視若己出的兄弟交代?
香菜不知馬峰腦子裡在胡思亂想些什麼,摸着下巴若有所思道:
“我總覺得馬老先生有意在暗中幫藤老夫人掩蓋什麼,如果真如我所想的這樣,那他們二人應該是老相識,在二十年前彥堂的父母出事之前。他們就認識。”
一聽這話,馬峰心裡大大鬆了口氣,擦了把虛汗乾笑着否定香菜的猜測,“不可能啦,我爺爺跟彥堂的奶奶,平時都沒怎麼來往過——”
他忽然想到了什麼,說話的聲音也因此戛然而止。臉上的笑容漸漸消失。
直至他臉上最後一絲笑意也消失不見。藤彥堂不禁問:“二哥,你這是怎麼了?”
“我突然想起一件事——”馬峰目光落向線索圖上代表藤老夫人與馬平桑的兩張標籤,眉頭深鎖起來。“你還記得前幾天你奶奶生病住院,我在我爺爺面前提起這件事,他讓我去醫院多探望探望你奶奶,還說你奶奶從年輕的時候就吃了不少苦。還讓我有空多陪陪她……”
爺爺說這番話時,神情彷彿五味陳雜一般。難言且隱忍。馬峰當時不覺得有什麼,現在回想起來,還真覺得有點奇怪。
藤彥堂呢喃着重複着其中一段話,“……從年輕的時候就吃了不少苦……”
如果馬平桑不是打年輕的時候就認識奶奶。他又怎會知道奶奶年輕的事?
如果不是有意掩蓋什麼,馬平桑明知當年受害的夫婦是藤彥堂的父母,卻爲何仍將那對夫婦當做“無名氏”。在卷宗裡的任何一件書面文件中都不提他們的名字?
如果不是知道什麼,他爲何要這麼做?
此刻馬峰比藤彥堂和榮鞅的情緒還要激動。“我不明白,我爺爺爲什麼……他爲什麼要掩蓋……爲什麼不把兇手揪出來?”
“這就是我接下來要說的,”香菜肅色道,挨個兒對馬峰、榮鞅和藤彥堂道,“能讓你爺爺絕口不提,讓你父親放棄追查,讓你一家慘遭禍害,背後的這股勢力有多麼神秘多麼可怕,是你們也是我想象不到的。你們確定還要繼續?”
“你們先別急着給我答案,我先給你們介紹一樣東西——”香菜用木尺比着稿紙,撕下一個不足巴掌大的標籤來,執筆在上頭寫上五個字,沾了口水然後貼在了證物袋上,“暴雨梨花針。”
榮記三佬異口同聲:“暴雨梨花針!?”
“這是我給殺人兇器取得名字。”香菜的身體裡裝的是現代穿越來的靈魂,對“暴雨梨花針”這一種暗器略知一二。她能從眼前這三人的表情中看得出來,他們顯然沒有聽過此暗器。“據我推測,殺人兇器應該是一種機關暗器,能一次性發射出二十餘枚銀釘,每一射出,必定見血,短時間內會給人造成大量的傷害,威力巨大無比,堪稱暗器之王。即使是手無縛雞之力的人,用這種暗器也可以暗殺一名絕頂高手。就算是我,遇到這種的東西,也只有跑的份。”
“這暗器有這麼厲害?”馬峰有點不以爲然。
“再厲害的武功也是有限的,真正無敵的是人類的智慧和科技,所以暴雨梨花針不僅僅是厲害而已,一支槍能發射出一枚子彈,你可以把暴雨梨花針想象成一支可以同時發射二十多枚子彈的機關槍。”香菜突然話鋒一轉,“當然,羅馬不是一天建成的。想要研發出這種精密的暗器,肯定需要一定的過程和實驗——”
藤彥堂很快便意會她想要表達的意思,沉聲道:“你是說,類似殺人手法的案子,不止卷宗裡的這兩起?”
“兇手在不斷升級殺人兇器的過程中,起碼製造了不只一條人命案,肯定還有人或者其他生物成爲了這個暗器下的犧牲品。循着暴雨梨花針這條線索查下去,說不定可以查到一些眉目,但是我不建議他們這麼做,吃力又不討好,說不定命也沒了。”
畢竟這個暗器的殺傷力實在驚人,香菜也恐懼這個暗器的威力,但願自己不會有與它直接接觸的那一天。
“你們要是能讓藤老夫人和馬老先生鬆口,那纔是最簡單粗暴快速有效接近真相的方法。”
“事情都過去二十多年了,殺人兇手如果還活着,少說也有三四十歲了。殺人兇手不一定就是幕後真兇,如果真有幕後真兇,這個幕後真兇比殺人兇手更可怕……”
計劃殘害一條又一條的鮮活生命。幕後真兇的心狠手辣程度不見得比殺人兇手的差。
榮鞅半蹲在牀尾邊,仔細看着香菜拼湊起來的線索圖,發現所有的事情都是圍繞着二十年前藤彥堂父母被害而展開的。不用問,從這幅圖上,他便能看出,他母親之所以會招來殺身之禍,八成也跟二十年前的血案有關聯。至於到底有什麼關聯。線索圖上並沒有明確的標註出來。
不止如此。香菜將三年前因榮天之死蘇青桓被冤入獄的事也算在了線索圖當中。
“蘇家……”榮鞅看着線索圖底部的一個並不顯著的標籤上寫了他方纔呢喃出的那兩個字。
這兩個字周圍還畫了一個圈。
他忽然想起蘇青桓出獄沒多久後,他去蘇家拜訪,與蘇青桓在房內的一次長談。當時蘇青桓隱晦的表示。三年前他找榮天調查一件事,說不定正是因爲此番緣故害得榮天慘遭殺身之禍,但蘇青桓並沒有向榮鞅透露那件事的信息。
此時此刻,榮鞅隱隱感覺。蘇青桓當年找他父親調查的事,說不定跟二十年前的血案有關!
“這張線索圖就是我所知道的全部了。這裡頭可能還藏着一些我不知道的事情。接下來……是不是可以談談我的事了?”香菜知道在這種肅穆沉重的氣氛下不該言笑,但眼下又破不了案,乾着急也沒用,還不如向前看。
“你想我們做什麼?”榮鞅承諾在先。自然不會食言。
“豫中一帶大旱,我不知道你們聽說過沒有,”見他們神色沒有太多的變化。香菜便知他們對旱災之事多少有耳聞。“我希望你們榮記能公開採集募集物資和捐款,聽我安排運送到災區。”
藤彥堂挑眉。有些不大敢相信,“就這麼簡單?”
“就這麼簡單。”香菜點頭說,“這件事,我希望你們榮記發動號召力,一定要做到雲集響應、公開透明,越高調越好。”
“大哥,這種吃力的活兒,不見得一定要討到好處。”藤彥堂摸摸鼻子,看向榮鞅,似乎在等他做反應。
“既然如此,那這件事就交給你了。”榮鞅對藤彥堂委以重任。
藤彥堂哭笑不得,他本來是想給榮鞅製造考慮的餘地,誰承想促成了反效果。
香菜拍着他們的肩,眼中帶着一絲博人同情的乞求,“我希望這件事過後,你們不要打我。”
“呃,”榮鞅突然有種不好的預感,“那我能不能反悔?”
“說話要算數哦。”香菜笑的跟花兒似的,抓着榮鞅肩頭的那隻手卻不斷的收緊。
從她這隻手上,榮鞅感受到了滿滿的威脅之意。
香菜又拍拍藤彥堂,“好好幹!”
藤彥堂一陣無奈,“你又在計劃什麼?”
香菜能說她在計劃做一個孝順的女兒嗎?
她岔開話題,“快中午了,你們還打算留多久?”
“你這是要趕我們走?”馬峰有些惱了。他們可是滬市響噹噹的人物,怎麼能被一個小丫頭召之即來揮之即去,這樣的話要是傳出去,他們榮記三佬的面子往哪兒擺?
香菜眼神怪異的看着他們,“你們該不會想留下來吃飯吧?”
一看這丫頭那嫌棄的眼神,馬峰便氣不打一處來。“吃你們家一口飯怎麼了,看你摳得那樣!你在我們榮記在百悅門白吃白喝了多少,你自己算過沒?”
“你們要想留下來吃飯呢,順便把我的飯也做了。”說着,香菜打了個大大的哈欠,伸完了懶腰往牀上一撲,蹬掉拖鞋,整個人蹭到涼蓆上,“房裡的報紙都燒了吧,那張圖,我留着沒用,你們自己處理吧。我要睡了,我昨天晚上……飯做好叫我……”
咕噥聲越來越小,香菜漸漸昏睡過去。爲了找到與這兩個案子的關聯,她一晚上費了不少精力和腦細胞,接下來還要完成林四海的請求,一定要養精蓄銳才行。
聞言見狀,馬峰哭笑不得,“身爲主人,居然讓客人做飯!”
藤彥堂將食指豎在脣邊,做了個悄聲的手勢,將蚊帳放下,輕聲對榮鞅和馬峰道:“收拾收拾,我們下去說。”
他幫榮鞅將線索圖收拾起來,和馬峰一人抱了一摞舊報紙,三人輕手輕腳的下樓去。
榮鞅和馬峰跟着藤彥堂來到林家的廚房,馬峰愣了,“你還真要幫那丫頭做飯啊?”
他馬三爺也一樣很會心疼女人,但是他還從來沒有爲哪個女人下過廚房,包括何韶晴也沒有從他這裡得到過這樣的待遇。
藤彥堂也是含着金湯匙出生的富家少爺,十指不沾陽春水,活了這麼久,別說沒下過廚房,就連菜刀也沒碰過一下。
“隨便做一點吧。”藤彥堂很少下廚,不過自認手藝還算說得過去,“二哥,你來幫我燒火。”
榮鞅對廚房這種地方,向來敬謝不敏,真得要感謝藤彥堂沒有爲難他。
他正要遠離廚房門口,就聽正在廚房裡頭忙碌的藤彥堂問:
“大哥,你覺得香菜列舉出來的那些線索,有幾分可靠?”
“你不相信她?”榮鞅覺得奇怪了,他還以爲藤彥堂對香菜一定是毫無保留的信任。
“我不是不信任她……”藤彥堂只是有些無法接受發生在自己身上的事,好像一下成了悲劇中的主人公,他有點無所適從。既然事情發生了,他寧可父母的死因單純一些,而非那麼複雜。
馬峰率性道:“那丫頭說的事到底可不可靠,彥堂,你回去問問你奶奶,我也會想辦法從我爺爺那兒套話。”
“這麼多年,我奶奶一字不提,依我對她的瞭解,就算我問了,她也不會告訴我。”還沒試過,藤彥堂就已經開始氣餒了。讓他更不好受的,還有一件事——
“大哥,”藤彥堂頓了一下,看向廚房的門框住的那道披了一身盛夏陽光的身影,眼神漸漸暗淡下來,心中油然生出一股深深的內疚感,“我希望香菜說的不是真的……”
如果真如她所說,所有的事都是圍繞他跟他奶奶展開的,那老會長和伯母的死很有可能跟他也有關,真是這樣的話,他該如何面對榮鞅?
做兄弟這麼多年,榮鞅不是不懂藤彥堂欲言又止的背後的那一層含義。
“不管真相如何,你我兄弟之誼,永遠不會改變。”(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