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小雨( 7)夢裡追想人相見
像是過了一個世紀那麼久,小雨在晚風習習中醒來。夜風吹動了衣裳,意識漸漸地歸於腦海。她試圖坐起來,但是一陣痠痛降於彼身。頭昏昏沉沉的痛,她迷迷糊糊的望着四周。夜幕已經降臨,華燈初上。四周的人稀稀落落的,趕着回家吃飯的人把汽車開得颼颼的。馬路坑坑窪窪的地方滿是映出燈光的積水。路邊幾處散落着自行車破損的殘片。
這不是我的車子上的嗎?穆筱雨這麼想着,關於“爭吵、痛哭、嘲笑、撞車、金光……”種種的記憶一股腦的從記憶深處奔涌而出,頭疼啊。眼前突然一道黃色的強光照來。“是汽車。”小雨還沒反應過來。只聽到開得飛快的汽車擦過空氣的風聲,壓過路邊積水的嘩嘩聲和碾過自行車碎片的咔哧聲。小雨抱着腦袋心想:我要死了,這肯定是骨頭被壓碎了。
汽車飛一般的穿過她的身體衝了過去,她卻一點事情都沒有。看着自己的手,自己的身體慢慢的變成淡淡的發着熒光的藍色。這種顏色像是浸在水裡的光,柔柔的,像是被渲染了樣子,讓人看着入迷且無法將注意力從它上面轉移。這種美已經無法用語言來描述,這種神秘的感受是從來都沒有過的體驗。慢慢的一種前所未有的恐懼感從心底油然而生,難道我已經死了嗎?死亡的枷鎖戴在了心頭,我死了?不可能,不可能!小雨掙扎着要起來,巨大的疼痛遍佈全身。
不要亂動哦。像是風中傳來的聲音。從葉子的旋風裡走出一個的男生。他相貌英偉,熟悉的聲音,熟悉的身影,可是怎麼都想不起他到底是誰。“你冷嗎?”他邊問着邊輕輕握住小雨的手。溫暖從指間慢慢的傳來,癢癢的,麻酥酥的,疼痛漸漸地在這溫柔的暖裡慢慢的減輕。小雨並沒有甩開他的手,但還是臉紅紅的低下了頭。不經意的聞到他衣間的香氣,她輕輕輕地側了側腦袋,鼻子偷偷地輕嗅他衣服上的香氣,好熟悉的味道,這是君子蘭的香。最討女生喜歡的是男生英俊的面龐,最讓女生感到踏實的是男生堅實的臂膀,可讓一個女生一輩子銘記在心底難以忘懷的卻是男生身上那獨特地誰也無法模仿的味道。
小雨從他那裡知道自己並沒有死,而是靈魂在撞擊中脫離了身體,不由得長舒一口氣。看着他的眼睛,小雨心懷忐忑的問:“你是天使還是魔鬼?”
街道的深處蹦蹦跳跳的出現了兩個身影,伴着一陣丁玲丁玲的鈴聲。身影越來越近,面目越來越清晰,兩個人不由得倒吸了一口涼氣。一個長臉烏黑,一個白臉猴腮,兩個都帶着高高的帽子,吐着長長的舌信,手裡擒着粗粗的招魂棒。看不見他們的腳,只是身邊傳出丁玲丁玲的鈴鐺聲不由得要擊碎凝住了的空氣。這便是傳說中的黑無常白無常了吧。一個鬼差咧着嘴笑着說:“時候到了!”另一個鬼差也咧着嘴笑着說:“跟我走吧。”
他忙笑着上前。鬼差瞪了他一眼“下頭何方小妖,報上名來。”他只好又後退兩步“鬼差大哥,您抓錯人了,我乃花田精靈子君。”
“花田小精,不在花田潛心修煉到這人世來幹什麼啊?”
“我奉救苦救難、大慈大悲南海觀世音菩薩之命來到現世,因受人委託之故,實在不能相告,請兩位鬼差見諒。”子君朝着兩個鬼差做了一個揖。
“嗯,既然如此那就散去吧,別妨礙我們牽引這小鬼去報到。”兩個鬼差板着臉說。
“子君斗膽向兩位鬼差大哥進言,這是穆氏孫女筱雨,只是意外車禍致使靈魂出竅,可是陽壽未盡,懇請兩位鬼差仔細查看生死簿再做討論。”子君又向兩個鬼差做了一個揖。
只見白無常從袖中掏出一本藍黑色簿子翻閱細數然後唸叨:“陽壽未盡。”黑無常重複道:“陽壽未盡。”他們互相看了一眼,笑道:“陽壽未盡,陽壽未盡。可是我兄弟二人自下頭來的不容易,讓我們空手回去恐怕不好交差吧!”
子君笑着再做兩個揖:“我知道兩位鬼差大哥辛苦,只是出來匆忙未帶銀兩,只消來日……”這是小雨一個軲轆站了起來:“和他們廢話什麼,有錢也不能給。明明使他們弄錯了,還要我們報銷路費……”子君未等小雨說完忙拿手堵上了她的嘴。
只見兩個無常兩眼如火,咬牙切齒道:“好一個不知死活的小鬼,看我們不今天就活活打死你,斷了你的陽壽。”一個招魂棒就打了下來。子君一手抓住棍子,兩眼直視着鬼差,面色堅毅,語氣和婉:“兩位鬼差大哥,這恐怕不妥吧。打死一個小鬼事小,誤了觀世音菩薩的委託恐怕兩位也擔待不起吧。要是兩位執意不肯放人,我子君與兩位鬥起來以死相抵恐怕也不是沒有優勢可言的!”
兩個鬼差色難,互相看了一眼,然後奸邪的笑了起來“子君老兄,我們和你開玩笑呢。”
子君也哈哈笑了起來。
“臨走前倒是奉勸你一句,人在做,鬼在看。我們會再見的,好自爲之啊。”聽了兩個鬼差的話小雨嚇得毛骨悚然,緊緊抓住子君的衣角。子君則直視兩個鬼差微微笑着。“兩位鬼差大哥走好。”
“善惡到頭終有報,人做天看鬼在笑。閻王叫你三更死,不敢留你到五更。啊哈哈哈。”漸行漸遠的聲音伴着那丁玲丁玲的鈴聲一直在耳邊纏繞,時遠時近,時近時遠,就像兩個無常突然消失時的影子,很多年之後也一直覺得晚上關了燈在那牆角深處的黑影裡,露出一黑一白兩張笑的恐怖的臉。
無常走了,小雨嚇得癱倒在地上。子君一把扶起她:“你這個小鬼,竟給我添亂!”小雨又能說什麼呢,只能狠狠給自己一巴掌,好叫自己長長記性。說明白話,做明白事。說錯了,做錯了,終究是要吃苦頭要對自己的錯誤負責的。
“你現在知道我是天使還是魔鬼啦?”子君笑着說。
“子,子君?”
“哈哈,還好你記起我了。要是你無情無義不記得我,我可是真的會生氣的。”子君彈了一下小雨的額頭。
“額,哪有?我當然記得你。”小雨胡亂遮掩着。估計是腦袋被撞壞了,此刻任憑她想破腦袋就是一點也想不起生命裡關於子君的任何記憶,就好像他從不存在過一樣。
他倆來到居民小區。“你說貓兒的吻可以還魂,這是真的嗎?”小雨疑惑的問。
“是的,貓是很有靈性的,法力強的貓可以通靈,能看到來往於陰間和陽間的人的靈魂。幫你還魂求一個可靠的貓最好不過了。”子君看着小雨說“接下來我們的任務是找到一隻法力高強的貓求它幫忙,一小時後無論你是否找到我們都準時在這裡會合。”
“好的。”小雨轉身朝子君嘟囔着“要是我們家的咪咪沒有丟就好了。”
看着小雨轉身遠去的身影漸漸的湮沒在高樓的陰影裡子君朝她喊道:“小心別路上被無常鬼捉走咯!”
“什麼?”小雨喊道。
“沒,沒什麼,和你鬧着玩呢。”子君撓撓頭笑了笑。
走在黑漆漆的路上小雨心裡還真沒底。爲什麼剛纔不和他說一塊去找貓兒呢。“野貓,野貓,你在嗎?”小雨沿着牆角彎着腰拿手捂着嘴悄麼聲的喊着。目光四處搜索,手也左右撥着草叢,連腳踩在草叢裡的聲音都能清楚的聽到。
“野貓野貓你快出來,我給你做個大花鞋。野貓野貓你……”聲音突然停止,小雨怔住在那裡一動也不敢動了。她看到草叢間露出了一個小頭,長長的,圓圓的,滑滑的,在草上晃了一下又不見了,剛纔竟然還用手摸到了。是蛇嗎?小雨平生最怕蛇,多年沒見過這物,此刻不由心底一驚,脊樑上立即覆上了一層冷汗!
這一驚嚇得小雨呆若木雞,喊也喊不出聲來,動也動不了,兩腿像灌了鉛,只聽見心臟“嗙嗙”的跳着。真想喊救命啊!只見草尖晃動着那個小頭又鑽了出來,小雨不由得往後仰身子,這才發現原來是一隻烏龜。長舒一口氣,一塊石頭終於落地了。這廝簡直嚇死我了。小雨唸叨着爲自己壯膽。仔細一看這隻烏**兩側還有紅色的印記,這不是李楊俊一家的巴西紅耳龜嗎?怎麼跑這來了?小雨擡頭一看不由得略帶諷刺意味的笑了起來。這就是命啊,我變成了鬼之後竟然還是逛到了他家樓下來。
小雨蹲下來看着被摔得暈暈乎乎的巴西龜,“龜啊龜,雖然上次你咬了我一下,但我不記你的仇。看在你主人的份上我現在要把你送回去樓上去。前提是你不許咬我,你要乖乖的把腦袋縮到大蓋子裡去。”平常兇悍的巴西龜今日溫和了許多,像是真的聽懂了一樣慢慢地把腦袋縮了回去。小雨拿起龜衝它說:“龜兒乖乖,你不要把頭伸出來咬我啊,我是好心救你一命。否則你可又要在外頭待一個月了。”
小雨看着三樓半開的窗子,窗子裡閃出檯燈微微的光。她輕輕地腳一蹬地,大地瞬間給她一股力量,像是被彈起一樣騰空飛翔。空氣在小雨的指尖流過,像是風兒的攢動。她的頭髮在空氣中游蕩,像是大海里的海藻在海水的暗流中輕輕地扭動身軀,婀娜多姿,溫婉流長。這是一種何等奇妙的感覺啊,我竟然在飛翔!到了三樓,小雨另一隻手迅速緊緊抓住窗框。仍在上升的身體差點把她拖下來幸好小雨抓得緊。鴻毛因爲輕盈從而得以飛翔,但是又總因爲不夠厚重而無法把握自己的方向。
透過窗櫺小雨鑽進屋子。李楊俊一你總是這麼沒有記性,又把魚缸的水放這麼滿,幸好這次被我發現了小龜,不然你又要招呼大家來四處找小龜了。烏龜啊烏龜,你知道你的主人多麼疼你嗎?那天下午還沒找到你這個小畜生時,我看他急的都快哭了。我從來沒見過一向淡定的李楊俊一向那天那樣如此的不淡定,也從來都搞不明白對於什麼都冷漠不在乎的他爲什麼偏偏對你如此的重視。有時候我都想變成你,做一隻在水裡自由自在遊的龜這也是一種挺美好的生活。
雖然知道這是俊一家,但進來發現屋子裡亮着檯燈卻沒有動靜便理所當然的以爲俊一不在屋子裡。不經意的朝牀上一瞥,在臺燈微微的光輝映照下,小雨看到了李-楊-俊-一!啊!那個我朝思暮想的人,那個我既熟悉又陌生的面孔,那個我千萬個日夜在夢裡追尋身影!暮小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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暮小雨(7)夢裡追想人相見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