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憐卿自是多情者(下)

將楊盈拖出去後, 徐楊氏馬上轉身回來,警告呆如木雞的徐翰林不許心軟去追楊盈。

徐翰林眼睜睜看着自己的情人楊盈被拖出去卻無能爲力,心中有如巨石壓心, 沉重得近乎窒息, 聽到母親的警告才如夢初醒地盯着自己的母親, 納納點頭, 心中還是一直在天人交戰……

被趕出去的楊盈仍心有不甘地不斷捶打徐家緊閉的門。隨着時間的推移, 她身上僅剩的力氣全耗盡了,圍觀的人也越來越多,在她的身後小聲議論指指點點, 她終於心如死灰地停止了擂門,跌跌撞撞地拔開圍觀的人, 一邊狼狽不堪地哭泣, 一邊往回跑。

“天呀, 這不是楊大夫的女兒麼,怎麼會落得這副田地呀……”

“聽說是爲了挽留自己的姻緣主動獻身給自己的未婚夫, 卻遭人家唾棄……唉!以色示他人,能得幾時好呀……”

“現下莫說爲妻了,就是做妾也沒人願意要她了吧……”

“還不是她自討苦吃、自甘墮落,能怨誰……”

楊盈拖着精疲力盡的身體倔強地小跑着,一路跌跌撞撞, 將路上的指點聲全都忽略。現今的她已經沒有什麼顧忌的, 珠胎暗結、名聲盡毀、遭情郎拋棄……所有女子最怕承受的, 她都承受了、經歷了……不過是幾句唾罵, 如何承受不住。

胸膛裡的那顆心臟隨時都像不負重荷從裡邊突然蹦出來, 呼吸彷彿隨時都會因那不要命的劇烈運動而停止……只是,憑着一股信念支撐的楊盈還是克服了力氣已經被透支到了極限的身體的阻礙和抵抗, 倔強地回到了自己的家門前,撲通一聲五體投地地跪下,乾涸的眼眶裡慢慢又涌出了苦澀淡鹹的液體,沒一會兒又是熱淚滿盈、淚流滿面……

楊盈不停地對着自家門前磕頭,全然不顧被青石磚撞得清淤的前額,直到她的腰再也直不起來,整個人筆直地撲倒在地上……

時間彷彿停止了,萬籟俱靜。楊盈虛脫的身體猶如浮雲般軟軟的,連酸酥的感覺也沒了,她緩緩地將疲倦的眼皮闔上,乾澀的喉嚨裡慢慢發出一聲微不可聞的嘆息。就快要結束了,她就快可以安心入眠了!

憩息了一會兒,楊盈又固執地撐起沉重的眼皮,掙扎着努力想讓自己那不受控制的身體從地上撐起來,只是無論她怎麼努力,就如蚍蜉撼樹,心有餘而力不足。

“喲,楊姑娘,真是狠呀,你怎麼這麼不愛惜自己的身子,把自己弄成這般模樣呀?”

劉稿從自家家裡走出來,亦步亦趨地來到楊盈面前,一臉憐惜地嘆息,要伸手去攙扶她,卻被倔強固執的她避開。

楊盈努力將頭撇開,不想將自己滿臉淚痕的狼狽樣暴露在劉稿面前,只是終是沒那麼多力氣反抗,劉稿驀地將她的頭轉了過去,將她的狼狽公諸於世。

“楊姑娘你這是何苦呢?”劉稿見了她狼狽的模樣,心中一顫,嘖嘖道,語氣中滿是憐惜。“你這般癡情到頭來得到了什麼?何苦爲了那薄倖郎,搞得自己身敗名裂、萬劫不復?即便是缺了姑娘你,只要功名利祿在,他以後不愁沒美人繞膝相伴……姑娘何苦爲這樣的人自暴自棄呢?”

“我還有什麼可望的?什麼都沒有了……”楊盈不停呢喃着,精神狀況已接近崩潰,神情恍惚,像個隨時都可能會飄走的幽靈。她下意識地將手放在自己的小腹上,噙起一抹悽然的笑,雙目空洞無神地瞟着劉稿,從乾澀的喉嚨裡發出一聲嘆息:“都結束了呀……”

微不可聞的嘆息中摻和着的是深深的絕望。所有的恩怨情仇彷彿都在瞬間煙消雲散,她再也不在劉稿面前掩飾自己的情緒,任眼淚又從眼眶中滑了出來。衆叛親離、身敗名裂……還有什麼指望?

劉稿小心翼翼地攙扶着她,表情真摯地安慰着:“楊姑娘不要悲觀,俗話說得好,世事無絕對,說不定你很快就能找到一個如意郎君呢……”

“誰還會肯要我……?”楊盈淚眼婆娑地盯着劉稿。誰會願意要她這個殘花敗柳?誰還會願意娶她當妻子……?

“怎會沒有呢?遠在天邊近在眼前,姑娘若是不嫌棄劉某身老力衰,劉某就是晚節不保,也願意娶姑娘進門!”劉稿信誓旦旦地賭誓。

楊盈仍舊用看見稀奇動物的眼神盯着劉稿,極力忍住自己的笑意,諷刺道:“劉老爺信誓旦旦真是讓人感動,只是劉老爺真的是真心的嗎?”

“千真萬確!如有半點虛假,那就讓劉某晚節不保、身敗名裂!”劉稿見她心中質疑,馬上一臉虔誠地舉起三指對天發誓擔保。

楊盈再也忍不住嘲弄地笑了起來,執拗地掙開劉稿的攙扶。經過一段時間的休息身體終於勉強可以站起,她趔趄着朝巷子外頭走去,怕那扇熟悉的大門會在自己毫無預警的情況下打開,怕自己的狼狽會被自己不願面對的人看見……

劉稿心有不甘地追上去,捉住她的手臂。“楊姑娘這是要去哪?劉某的話就那麼沒有可信度,讓姑娘無法心甘情願將終身託付嗎?”

劉稿的質問,霎時讓楊盈稍微得以停歇的眼淚不受控制地又涌了出來,舊淚痕未乾,新淚痕又生,片刻之間又是淚流滿面。她再也無法剋制自己的情緒,瞪着劉稿,歇斯底里地嘶吼起來。

“不要再說了!收起你的虛情假意!我不信!我不信你會願意娶我!我不信你會願意娶一個身敗名裂的女子爲妻!……我不信你會不顧自己的名聲接納我!你們都一樣!你們男人都一樣!你們怎麼會在乎女子的名節……反正到最後遭人唾棄的都是女子……你們有什麼好顧忌的……”

反正最後什麼都沒有的是女子……

反正萬劫不復的是女子……

徐家。

徐翰林仍舊神情恍惚,擺在面前的食物根本動都沒動不過。他心中很是矛盾,堵塞感難以名狀。楊盈心灰意冷的模樣一直浮現在他的腦海中,她哀怨的眼神、她的乞求……還有再遙遠一點的,她簡單率直的笑容,她的調皮……她的一顰一笑全都如潮水般涌了出來,無處可逃……

感官知覺忽地都麻痹了,就連胸膛裡的那顆心臟彷彿隨時都會停止跳動。這是心如死灰的感覺……與對他失望至極的楊盈一樣的感覺。

乾澀的喉結律動了下,沙啞的聲音慢慢從喉頭溢出,化成一聲若有似無的嘆息,乾涸的眼眶也隨之慢慢溼潤……

月月……

徐楊氏見自己兒子一副魂不附體的模樣,皺了皺眉,禁不住拍了拍桌子。

徐翰林哆嗦了一下,愣愣盯着自己的母親,沒一會兒,如大夢初醒般,幡然悔悟,迅速地站起身,不顧一切地往外邊跑……

月月,你這個傻丫頭,可千萬別做傻事……哪怕衆叛親離我都要娶你!我一定要對你負責!

徐楊氏不曾料到自己的兒子會有這樣的舉動,呆若木雞地盯着他跑了出去。好一會兒她才反應過來,站起身,拼盡全力地追上去……

“翰林,你給我回來!翰林……”

婦人的體質終是比不上年輕力壯的男子,徐楊氏最終還是隻能眼睜睜看着自己的兒子的身影漸漸遠去……一切都超出了控制。

蘇默梨和楊瑾默不作聲地繼續找尋着楊盈,因着楊盈的話兩人心中都有些芥蒂。適才他們看着楊盈進了徐家後,也想跟進去,只是楊瑾怕將兩家的關係攪得太僵,自己的祖父母回來後不好交代,最終還是決定在門口候着,誰知一直遲遲等不到楊盈出來,後來覺得勢頭不對,敲門問來開門的香梔,才知道楊盈被自己的姑母從後門趕了出去……

聽到楊盈已經從後門離開有一段時間的消息,知道自己眼睜睜地將人跟丟,兩人都面上一紅,只能沮喪地繼續找尋楊盈的蹤跡。

路上,兩人都各懷心事,氣氛尷尬、疏離。

蘇默梨心裡心存芥蒂,一直秉着男女有別的忌諱,下意識將彼此的距離拉遠。

心中同樣抱着相同想法的楊瑾也是如此,於是兩人漸行漸遠,中間慢慢隔了一個過道。

楊盈的經歷讓兩人都心生感觸。

原來輿論可以那麼輕易就將一個人摧毀……可以將一切平衡都打破……

正是:甜言蜜語三冬暖,惡語傷人六月寒。

楊盈腳步趔趄地扶着青磚牆壁,亦步亦趨地朝巷口走去,身後不遠處是頑固不化緊跟其後的劉稿。

淚痕遍佈臉頰,淚水並不是很黏稠,只是仍是讓楊盈覺得很不舒服,蓬亂的髮絲不時垂下,遮擋住她的視線,她無暇理會,她只是想快點甩掉陰魂不散的劉稿,不想再看見任何人……

一個熟悉的身影驀地出現在眼簾,越來越近,越變越清晰,她的視線忽地又一模糊,身影又遠去了。她閉上眼,用淚水滋潤了下眼睛,再睜開,徐翰林的身影已近在眼前。

雙腿的力氣驀地似被抽乾,在楊盈的身體快支撐不住跌倒時,徐翰林已將她擁入了懷中,緊緊的、彷彿抓住了生命中最重要的東西一樣。

楊盈的淚水又再次潰堤而出,身子無力地倚在徐翰林的身上,遭遇了那麼多的大起大落,麻木的心一時間竟找不出感覺,難以名狀。

“月月……傻瓜別哭了,我娶你!”

徐翰林將頭埋入她溫暖的頸窩,不想讓緊跟而來的劉稿看見自己的眼淚。願得一心人,白頭不相離。這樣的女子,他怎狠得下心誤她一生?!

緊跟而來的劉稿見到這幅景象,頓時傻了眼,臉上的表情慢慢陰沉、複雜,心中仍是不禁對徐翰林肅然起敬。他沒想到徐翰林會真的不顧自己的前程,娶這樣一個身敗名裂的女子……他終是低估了人心,終是低估了感情的價值……

憐卿自是多情者,猶有多情在後頭。

徐翰林最終還是不顧爹孃的阻撓和反對,義無反顧地娶了楊盈。

“幸好翰林那孩子還算有良心,終是娶了月月……”

參加完女兒的婚禮,蘇默槭懸着的一顆心終於落下了,這些日子爲楊盈的事擔憂得臉色都變差了許多,現下終於鬆了口氣。

楊璇自身後環住她的腰,笑着打趣道:“是呀,我也總算不用一輩子對月月心懷歉疚了……”

“這月月也真是的,偏生跟我一樣耳根子軟,受不得你們男人的甜言蜜語的哄騙……”蘇默槭佯裝惱怒地拍開楊璇的手,將窗戶關上轉回身,嗔視着自己的丈夫。

楊璇心照不宣,饒是拿她的話打趣:“此話怎講?男歡女愛本是你情我願,你若不願,我還會迫你不成?”

“說得倒是好聽,當初若不是受了你的哄騙,我們會那麼快有瑾兒……”蘇默槭面上一紅,怒嗔道,對丈夫的行徑有些不滿。

楊璇忍俊不禁地大笑,將她攬入懷中,爭辯道:“人不風流枉少年嘛!都是過去的事了,你還提做什麼?”

“一輩子都改不了那油腔滑調的毛病,偏生我就是受不住你的花言巧語……”蘇默槭也笑了,戳了戳丈夫的額頭。

“時候不早了,默槭我們就別再爲這問題爭論不休了,早些安歇吧?”楊璇摟着自己的妻子,用眼神暗示着。

蘇默槭的臉已微微發紅,有些無可奈何地嗔了自己的丈夫一眼。

楊璇一邊拉着她往牀邊走去,一邊讚道:“你的手真是滑膩,果然是我楊家的米養出來的……”

“少貧嘴了你!”蘇默槭忍俊不禁地笑了,拍了拍自己丈夫的後腦勺。

25.寸寸青絲愁年華6.昨今憂喜豈相同3.山花試問爲誰紅36.直道忘憂也未忘43.莫教弦管作離聲40.一事寒心留不得37.色不迷人人自迷43.莫教弦管作離聲28.客來夢覺知何處5.人生幾回傷往事14.好花難種不常開36.直道忘憂也未忘39.愁向風前無處說13.多情莫學野鴛鴦29.楊柳如絲風易亂32.當時只道是尋常36.直道忘憂也未忘41.欲共卿卿兩相悅7.多情卻被無情惱29.楊柳如絲風易亂45.風裡落花誰是主12.假作真時真亦假48.一局輸贏料不真14.好花難種不常開6.昨今憂喜豈相同44.生事事生何日了33.人間肉眼誤相猜45.風裡落花誰是主34.憐卿自是多情者(上)29.楊柳如絲風易亂44.生事事生何日了25.寸寸青絲愁年華22.柳暗花明又一村24.別來錦字終難偶28.客來夢覺知何處12.假作真時真亦假22.柳暗花明又一村27.此愁此恨何時了32.當時只道是尋常27.此愁此恨何時了34.憐卿自是多情者(上)12.假作真時真亦假25.寸寸青絲愁年華21.身世浮沉雨打萍43.莫教弦管作離聲4.山桃紅花滿上頭18.屋漏偏逢連夜雨18.屋漏偏逢連夜雨4.山桃紅花滿上頭9.不辭冰雪爲卿熱6.昨今憂喜豈相同20.何事春風容不得38.多情卻似總無情5.人生幾回傷往事12.假作真時真亦假21.身世浮沉雨打萍50.良辰未必有佳期43.莫教弦管作離聲18.屋漏偏逢連夜雨5.人生幾回傷往事12.假作真時真亦假39.愁向風前無處說36.直道忘憂也未忘47.人間萬事何時歇16.人面不知何處去48.一局輸贏料不真33.人間肉眼誤相猜38.多情卻似總無情2.莫待無花空折枝14.好花難種不常開36.直道忘憂也未忘2.莫待無花空折枝2.莫待無花空折枝11.江山依舊昔人非25.寸寸青絲愁年華49.相思一夜情多少34.憐卿自是多情者(上)47.人間萬事何時歇49.相思一夜情多少21.身世浮沉雨打萍12.假作真時真亦假35.憐卿自是多情者(下)6.昨今憂喜豈相同26.滿園春色關不住13.多情莫學野鴛鴦37.色不迷人人自迷37.色不迷人人自迷3.山花試問爲誰紅1.欲將心事付瑤琴48.一局輸贏料不真34.憐卿自是多情者(上)18.屋漏偏逢連夜雨34.憐卿自是多情者(上)28.客來夢覺知何處23.卿自早醒儂自夢29.楊柳如絲風易亂27.此愁此恨何時了29.楊柳如絲風易亂18.屋漏偏逢連夜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