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非是適應道途其他的天司不爭氣,可能適應道途都要發生一次易主了。
——如今鱗羽之主的處境,其實比當年至高天也好不了多少。
當年的人們從原始的狀態,逐漸有了政治秩序。從原始的力量變成了威權……就連那位巨人王本身都產生了偏斜。
鱗羽之主也是一樣。
當至高天與獸主所帶來的特殊環境完全結束之後,新時代的適應道途的定義就發生了偏差。
但就算是鱗羽之主,也不可能跑過來說“你們對這些職業的理解錯了”。
職業已經誕生,最終如何理解、如何使用那就是物質界那些超凡者的事了。
而即使是對九柱神認知比較深的永恆教國,都有着這樣的理解……那麼在其他地方,恐怕這種“誤解”也會更深。
當所有人都如此認知的時候,道途的定義也會因此而改變。夢界會影響物質界,而物質界也會影響夢界——焰天司能被矮人們影響而變強,正說明了這一點。
焰天司最初的概念,是烈火與鑄造。用火焰鍛打金屬以使礦物變成“工具”與“武器”,那正是人們最初從火中得到的力量之一。
但後來,隨着文明的發展。“火焰”所能做到的事也越來越多。
如今的焰天司已經漸漸與“生產”、“工廠”等概念綁定在了一起,她的力量自然就變強了。這就是通過修改敘事來改變道途與職業的定義——就如同人們需要讓鐵匠來鍛打工具的時候,鐵匠就是工具的創造者;而當人們需要讓鐵匠鍛打武器的時候,他們又成爲了武器的提供者。
等焰天司從“工廠”、“蒸汽”的概念逐漸蔓延、擴大到“機械”的定義時,她就不能再被稱之爲“焰天司”了。那時的她或許就成爲了“械天司”。而如果她通過“槍械與刀劍的創造者”而蔓延到戰爭領域的話,她甚至能夠涉及到威權的領域。
——某種意義上來說,鱗羽之主所做的就是這樣的一件事。這兩件事的性質是一樣的。
只不過焰天司所吞併的是其他天司的力量,而鱗羽之主所吞併的是其他柱神的力量。
鱗羽之主也確確實實是對其他柱神造成了損失——哪怕只是微不足道的一點。
“而除此之外,還有另外一個原因。那就是因爲教國的特殊情況……”
司燭輕聲對艾華斯耳語着。
如同一位母親、一位祖母,對着自己突然被討厭而顯得很委屈的孩子耐心解釋着剛剛發生了什麼事——雖然艾華斯並沒有被討厭、也沒有感到委屈。
而這個理由,則讓艾華斯完全理解了這些樞機們感到焦躁的原因。
——就如同“受控之火”能在教國內引發動亂一樣。
說到底,還是傳承者與職業者的衝突。
許多精靈原本就以傳承者爲驕傲。
精靈本就是少子而長生的種族,一個優秀的傳承極有可能來自於幾千年前——越是對於長生者來說,這種程度的悠久歷史就越是令人感到驕傲。
而在一個傳統的精靈家族中,如果後代選擇了職業者的道路,就很容易與家族中的長輩產生衝突。斷絕的傳承就會變成密續,這也同樣意味着“姓氏”的消失,而這正是他們所驕傲的東西。
——通過姓氏的傳承,能夠向前這樣追溯兩千年、三千年甚至更多的歲月。而其中最爲榮耀的,也就是精靈誕生之初、甚至在精靈誕生之前就已經存在的上古傳承。
這些傳承如今大多都已化爲密續,而密續在精靈的認知中屬於一種“傳承的屍體”。只有從未斷絕的傳承纔是“活着”的。
可傳承者又確實會增加凝珀風險——就連如今聚集在這裡的樞機們,對於“凝珀”與“傳承”的看法都不一樣。那就更不用說那些精靈平民們了。
因此,那些原本的職業者突然變成了“戰士”倒還算是小事。
真正的問題在於那些傳承者——而容易契合戰士的守護意願、戰鬥意志的,卻恰恰有很大一部分是這些保守派。
換句話來說,這一夜過去,精靈中有大半的保守主義者突然一覺醒來,發現自己突然變成職業者了。
而這無疑會引發覆蓋整個教國的激烈衝突——
這也是這些樞機主教們聚集過來討論的原因。 他們原本就打算將柱神們召喚到自己身上,集中討論這件事。只不過艾華斯來得太早,他們的話題纔剛開始他就已經趕到了。
從這個角度來說,他們說的倒也還真不錯。
原本的“樹與珀之災”,確實已經變成了“星辰之災”——
精靈們的內戰,此刻幾乎已經一觸即發、無法遏制。
唯一的好消息在於……至少這場戰爭暫時不至於向上蔓延到柱神層面,成爲新的道途戰爭。
因爲鱗羽之主的計劃,危害最大的是威權道途,其次則是奉獻道途。
而銀冕之龍已經和鱗羽之主提前商量好了——這本身就是交易的一部分。
畢竟銀冕之龍如今也終於變成了完全體的柱神,即使分潤出去一部分的力量也比以前要強上許多。司燭似乎是因爲脾氣足夠好的原因,也不打算因爲這種事而找鱗羽之主的麻煩。
至於通常在這種時候會出現的砂時計,既然老爺子沒出現,那意思就是不打算管。
同樣沒出現的偉哲自然也是不會反對的——首先不提“智慧”與“力量”本就是相反的,如同偉哲與至高天一體兩面。基本不可能出現“法師變成戰士”的奇怪情況。何況他還欠艾華斯半個人情,也不可能突然發難。
而雙生鏡和恆我——艾華斯沒看懂她們下來是幹嘛的。也可能是來趁機貼貼的。
畢竟聽說恆我當年在身爲凡人的時候,也曾崇敬過雙生鏡。“愛”與“美”本就是一體兩面的。
至於琥珀……
或許是因爲與琥珀契約的瑪蒂爾達樞機恰好不在。也可能是因爲琥珀懶得管這種事、因此琥珀也沒有出現。
唯一對此有意見的,似乎就只剩下了蛇父。
或者說,蛇父似乎對鱗羽之主很久之前就有意見——
原本總是溫和的笑着的西里爾樞機,此刻卻顯得神情冷淡。
“不愧是竊鱗盜羽之神……”
蛇父平靜的說道:“又理直氣壯的偷走了新的東西。你還是這樣,一如既往。”
“這就是弱者的適應之道啊,您要是不懂也可以不說話。”
鱗羽之主再度回到了艾華斯的表層,幽綠色的瞳孔注視着蛇父。
他譏諷着:“畢竟您也飛不了多久了,我們偉大的強者啊。
“在您之上的,還能有什麼?
“黃昏之牆、錯誤之籠——
“你真要觸及它嗎?”
雖然帶有敵意,但鱗羽之主的言語卻又像是帶有些許關心。
艾華斯一時都聽不太出來他們的關係到底是好還是壞了。
而蛇父卻不假思索的答道:“我必超越那牆。
“那就是我的命運——即使那後面全是虛無,即使我將粉身碎骨。
“這就是超越者的宿命。”
“呵,命運。宿命。呵……”
鱗羽之主嗤笑着,對此沒有任何評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