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等到夜幕深沉,冷清漪才一個人慢慢的踱回休循宮殿,上月夫人已在她房前的石桌旁等候多時,連喝了幾杯酒。身後立 着的秋愉擡頭望了望天,心裡默想,主人與冷清漪母女彼此的恩怨終於是到了結的時候了。

冷清漪看着上月夫人,心裡突然一股坦然,現在自己還有什麼好害怕的呢,已經沒有什麼可失去的了,本來其實擁有的也不多,只是不切實際的幻想罷了。

“夫人這麼晚找我有什麼事嗎?”冷清漪聲音單薄清冷。

“我記得這間屋子你母親當年也住過,在這裡她享受過我這輩子都無法企及的東西,我曾經很恨這個地方,甚至不願踏進一步。可是現在我坦然了,因爲我沒有的東西,她的女兒也永遠不會有。”

“你今天來就是爲了說這些嗎?”

上月夫人啜了口酒,慢慢說:“後天就是終歸之宴了,續臣會與蔓兒一起赴會,等到終歸之宴結束,我就會讓續臣去央國,一來輔佐蔓兒,拉進兩人的感情,二來,能娶央國國主爲妻,對休循豈不是一件天大的好事,況且,能不再見到你,也少了許多煩擾。”

“你要讓續臣去央國,你怎麼能讓他離開這裡?”冷清漪有些激動。

“說什麼呢,續臣不是你的,甚至不是我的,他現在完完全全是屬於唐蔓的,你跟了他們這麼久,不比我清楚嗎,續臣與唐蔓的情深意重,已有千年了吧,你夾在中間,不覺得自己是個笑話嗎?”

“不行,你不能讓他走,夫人,他是你兒子啊,你怎麼能讓他離開休循,不可以,不可以,算我我求你了……”

“求我?當初我求你母親放過冷吾,你是怎麼說的,怎麼做的,現在輪不到你來求我。”

上月夫人走到她的身旁,在耳邊輕輕說:“這次去央國是續臣自己提出來的,我無非是順水推舟罷了。”冷清漪瞳孔猛地一縮,連握緊拳頭的力氣都沒有。

上月夫人從她身邊走過,待出院子時,回頭對她說了最後一句話,“你以爲,續臣他真的什麼都不知道嗎?”

冷清漪腦中瞬間閃現無數畫面,她看見冷續臣與唐蔓在一起,連笑一笑都讓她覺得嫉妒,“難道,續臣他真的什麼都知道了,我還有什麼資格跟唐蔓比,如果他離開休循,我該怎麼辦,天大地大,我哪裡可以去,不,她不能這樣,她不能一來就把續臣搶走,不,沒有人能把他搶走。”

冷清漪越想越激動,最後竟跌跌撞撞的跑出院子,穿過一條條長廊,跑到了冷續臣的門前,徑直推開了門,冷續臣因着小寶這幾天是修仙的關鍵時期,正仔細的檢查着寶琴可有異樣,見着一臉驚慌失措的冷清漪,一時詫異。

“清漪?你怎麼來了?出什麼事了?”冷續臣問道。

“續臣,你不要走好不好,你不要離開我。”冷清漪拉着他的袖口,泣不成聲。

“說什麼呢,你聽到什麼了?”

“夫人,夫人說,你要去央國。”

“這樣啊,你可要幫我保密,我想給蔓兒一個驚喜,她既然現在不能來休循,我就先去央國陪她好了,等到時機成熟,我們再一道回休循,你可以跟我們一起去啊,蔓兒一定會很高興的。”

“不”,冷清漪甩開他的袖子,“你讓我去幹什麼,看着你們每天恩恩愛愛嗎,我不去,你也不準去。”

“清漪,你到底怎麼了,是不是中了心魔?”

“心魔?我已經忍受了一千多年,從我出生到現在,沒有人愛我,沒有人在乎我,母親不在了,父親不在意我,只有你對我好,現在你要開始憎惡我,離開我,我活着還有什麼意思。”

“冷清漪,你怎麼能說這種話,你是爲你自己活得,到底發生什麼事了?”

“我恨你們”,冷清漪說完這句話,立即跑開了。

“清漪……”,冷續臣叫道。小寶從寶琴裡探出頭來,“冷哥,什麼情況?”

“我也不知道,看她好像是有了心魔。”

小寶搖着腦袋說:“我要是不知道冷清漪是你妹妹,一定覺得她喜歡你呢。”

“瞎說什麼呢”,冷續臣喝道,“快回去修煉去”。小寶便撇撇嘴鑽回寶琴裡了。

冷清漪一路跑回房間,鎖上門便軟在地上,眼淚止不住的往下落,“爲什麼你們要這麼對我,爲什麼,誰都不能搶走你,誰都不能……”突然聲音一滯,心中閃現出一個想法,自己坐在地上苦笑起來,“既然不能跟你在一起,她也不行,誰也不行,我要讓你一輩子記住我。”

“清漪,開開門,你怎麼了?”冷續臣在門外問道。

冷清漪下定了主意,也變得鎮靜起來,用袖口擦擦眼淚擠出一絲笑來,拉開門說:“我沒事,對不起,我不該說那些話的,我只是一時,一時着了魔,你不要怪我。”

冷續臣寵溺一笑,“傻丫頭,以後有事別放在心裡,我是你哥哥,我們是親人,有什麼事就告訴我好嗎?”

冷清漪聽到“哥哥”二字,心裡頓時又翻騰起來,“嗯,我知道了,後天你和蔓兒就要走了,我知道你親自釀的桑落酒特別好喝,明日你提一罈來,我要好好與蔓兒敘敘舊。”

“知道了,你不要再胡思亂想了,早點休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