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五章

落日之海仍是萬年的波瀾不驚,星空之下遙映着如人間的平凡。唐蔓到了落日之島忙奔去河邊的屋子,果真如在釘靈塔所見,白樹四周有無數黑色氣息飄散浮動,平靜而異樣。

“這果真是暮白的真身麼?”唐蔓皺着眉疑問道:“怎麼感覺有些不對勁?”

南拓道:“當然,此地現在受魔靈的影響,感受到異樣也屬正常。”南拓與白暮相識萬年,他堅信唐蔓此時所見,與白暮真身絕對分毫不差,況且唐蔓的心智受到鴻蒙之力的影響,也不似從前般伶俐了。

“這就是白暮的真身啊,原來是一棵樹,嘖嘖,真是神奇,這樹雖看着像是已經枯死,卻是神界鼎鼎大名的戰神,怪不得關於白暮的傳說一直撲朔迷離的,誰又能想到呢?”百里洛一嘆道。

唐蔓慢慢走上前,眼看就要進入魔靈的圍圈,百里洛一忙拉了她,“娘子小心。”

唐蔓報以一笑,“不妨事,我自有分寸”,便繼續向前走。待走到白樹跟前,手指輕輕摩挲着樹幹,停到當初自己曾刻下葉子的地方,卻察覺空無一物,半點沒有鐫刻過的痕跡,心中一驚,向後退了幾步,叫道:“他不是暮白。”

南拓眉眼一皺,與百里洛一異口同聲道:“你說什麼?”

“他不是暮白”,唐蔓堅定的說,突然想到了什麼,忙向南拓相反的方向退了幾步,“你是誰,爲什麼把我騙來這裡?”

百里洛一見狀,也慢慢遠離起南拓。

南拓仰頭苦笑幾聲,“沒想到,我自認白暮這個替身做的天衣無縫,你是怎麼發現的?難道是開始懷疑起我說的話了,看來你的思緒並沒有我想象的那麼混亂麼。不過無所謂了,你已經到了落日之島,如今無非多費些周折罷了,你註定永遠不會離開這裡了。”

唐蔓搖搖頭,不可置信的說:“南拓,你爲什麼要這麼做?”

從林中陰影處傳來一陣渾厚的嗓音,“他這麼做是因爲他從來沒有真正背叛過魔族。”一個熟悉的身影現出身來,唐蔓眯眼看去,正是曾在魔柩窟與白暮爭奪鴻蒙之鏡碎片的黑衣人至千秋。

“師父?”百里洛一詫異的叫道:“你怎麼在這裡?”

“什麼?他是你師父?”唐蔓越發疑惑,“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沒錯,我就是他師父,也是魔族至尊,魔尊的叔叔,至千秋。我到這裡來,就是爲了你體內的鴻蒙之鏡碎片,更爲了破開魔尊體內的封印,讓他帶領我們重返神界,與神族決一死戰。”至千秋眼底散着亮光,合着陰戾的眼神和等待了太久的希望。

“師父,你在說什麼?你怎麼會是魔族的人呢?”百里洛一不可置信的問道。

至千秋望着百里洛一,意味深長的說道:“洛一,師父之所以這麼久都沒有告訴你,一是你重生在神族,記憶被封印,不願你過早煩惱,二是鴻蒙之鏡碎片未尋齊,無法衝破你體內的封印。其實,你就是魔尊的轉世,我是你的師父,更是你的叔叔。”

“什麼?”百里洛一愣在原地,“師父,你在說什麼啊,什麼鴻蒙之鏡,什麼魔尊,我怎麼可能是魔尊呢,你怎麼會是魔族的人呢,還有他”,百里洛一指着南拓,“你跟他是什麼關係,他又有什麼亂七八糟的身份。”

“千年前魔族頹勢已定,是你親自命南拓詐降神族,以留後用啊。沒關係,你現在封印未除,自然記不得,如今四片鴻蒙之鏡已齊,很快你就能記起一切了,你就能帶領魔族一統神界了。”

唐蔓怒道:“簡直是做夢,南拓,枉白暮這麼相信你,你就這麼對他?還有偏偏,你把偏偏怎麼樣了?”

“我這麼多年從沒有做過一件對不起神族的事,沒有與魔族之人聯繫半分,白暮爲什麼不信我?況且當年也是他自以爲是,跑到魔族勸降我的,如今這一切,都是他咎由自取。至於偏偏,你放心她好得很,她永遠不會知道這裡發生的一切。神魔之戰時我會讓她陷入沉睡,等到一切塵埃落定,我再將她喚醒,到時候她就不用感受到神魔大戰的殘酷和悲痛了。”

“卑鄙”。

南拓不屑一笑,“別忘了你們的天規是如何對待偏偏和她的母親的,難道你還想讓她與我爲敵麼,你連自己都自顧不暇了,就別操心了。難道你就絲毫沒覺察出自從鴻蒙之力進入你的體內,雖然保住了你的性命,但卻損耗了你的心智,這樣下去,慢慢的,你就會變成一個徹頭徹尾的傻子,這樣活着,倒不如死了算了,也就白暮,還肯花心思救你。”

“你在說什麼?”

至千秋道:“不用與她廢話,趕緊殺了她,取出鴻蒙之鏡,讓魔尊復活。”

百里洛一一聽,忙擋在唐蔓身前,“你們若敢殺她,就從我屍體上跨過去吧。”

“百里洛一……”,唐蔓心中百味摻雜,不知該說些什麼。

“你是反了嗎,連師父的話也不聽了?”至千秋怒道:“我這一切都是爲了你啊,想要你回來,她就必須死。”

“師父,我就在這裡啊,你還想要我回到哪去?”

“讓開。”

“不讓。”兩人目光交接,怒意與坦蕩之間,已是水火不容。

“既然這樣,你就不要怪師父了,很快你就會明白,我這一切,都是爲了你好。”至千秋下了決心,叫道:“南拓。”

南拓心領神會,將左手張開,緩緩祭出一枚鴻蒙之鏡碎片。

至千秋以掌接之,順勢將碎片指向百里洛一,百里洛一身上的溫玉突然發出異樣的光芒,像受到召喚一般,緩緩向至千秋飛去。

唐蔓叫道:“不好,溫玉就是第四枚碎片。”

百里洛一想伸手去抓,已經來不及了,溫玉已迅速與另一枚碎片融合,落日之海的星空突然變色,天幕中隱隱傳來不安的吼聲。

“魔尊,對不住了”,南拓狡黠一笑,雙手結出一個一個巨大的結界,將百里洛一困在其中,緩緩升入半空。

百里洛一掙扎無果,大叫道:“放開我,放開我,你不是說我是你們的魔尊麼,你怎麼敢這麼對我,放開我……”

南拓並不理會,至千秋手中的鴻蒙之力已經完全歸位,慢慢向唐蔓的方向走去。

百里洛一大叫道:“*****,你不是說她是命中註定的娘子嗎,你不能傷害她啊師父,師父……”

“不錯”,至千秋停下腳步,“她的確是你命中註定的人,可是我沒有告訴你,你永遠都無法得到她。”

至千秋說完,用力將兩枚碎片拋向空中,以神力引之,唐蔓體內似烈火般翻滾,鴻蒙之力受到召喚,迫切向外竄去,又受到白暮留在她體內神力的牽制,只停了半刻,便似飛火流星一般衝破身體,與空中的鴻蒙之力匯合。

“不要啊……”隨着百里洛一的喊聲,唐蔓的身體重重跌倒在地上。

白暮在釘靈塔內驀地一驚,噴出一口鮮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