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既然昭華想要唐炎的仙骨,那麼禁山無疑是下手最隱蔽的地方。如今的禁山上空是滾滾而來,不斷變化的黑色魔氣,無數閃電之舌穿插其中,無限的壓抑感籠罩着整座山崖。

“小炎一定是進到魔靈窟中了,入口已經打開,非見血不可休”,唐蔓說。

“我去”,唐玏祭出天機劍,眸中盡是怒氣向前走去。

“不行,你們誰都不能有任何閃失,不然我如何向你們父母交代,要去也是我這個當姑姑的去”,離朱連忙止住唐玏。

“姑姑”,唐玏叫道。

“別爭了,若是小炎因爲自己身世的事情有了心魔,那就什麼都晚了,要帶他回來,就只能是我,因爲他母親生前囑咐過的人,是我”,唐蔓說,“無論發生什麼事情,都不要再讓任何人進來了,離朱姑姑,小炎就拜託你了。”

“不行”、“姐,我不能讓你一個人進去”,離朱與唐玏同時急道。

“進去再多人也沒有用,若是你再有什麼閃失,難道要把央國拱手讓給別人嗎?”唐蔓對唐玏喝到,“如果小炎不能回來,我一輩子都不會原諒我自己的。”

唐炎此時雖已盡力凝神靜氣,安穩心神,卻無論如何也止不住各種邪靈魔氣從身體各處往裡鑽,如今脖頸一下都已變成焦黑,唐炎此時幾乎已經放棄了希望,意志不斷地在下降。

“小炎,小炎,你在哪?”忽然聽見一陣熟悉的呼喚,唐炎苦笑一聲,“現在已經開始出現幻覺了嗎。”

“小炎,你在哪,快回答我”,唐蔓一邊用明珠照亮四周,一邊極力大聲呼喚,魔氣畏懼明珠發出的太陽之光,在唐蔓四周來回徘徊,伺機而動。唐蔓找了許久卻依然無法辨別方向,也沒有找到唐炎的蹤跡,索性破釜沉舟,將明珠向上一擲,捏了訣將明珠擊碎,珠子裡暗藏的太陽之光瞬間照亮了整個魔靈窟,各種鬼魅邪氣掙扎着哀吼着向地底鑽去。

憑藉着這爲數不長的時間,唐蔓終於看見了唐炎,他正閉眼盤腿坐在不遠處,周圍繞着黑氣,額頭汗如雨下,異常虛弱。

“小炎”,唐蔓連忙向他奔去。唐炎察覺到周圍的異樣,微微睜開眼,看見唐蔓正向自己飛來,心念一動,周身的黑氣化作一堵無形的牆橫在兩人之間。唐炎心中詫異,這邪氣竟會隨自己的心念而動。

唐蔓的心瞬間涼了一涼,“小炎,你就這麼不想看見姐姐嗎?”唐炎雖是無心之舉,心中卻也酸楚非常,“你快走吧。”

“不,如果不能把你帶出去,我就在這裡陪你。”

“走啊,我不想要你陪。”唐炎有些激動。

“我答應過你,我會一直跟你在一起。”唐蔓說。

“那是因爲那時候我不知道你們都是騙子,騙了我一千年。”

“我只是不知道要怎麼說出口,你小的時候怕你接受不了,後來你長大了,就越發無法啓齒。可是這又有什麼關係呢,對於我們而言,你就是你,是我們的弟弟唐炎,根本沒有改變什麼。”

“不,不一樣,什麼都不一樣了”,唐炎吼道。

“如果有什麼變了,那也只是你不想再留在我們身邊,留在姐姐身邊了。”

“你不知道,曾經我有多慶幸我有你們,有大姐,你,三哥,可是現在,我才突然發現我一無所有”,唐炎眼中的淚終於再也忍不住,咬着脣一直往下落。

唐蔓心中一陣陣抽搐,頓了頓哽咽道:“你母親第一次來央國的時候,我纔剛剛四百歲,她走在央國的王者大道上,真的很美,她一步一步向宮殿走來,好像世上所有的華光都不能及她萬一。精靈族的仙子大多是極具慧根,天賦極佳,甚至有人能通曉未來之事,但是慧極必傷,曾經就因爲泄了天機被降爲罪族,直至千年之前,才恢復神籍。”

唐蔓幾度哽咽,繼續說道:“那時候你母親懷胎三年,在寢殿整整熬了四天才生下你,精靈族的神仙們化成五彩鳥從南方而來,飛滿了整個央國的天空。可是,你母親她,已經快不行了,臨終時,她把我叫到牀邊,將小小的你,尚未睜眼的你託付給我。她沒有將你託付給父親,也沒有託付給離朱姑姑,甚至沒有託付給精靈族,卻把你交到我的懷裡,對我說,‘小炎就拜託你了,謝謝你能好好照顧他’,我望着她,點了頭……從那一刻起,你就與我的生命緊緊聯繫在一起,一千年的相守相伴,如今,你還覺得抵不過這些無謂的距離嗎?”

唐炎心一陣陣刺痛,瞬間被愧疚包圍,是啊,自己到底在糾結什麼,有什麼比家人更重要的呢,而對於自己來說,他們纔是真正的家人啊,自己緊緊抓住不放的,不過是自以爲是的糾結罷了,竟落得個如此難以收拾的結局。

唐蔓心中沉痛,立在黑牆外泣不成聲,她知道終有一天唐炎會知道真相,只是不知道這一天來的那麼突然。慢慢的黑氣散盡,四周一片寂靜,唐炎從黑暗中走來,“對不起,姐姐。”唐蔓愣了一愣,終於破涕爲笑,緊緊擁住唐炎。

此時明珠的亮光已經十分微弱,黑暗再次籠罩而來,邪靈們更加憤怒肆虐的咆哮,唐炎已經十分虛弱。

“我走不了了,你先走。”唐炎說。

“你要再說這種話,我永遠也不會原諒你了”,唐蔓嗔道。唐炎虛弱的笑了一下,腿一軟倒在地上,“小炎,小炎你不要嚇我,你怎麼樣?”

“姐姐,對不起,是我辜負了這麼多年來的照顧,讓你失望了。”唐炎的聲音若有若無的飄在耳側,身體漸漸變得僵冷,意識也不再那麼清醒。

“堅持住”,唐蔓將唐炎的手搭在肩上,將他扶起,想借着極其微弱的光線朝來時的路返回,可是如今方位依然難以辨識且千變萬化,無法找到出口,邪靈們趁着太陽之光即將熄滅之時,爭先恐後的向他們衝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