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說好了只要能看着她就好,明明說好了在她身邊就已知足,但親眼見到這殘忍的一切,珞辰還是忍不住扯出一抹自嘲的笑,笑自己太傻太天真,他明明就是個貪心鬼,也許愛和咳嗽一樣無法自欺欺人吧,一個最是騙不了自己,一個最是騙不了別人。
有時他都覺得自己可憐,因爲想要在她身邊,所以他只能以一個朋友的身份,縱使日後有再多次這種場景,他還是應該可憐地那麼笑着,用足他的演技,去扮演那個迫不得已的好友。因爲他明白,這是她唯一允許他呆在身邊的理由。這樣的一個她,若是明白了自己的心意,怕是絕不允許他這般“卑微”。
而楊陌澤,大家都是男子,同樣愛着同一個人,他又如何不會清楚自己的心思。這世間總是這麼奇怪,最瞭解自己的不一定會是至親朋友,而往往會是你的敵人。只不過珞辰怕是永遠也不會將它說出口,而陌澤不願約束她,再說經方纔那一遭,以他通透的性子,他怕是也清楚珞辰會極力隱藏這份情意。就這樣,兩個相看紅眼的人以一種怪異而又無法理解的默契,達成了古怪的共識。
珞辰走了,踩着遲遲沉重的步子,而這些悲苦,卻只有門裡的那個他最羨慕最忌妒的人,纔會知曉……他的愛,也許從一開始就註定了,無聲無息。
房裡,曦涵給陌澤開心地布着好吃的點心,對於有些事分毫未察。而開心地享用着的陌澤,幾不可察地觀着她的神色,看她並無察覺什麼異常,倒也心下放心。
“對了,今天突然來,是有什麼事嗎?”曦涵很瞭解陌澤,雖說爲了闢謠是一方面,但她總覺得他此番前來還有些什麼事。
“嗯。”陌澤果然點了點頭,語調微微有些沉重。
曦涵看着他突然的轉變,心裡沒由來地有些打鼓。她甚至問得有些小心翼翼,“怎麼了嗎?”
異同尋常地,陌澤沒有馬上回答她的問題,只認真地盯着她的眼睛,彷彿連她一個眨眼也不願錯過。“你之前所說的聽之任之,現在有改變心意嗎?”
聽之任之?陌澤突然古怪的話讓曦涵有些疑惑,但她立馬就聯想到了俊熙身上,“是說俊熙是嗎?發生什麼了?”她問了相同的問題兩次。
“還沒。”陌澤沉吟。
“還沒?”曦涵歪着腦袋想不通,“你發現了什麼?”曦涵挪了挪椅子,好離他更近些,“又或者是說,你覺得會發生什麼?”
陌澤絕不是那種神經兮兮之人,只要他察覺到了某些不對勁,曦涵相信,那事便一定會發生,只不過是時間的或早或晚。而看他這般嚴肅的神情,這事怕是輕易不會小了去。
“我也是據勢推斷。我總覺得韓俊熙已經開始一步一步往深淵走去,雖然今日這一切表面上看去是全然的陽光大道。”陌澤沒再賣關子,雖然他對於幫助韓俊熙這個礙眼的傢伙並不怎麼感興趣,但他到底是知道俊熙在曦涵心中的位置的,因而此等大事,他也不敢有何私心。
“到底怎麼了?”涉及俊熙,曦涵難免有些着急,他本就在那龍潭虎穴裡步步驚心,如今親耳從陌澤口中聽到他可能會有危險的訊息,又叫她如何不着急?
“據我得到的情報,他現在正在見一個人。”
“誰?”
“金炳秀。”
“姓金?”曦涵覺得有什麼不妥當的地方。
“嗯,金炳秀,也就是蘇晟軒母親金秀娥的大哥。”曦涵的觸覺很敏銳,一下子就抓到了重點。陌澤口氣有些微沉,今日前來,他也是特地爲了告知曦涵此事。
“他們倆爲什麼會聯繫在一起?他去見金炳秀幹嘛?”曦涵皺着眉,有些百思不得其解,饒是她如何想破腦袋,她也想不通他兩如何扯上聯繫,從陌澤的言語看來,他倆甚至還有些交情。
“據我如今掌握的情況,應該是金炳秀主動找上韓俊熙的。”陌澤也深覺此事古怪。
他繼續說着,“韓俊熙剛來到北京便大展拳腳,在北京投資界可謂是聲名鵲起。但前不久不知因何原因走了與之前投資手段相違背的方式,導致出現了鉅額虧損,名下資產減損70%。這幾日的韓俊熙爲着錢的事可謂是焦頭爛額,在這個節骨眼上金炳秀找上他,真不知這葫蘆裡賣的是什麼藥。”
聽陌澤這番言論,曦涵也覺得心裡毛毛的有一絲不安,末了沉聲說了一句,“他沒跟我提。”說這話時,曦涵的心很沉、很沉。雖然自己這些天的確堆滿了太多太多的事,但無論如何,自己還是疏忽了俊熙,以致於他水深火熱,自己居然還全未聽聞。
她這個所謂朋友,當得真是不夠格。
“別想太多。他此前一路順風順水,乾的又是他極具天賦的領域,你自然會多幾分放心。再說這幾天我又何曾見你有空好好停下來休息過?”
陌澤知道曦涵此刻心裡的難受與自責,他溫柔地揉揉她的發,細心地勸慰着她,而且他所言在他看來也的確是事實,曦涵如今的忙碌,都快趕上他這個明星了,整日裡如同陀螺般高速運轉着,還要時不時地分神管顧下案件的進展,這樣的她他看着都心疼。
知道這隻會把所有事往自己身上攬的傢伙,一定不會憑着他的三言兩語就這麼放棄自己對內心的譴責,但又實在不忍她有絲毫難過,陌澤繼續的勸說滿帶着苦口婆心。
“而且就連獲取這些信息比你快上幾分的我,都還是前不久才知曉此事,若是韓俊熙沒有第一時間跟你言明,你要知道這些少說也還需再多些時日。再說你也應該瞭解韓俊熙的性子,若是那小子不想讓你知道,自然也不會想要告訴你。”
“我明白。”曦涵低着頭,看不清臉上的表情。就像陌澤所說的那樣,她也明白,俊熙之所以在遇到此等難關時還不找她,大概也是爲了讓她不要參與此事,不要被捲進來。
“那,如今你的決定?”陌澤需要過問曦涵的想法,才能更好地實施他下一步的計劃。他究竟是該忽略自己的那部分去點醒他,還是真的可以不必管顧他。畢竟在商界利益關係網錯綜複雜,如今他也有需要清理的事。
若是曦涵希望自己能照顧着點俊熙,那他自然會照着做。若是曦涵說可以不必管顧,那他便按着他的計劃繼續開展。
“可以告訴我,金炳秀跟蘇家的關係嗎?特別是跟金秀娥的。”曦涵覺得自己需要充分了解,才能給出判斷,畢竟這事關俊熙。
“金家到金炳秀這一脈共一男一女。自古對於豪門內幕,大多都是各家避及的事務,而且外界那些報道也會因爲企業形象建設需要進行參假,所以也不具備多少可信度。因而對於金家這對兄妹的關係,我只能說據我目前所掌握的情況,在兩三年前還未有任何不合傳聞,據我推斷他們的關係並無什麼問題。”
“但就在兩三年前,開始陸陸續續有些金家兄妹不合的隻言片語,雖未經過官方認定,但這世間的事大多無風不起浪。而且在那個風口浪尖也正好傳出當時金老爺子要立遺囑的消息,外界也因此將兄妹不合這件事歸因到財產分配問題上。”
“這樣……”曦涵有些恍然,“那你覺得此次金炳秀找上俊熙,會是因爲什麼?”
“不清楚。”陌澤很誠實地搖了搖頭,對於不清楚的事情,他向來不喜不懂裝懂。“我想,無論背後具體的原因是爲何,應該都離不開一個‘利’字,否則本是蘇晟銘親舅舅的人,又爲何會突然倒戈相向,與韓俊熙結爲聯盟呢?”
陌澤據着所掌握到的一切訊息,分析地頭頭是道。他邊沉思邊敲擊着桌面,一下、又一下。他接下去說,“不過我想,大概是俊熙知道了什麼,今日纔會去見金炳秀,打算跟他結成聯盟。至於究竟是什麼具體的緣由,你給我一些時日,我會找出來告訴你的。”
知道曦涵很想快點知道俊熙會選擇這麼做的原因,陌澤不等她開口便早已攬上了這事。“不過,”總是一切看起來都說得過去,金炳秀找韓俊熙是爲了爭奪財產,韓俊熙答應是爲了更好地對付金秀娥,這似乎是場強強聯合的雙贏之戰,但楊陌澤還是察覺到了不對勁的氣氛,只是他如今還不能明白,究竟心裡的這種古怪,因何而來。
“不過,我總覺得,這裡面怕是還有文章,我總有種感覺,此次韓俊熙不是迎來柳暗花明,而是慢慢靠近萬丈深淵。”
聽着陌澤這些話,曦涵沉默了許久,想了許許多多,心思婉轉無數,才最終給出了心裡的定論。
“還是由着。”曦涵一字一句,完全沒有任何含糊。
而這個決定,讓陌澤都不免多看了她幾眼。
“你確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