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個演員把整場戲走了一遍，讓張重驚訝的是，他們兩個人竟然都沒有出現忘詞的情況。
特別是趙新月，這樣的年輕演員竟然能背下來這麼長的臺詞，要麼就是天賦異稟，要麼就是真的很刻骨，又或者是兩者兼而有之。
不過，雖然兩個人是把臺詞都說完了，但是不論是感情還是節奏都還差了些，即便是張重這樣的外行都能夠看得出來。
席晉從頭到尾沒有說過一句話，一直在讓他們走戲。
其實席晉的攝影機壓根就沒開過，跟過去也只是在排調度。
因爲他知道，這麼長的一個鏡頭，第一次不可能會達到他心中想要的效果的。一直開着攝影機，無疑是在浪費錢。
至於臺詞，席晉不像張重那樣驚訝，因爲他對這兩個演員要更加了解一些。
劉老師自然不用說，兩人合作過很多次，雖然劉老師聲名不顯，但是演技很好，臺詞功底很強。
至於趙新月，當時席晉之所以能看得上趙新月，就是因爲她的臺詞還不錯，在同齡的演員中屬於拔尖的存在。
而且爲了這場戲席晉已經準備了很久，早之前他就開始給兩個主要演員講戲，讓他們一有時間就去體會這段臺詞的含義和魅力。
在席晉看來，一個演員想要把臺詞說好，光靠腦子硬背可不行，還必須瞭解其深意，這樣才能說得更流暢，纔能有更好的節奏和情感。
等到第一遍走完之後，席晉叫了停，然後拿着本子走到兩個演員面前，說道，“剛纔我把你們的問題給總結了一下，新月你是不是有點緊張，怎麼一上來狀態就不對，你要仔細想想這場戲你是什麼樣的心境。沒錯，我們不是按照劇本順序來拍的，上一場戲讓你受了影響，但是這種事情難道不好解決麼，完整的劇本我都發給你了，沒事的時候看看，這樣拍的時候你們就可以聯繫上下文了。劉老師……”
張重看着席晉在給演員們講戲，心裡還在琢磨爲什麼席晉要拍一組這麼長的鏡頭出來。
想了一會兒，張重覺得自己有些想明白了。
長鏡頭的運用一般是想要增加真實感，讓觀衆更好地帶入到電影畫面當中去。
而席晉之所以要把這場戲拍成長鏡頭也是爲了提供更多的真實感。
但是席晉在這裡提供真實感不是爲了打造真實，而是爲了打破真實。
這麼一場時空變換的戲，前一秒鐘觀衆還沉浸在導演營造的真實感中，下一秒這種真實感就被瞬間打破，來到另外一個真實世界，這種強烈的反差會帶來一種不可思議的效果。
這樣一想，張重有些理解席晉的選擇了。
但是這樣的選擇無疑會給拍戲過程增加難度，而且耗時耗力。
剛剛這麼一遍，加上講戲，消耗了二十多分鐘。
一天又有多少個二十分鐘呢，而且像這樣地走戲，演員很快就會疲勞，畢竟這麼密集的臺詞是很耗心神的。
不過席晉似乎一點都不在乎這些，等到戲講完之後，給了兩人五分鐘不到的時間去消化，然後直接喊了開始。
第二遍開始了，這一邊兩個演員的表現明顯要比第一遍好很多，雖然還有很多瑕疵，但是他們已經找到了一點節奏。
只不過席晉記筆記的手一直都沒有停過。
最後沒有驚喜，第二遍還是不行。
……
緊接着，第三遍，第四遍……
張重就在旁邊看着趙新月和劉老師兩個人連續走了四遍戲。
這四遍戲加起來總共花了接近兩個小時的時間。
席晉在旁邊從來沒有叫過停，總是等他們走完一遍戲之後再給他們講戲。
而且席晉從來都不發脾氣，就算有些他已經講過的地方，演員再次去演依舊犯錯，他也只是重點多講兩邊，從來沒有大聲跟演員們說過話。
對於這一點，張重真的很驚訝，席晉這個導演的脾氣也真是太好了。
他合作過好幾位導演了，但是沒有一個導演有席晉這樣的好脾氣。
即便是沈健，那樣一個天天笑眯眯的老好人，當導演拍戲的時候也經常發火，最厲害的時候，直接就把喇叭給摔了。
但是如果有人認爲席晉好對付那就錯了，他雖然不罵人不發火，卻更加難纏。
一場戲，他可以不開機，笑眯眯地讓演員連續演個十幾次。
他總是笑眯眯地告訴你哪裡做錯了，哪裡需要改進，應該怎麼做。
就算演員再累再困，他也不會輕易讓人去休息。
張重已經明顯看出來趙新月他們臉上有疲態了，而且前三遍他們表現得還越來越好，到了第四遍之後，他們就開始變差了。
沒辦法，狀態實在無法支撐這麼高強度的排戲。
張重感覺席晉拍戲有點像話劇的路子，現在只不過是排練而已。
不過不同的是，話劇排練也會化整爲零，從一小段一小段開始練，而席晉這樣等於是直接開始彩排。
說實話，張重在旁邊看都感覺有些累了。
而且他能感覺到，現場的氣氛越來越壓抑，每個人都扛着巨大的壓力。
看來不是席晉不給工作人員壓力，只不過他給壓力的方式跟別的導演不太一樣而已。
直到張重離開劇組的時候，攝影機都沒有開過一次，這證明趙新月他們的表現距離席晉的標準還差很多。
“呼，席晉看起來人畜無害的，沒想到這麼腹黑，趙新月他們給他折磨得夠嗆，要是我估計要瘋了。”回家的路上，許雨涵呼了口氣，感嘆道。
“腹黑算不上，他只是比較認真負責。其實演員們累着，他也不輕鬆，你看到他的本子了麼，上面記的密密麻麻的，都是趙新月他們出現的錯誤，這可要花不少心思。席晉的高要求不僅僅是給別人的，也同時給自己，我相信他能拍出好作品。”
許雨涵點了點頭，贊同張重的說法。
雖然她認爲席晉太過嚴格，但是不得不說的是，只有這樣嚴格才能出好作品。
“演員也不容易啊。”
“誰都不容易，既然選擇做演員，總不能只要光環，不想流汗吧。”
“那倒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