央美整個學校都沒多大,油畫院就更加小了,幾個工作室芃芃早已經混熟,所以參觀油畫院這個環節對於芃芃來說確實沒什麼意義。
當吳子云帶着一羣人到各個工作室,那些學長學姐們看到芃芃,都互相擠眉弄眼的,不過因爲今天的場合,所以他們就沒有上來跟芃芃打招呼。
“這就是我們第一工作室的主畫室,第一工作室成立於上世紀六十年代,迄今爲止已經有六十多年了。第一工作室主張認真研究西方文藝復興到後期印象主義之間的歐洲繪畫傳統,並認真學習華夏的優秀繪畫傳統,在堅定地寫詩繪畫的傳統上走出新的道路。”
吳子云介紹到一半,忽然想起來眼前的這些聽衆要麼是根本沒有美術基礎的家長,要麼就是學習美術沒有多久的孩子們,他剛纔說的那段話對他們來說似乎沒什麼作用。
因此他就調整了一下講解方式,他指着牆上的一幅油畫說道,“這是德國著名畫家曼施坦因早期的一幅作品,曼施坦因生於1802年,而這幅作品則創作於1834年,當時印象派還尚未出現……”
曼施坦因的這幅作品張重看過很多次,幾乎每次來都會駐足看一會兒,這幅畫的名字叫《水波》,整幅畫只有波光粼粼的湖面和遠處的霞光。
霞光映在水面上,像是老相機瞬間捕捉到的並不清晰的光,這已經有點印象派的意思了。
要知道,這幅畫創作的時代,也就是十九世紀上半葉,那時候西方美術的中心——法國畫壇的主宰依舊是官方學院派,像曼施坦因的這種畫是十分不受待見的。
不受學院派待見也就意味着他的畫無法在官方沙龍展出,這就代表着他無法讓別人認識他,無法成名無法掙錢。
不過最終曼施坦因也沒有成爲印象派的先驅,因爲除了這幅《水波》之外,他再也沒有創作過其他打破墨守成規的創新作品。
人們將他這種行爲視爲對官方學院派的妥協,對金錢名利的妥協,以至於後來的印象派畫家們對他都不待見,即便是他第一個打破了學院派風格。
因爲這些歷史,張重每次看到這幅畫都不甚唏噓。
第一個吃螃蟹的人往往被稱爲勇士,但是也有像曼施坦因這樣的例外。
他錯在沒有繼續吃螃蟹。
張重認爲人們對他的要求太過苛刻,將他束於道德的高臺上鞭笞,這實在太過不公平。
至少,曼施坦因也曾爲人們打開過一扇新世界的大門。
可是,就因爲他從那個新世界裡面走了出來,後面進入那個新世界的人就能對他嗤之以鼻,這是沒有道理的。
當然,如果不是因爲曼施坦因兩頭不受待見,恐怕央美油畫院的第一工作室也沒有辦法弄到這幅畫。
其實之前張重有想過問油畫院願不願意割愛,他願意爲這幅畫支付一個合理的價錢。
但是後來還是打消了這個念頭,他已經過了費心收藏的階段。既然他知道讓油畫院讓出這幅畫是割愛,就完全沒有必要這麼自私了,而且他隔一段時間來看看也挺好的。
……
大家跟着吳子云走過了幾個工作室,聽完他介紹工作室的特點,家長們還是有些迷迷糊糊的。
什麼文藝復興,什麼印象派他們當然都聽過,但是聽過和知道它們是什麼完全是兩碼事。
相對而言,孩子們聽到的東西反而比他們要更多一點。
其實不是聽到更多,而是看到更多。
大人們關注於吳子云的講解,但是孩子們卻更加關注於畫作本身,他們不用刻意聽吳子云講解也能感受到畫作本身的魅力。
老師講再多,也不如學生自己去感受。
即便是一個從來沒有受過專業訓練的人,天天對着名畫看,時間久了也會培養出藝術感覺來。
就像芃芃,這丫頭不管怎麼說都不是熱愛學習的那一類,但是自從上了小學之後,她的學習就沒有落下來過,特別是語文成績,比一般人都要好。
沒有其他原因,就是她天天都能看到書,耳濡目染練就而來的。
參觀結束之後,吳子云又帶着孩子和家長們重返了第一工作室的主畫室,這裡空間大,大家都進去也不會顯得擁擠。
吳子云站在一塊畫板前笑着說道,“這次活動的第二個流程就是由我帶大家感受一下油畫院的上課氣氛。在場的所有小畫家們都有老師,而你們的老師可能風格都各不相同,所以我今天的這節課只會跟大家講講最基礎的東西。有部分畫家認爲基本功並不重要,這一點我並不會反對,但是在認爲基本功不重要之前,我認爲大家還是要知道基本功到底是什麼。總不能像一部分人連基本功是什麼,或者本身基本功就不行只是盲目地否定,這並不對……”
要上課了,學生們都還挺高興的,而最高興反而是第一工作室的那幾個油畫院的學生。
那些家長們不認識吳子云,他們可都認識。
能聽吳院長講一節課可是一件非常難得的事情,所以他們表現得比那些孩子們還要積極。
接下來這個流程就需要很長時間了,張重跟父母以及許雨涵說了一聲就走出了油畫院。
與其在這裡聽吳子云上課然後等待芃芃他們畫畫,他還不如轉道去國畫院那邊看看,國畫院的茶他都已經喝上癮了。
去了國畫院,沒有在院長辦公室找到何如初,他就轉道去了書法教研室,許海竟然也沒在,無奈他只能又去了山水、花鳥教研室。
好在這次他沒有撲個空,而且許海和樑曉兩人都在。
張重到的時候,許海和樑曉正圍着一幅畫聊天。
“我就說你這畫雜念太多,這亂七八糟的花花草草也太引人注目了。”許海拿着菸斗指着畫說道。
現在天氣還有些涼,許海自然不會只穿個汗衫,不過菸斗倒是沒有離手。
聽到許海的話,樑曉急了,“你懂個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