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邊往小吃街那邊走，張重一邊對女兒說：“芃芃，剛纔在地鐵上你表現得很好，爸爸也很感謝你。”
遲來的誇獎和感謝讓張芃芃一張小臉佈滿了開心，“不用謝啦，你是我爸爸呀。”
“那爸爸杵着柺杖會讓你覺得沒面子麼？別人家的爸爸都沒有杵柺杖。”張重又問道。
“不會的啦，爸爸只是剛睡醒，以後會學會走路的，那時候就不需要拐杖了。”張芃芃天真地說道。
張重搖了搖頭，“那如果爸爸永遠都學不會走路，一輩子都要杵柺杖，那你會覺得沒面子麼？”
小傢伙小臉愣了一下，可能在想自己爸爸真的不能走路會怎樣。
然後她竟然哇一聲哭了起來，“嗚嗚，不會的，爸爸你肯定能學會走路的，芃芃會好好教你走路。”
張重沒想到女兒會哭，這讓他有些措手不及，回來這麼久他都見過芃芃哭過。
四歲的孩子，應該經常哭吧，張重差點忘了這一點。
旁邊的路人都看了過來，小姑娘的哭聲讓人心疼，聽到小姑娘說的話，又看到張重的柺杖，他們大概腦補出事情的原委。
看來是這個父親成了殘疾人，女兒在安慰他。
張重不知道路人的想法，他見女兒哭泣，也不知道怎麼安慰，他本來是想借這個事情跟她講道理，改變她對兔子公仔的看法。
本來按照劇本，自己問出那句話後，芃芃應該說，不會啊，你是我爸爸，我不會感到沒面子的。
然後自己再教育她說，她既然喜歡兔子公仔，也不應該去在意別人看法之類的……
但是張芃芃這一哭，張重心中的劇本就被打亂了，他連忙安慰女兒說：“沒事的，沒事的，爸爸很快就能學會走路了。芃芃乖，芃芃別哭了，我帶你去吃好吃的。”
孩子的臉，六月的天。（咦，有些不對勁？）
張芃芃聽到要吃好吃的，本來梨花帶雨好不傷心，忽然就笑靨如花了。
“我想吃章魚小丸子。”
“好好好，咱們去吃章魚小丸子。”見到女兒笑了起來，張重鬆了口氣，至於對她進行思想教育的事情也被他拋之腦後了。
教育問題，真的是不能操之過急。對芃芃來說，現在最重要的就是開開心心。
走在小吃街上，張重一直盯着女兒，生怕自己沒注意，女兒就被人拐跑了。他手裡杵着柺杖不方便，不然這麼多人的情況，他肯定要把小傢伙抱在懷裡。
“咦，你是——”
一個年輕男子一臉驚訝地站在張重面前，他上下打量着張重，有些不可思議，“你是，張重？”
張重看了看年輕男子，他的臉讓自己有一種熟悉的感覺，隨後在記憶中找到了這張臉，他好像是自己的大學同學，叫什麼名字來着？自己一去六十年，隔得太久，一時還真的想不起來了。
“我是于軍啊，你真是張重？”
于軍？好像是叫這個名字，張重露出一絲笑容，“是你啊。”
張芃芃捧着章魚小丸子在前面走，忽然看到爸爸停下來，好奇地跑回來，“爸爸，怎麼不走啦？”
“爸爸碰到一個朋友，快叫於叔叔。”
“於叔叔好。”張芃芃乖巧地打了個招呼。
于軍有些吃驚，“我不是聽說你……”
“最近剛醒，還在復健，芃芃是我出事之前就有了。”張重知道于軍爲什麼吃驚，就解釋了一句。
于軍點了點頭，當年大學畢業才一年，他就聽班裡面的同學說張重出了車禍成了植物人，具體的細節並不知道。他們兩個在大學的時候關係一般，之前班長倡議過要一起去看看張重，不過好像最後這事擱淺了。
前兩年同學聚會的時候，還有人說到張重，說他一直沒醒。今天他出來辦點事情，看到張重，一開始還不敢確認。
“你這算是咱們班動作最快的了吧，班長他們知道你出院了麼？”
張重搖了搖頭，“還沒，我出院之後，你是我見到的第一個同學。”
“哦，那應該跟他們說一聲，同學們一直都很擔心你。”于軍說。
“找個機會吧，我現在這個樣子也不太方便。”
于軍笑道，“反正你出院了就好，我這邊還有些事情要忙，回頭我再找你，哦，對了，你手機號碼變了麼？”
“以前的不能用了，出院後換了個新的。”
“那你報一下，我來記上。”
彼此交換了號碼之後，于軍就走了。
看着于軍的背影，張重有些唏噓，大學之後一別，對他們來說，只有五六年，而對自己來說，卻是六十年。
于軍的出現，讓張重慢慢回憶起大學時候的生活。
他大學是在當地江陽大學上的，以前在學校的時候，他屬於那種普通的學生，學習還不錯，但是離學霸還有些距離。
在班裡麪人際關係也一般，處的好的朋友並不多。他看了看手中的手機，這是出院之後爸媽給他買的一個功能機，上面現在只記了三個號碼，除了爸媽的號碼，還有就是于軍的了。
之前的手機還能開機，不過已經不好用了。
張芃芃看着自己爸爸在發呆，眨了眨眼睛道，“爸爸，那個叔叔是你的好朋友麼？”
“他是爸爸以前上大學時候的同學。”
“大學哦，爸爸還上過大學啊。大學是不是好大好大啊。”
“當然了，不然怎麼叫大學呢？”
“我也想上大學，不過我們老師說，只有上了小學才能上大學，可是我還要好久好久能能上小學呢。”
張重嘴角抽了抽，他很想告訴女兒上了小學還有初中，還有高中，然後才能上大學。
但是對一個四歲的孩子，沒有必要說這麼多，讓她對小學和大學充滿憧憬，並不是一件壞事。
又在小吃街逛了一會兒，父女倆找了個地方坐了下來，張重不能連續走太久的路，他的身體還差了點。
找了個奶茶店，芃芃吵着要喝奶茶，不過張重堅持給她點了一份常溫的果汁。
她顯然對張重的安排很不滿意，一邊喝着果汁一邊哈氣，“呀，好燙，好燙。”
一開始的時候，張重還以爲是服務員上錯了，給了她一杯加熱的，可是他用手摸了摸杯子才知道是芃芃故意的，她是在抗議張重沒給她和冷飲呢。
真是個機靈鬼！
快到中午了，外面溫度有點高，奶茶店裡面有空調是個不錯的歇腳的地方。
在奶茶店裡面坐了一會兒，口袋裡面的手機響了起來。
張重第一時間以爲是爸媽的電話，可是掏出來一看，是一個來自上海的陌生號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