慢悠悠開車到單位,一進門,關爸就發現不對勁兒。
監測站的牌子怎麼換了?
原來是涼城汽車性能綜合監測站,現在怎麼換成涼城汽車性能綜合檢測公司了?
正在喜氣洋洋換牌子的一羣人一看關爸的車到了,呼啦一下,一大羣人迎了上去,原來的站長猶豫了一下,嘆了口氣,堆出滿臉笑容,也小步快跑迎了上去。
從今以後,公司沒有站長了,只有副總,還沒有決定權。
關爸覺着特奇怪,這幫人一早上吃飽了撐的?要不爲啥跟着自己的車一路往停車場跑?
停車,熄火,拉手剎,關爸下車。
“關總來了啊。”一羣人集體問好。
關爸打了個哆嗦,別,我就是個聘請的主任,還是辦公室主任,要權沒,要錢沒,只有裡裡外外大大小小的事情,這要能帶總那這裡至少有三五十號總。
“吃撐了?”關爸連忙往樓上跑,這幫人腦子進水,得趕緊躲一躲,要讓站長聽到,非給小鞋穿不可,那可不是個心胸開闊的人。
迎面被站長攔住,滿面笑容,主動落後半步,謙讓:“走,到會議室再說。”
說就說,但是一定要說好,是別人那麼叫,我可沒答應!
一進綜合樓關爸又嚇了一跳。
前臺十多個人,一起站起來問好:“關總好。”
“完了,這幫娃都瘋了。”關爸連忙把站長往前推,“你快看看。”
站長嘆了口氣,道:“看來你還不知道,我先給你介紹一下,前兩天咱們站裡一直在嚷嚷改制,這事情你知道吧?”
不知道也得知道啊,關爸心裡想。
可那是你們有權的人辦的事情,跟我有啥關係?
難道有人買了站,改成公司,居然讓我當副站長?
關爸立馬搖頭,那可絕對不行,肯定衝着我兒來的,這工作堅決不能接受,哪怕回家讓兒子養着。
外頭的人心眼一個比一個多,給好處,肯定要收穫,關爸就認爲,一切問他要好處的,歸根結底都是問自己的兒女們要好處,那堅決不能答應!
站長介紹:“昨天早上,你請了假,公司完成改制了,從今天起,咱們這是公司,你是董事長,還是總經理。”
關爸懵了,誰?誰下這麼大的本?
“別猜了,買股權的人就是你兒子。”站長索性說明情況,“你兒子不是有個師妹嗎,昨天帶着你女兒到公司來,完成對我們的收購,六千萬不到,收購了六成多一點股份,你女兒帶着你的證件,當場把股份轉到你名下了。”
關爸明白了,啥兒子辦的,明明就是那四個大姑娘辦的。
可那錢不能花啊,要是花了,接下來又是一個億,又是兩個億的,還有一個要拿四個億,哪來那麼多錢?
“能退股嗎?”關爸當場問,“這股份我不能要。”
站長搖頭:“不能,”人家很替關爸着想,“你想啊,你現在要把股份賣掉,出錢的人要是給的多,那就成犯罪了,有個專業術語叫啥來着——左手倒右手,好像叫倒買倒賣,對你兒子影響可大的很。要是少點錢,你能樂意?”
那當然不樂意。
“何況合同明確規定短時間內不能交易股份。”站長很羨慕,“你兒子的事情辦的越來越大了,懂心疼老子了,好事情,你拒絕啥?”
關爸很想回去教育一下那幫不懂過日子的小年輕,這錢你投進去,至少十年才能回本,而且勞心勞力,你們這是浪費。
可回去怎麼教育?
孩子們一片好意,而且都剛剛回家,要是回去批評一頓,讓孩子們心裡怎麼想?
“難怪小李出面了,這件事,幾個娃安排的明明白白的麼。”關爸嘆息,“這回拒絕都拒絕不了了。”
一上樓,市府的代表也來了,市府還掌握着三成的股份呢。
其餘股份?
天仙兒早發給員工了,每一位員工,在年度考覈的時候只要表現合格,都能根據手裡的股份分一點紅利,五六十人分近一千萬的股份紅利,那可不是小錢,按照去年的利潤,每個人年底最少也能分十萬——前提是表現必須合格,優秀的拿的更多。
頭一次坐在主位上,關爸很不習慣,一輩子老老實實做事,安安靜靜聽別人說,他都習慣了這種生活,突然坐在最當中的位置上,不習慣。
市府的人更不習慣。
這可是惹事精的老爸,讓惹事精的老爸不愉快,更比讓惹事精不愉快不愉快,這種不愉快,恐怕會被惹事精用最不愉快的方式還到他們頭上。
“講兩句吧。”以前的站長,現在代表市府留在公私合營的公司擔任副總經理的副總帶頭鼓掌。
關爸有片刻的茫然,好像沒啥要說的?
“努力工作,站裡不虧待員工的。”關爸就說這麼一句。
然後該幹啥幹啥,反正就換了個牌子,關爸沒覺着自己有啥特殊的。
尤其現在更不能特殊,投入那麼多,要是公司虧的太多,那不是虧自己家的錢麼?
“招聘員工!”關爸大筆一揮,先把自己一直想辦但一直辦不成的事情給辦了。
這下沒人反對了。
老闆發話,那還有啥好說的?
可關爸第二個批示就讓員工們不太理解了。
“加油站的項目撤了。”關爸還沒搬進最大的辦公室,不是站長的,據說是留給上頭派人來監督的時候住的,在辦公室裡和別人擠在一起的主任辦公桌上,關爸立即下達了第二個命令。
別人不知道,關爸心裡清楚的很,私營加油站,要麼砸錢,要麼弄廉價油,那都不能幹,何況,目前的生意已經夠好的了,但這個生意還沒做好,那就要集中精力辦好一件事情,再去考慮別的事情。
撿芝麻丟西瓜那種事,關爸可不幹。
忙的暈頭轉向,關爸心裡還惦記着下午回去要跟孩子們好好說說,花錢太多,這已經不是揮霍了,這簡直就是敗家!
可電話卻沒打,關爸覺着,自己得先琢磨好措辭。
而且,老伴兒是什麼樣的人,關爸還是很清楚的,這會兒肯定在教育孩子們呢。
關媽的確在念叨這件事兒。
關蔭關圃兄弟倆耷拉着腦袋,你戳我下我拽你下,沒人敢說話。
景姐姐說話了:“媽,我覺着這件事,仙兒做得對!”
關媽還沒批評,趙姐姐接着說了。
趙姐姐說:“爹孃老子,大過天王老子,我們幹得事兒也不算小,要是連爹孃老子都照顧不好,那我們成什麼人了?!”
天仙兒連連點頭:“說得對!”
二小姐沒接茬兒,正琢磨剩下三成股份,啥時候也偷偷買回來呢。
有些事兒,大姐夫做不合適,小姨子願意爲大姐夫背這個鍋!
做思想工作有那兩個大妖精就夠了,二小姐對她們有信心!
但是,別看景姐姐趙姐姐似乎寸步不讓,可她們真心沒多少信心說服關媽啊,這不是還偷偷使勁給小戰同志使眼色呢麼。
小戰同志裝鴕鳥呢,動不動踢關小哥一腳,你不是能言善辯嗎,這會怎麼不說話了?
關小弟能言善辯這回事兒就要看誰看待,別人可不覺着關小弟能言善辯,多老實木訥的孩子啊。
可小戰同志不這麼認爲,不能言善辯能把自己的區隊長哄到酒店裡去?哼,也就是人家太單純,一時信了關小哥“我就想和你談談心,不親嘴兒”的扯淡話,結果第一次去,是啥都沒幹,拉手都怕被攝像頭盯上,到了第二次,關小哥膽子大,直接上嘴。
到了第三次第四次,小戰同志直接沒守住底線。
嘖嘖嘖,想起來都肉麻。
關小哥哪敢說話,他心裡明白着呢,這要是敢說話,老媽第一個收拾他。
“上學的時候談戀愛,這賬咱們現在都記着。”這是昨晚休息之前老媽叮囑的話。
這句話後頭還有一句話,關媽是這麼說的:“既然犯了錯誤,那就不要錯上加錯,你知道啥意思。”
啥意思?
關小弟心裡跟明鏡似的。
要把小戰同志明媒正娶領回家,以前的事兒,大可以一筆勾銷。
要是沒完成這個目標,那你等着,別以爲成年了就不捱揍了,家裡笤帚多,不怕抽壞幾百個笤帚疙瘩。
小戰同志實在沒辦法了,只好點頭附和:“大姐二姐說得對!”
立馬被倆大妖精集火,你跟我們說清楚,誰是大姐,誰是二姐?
趙姐姐覺着自己當仁不讓,當然是大姐,大姐大姐,大師姐嘛!
可景姐姐更不樂意,知道什麼叫大姐嗎?
你問問關家的小公主!
關媽一看,這幫小年輕,互相捅咕,互相遮掩,看來今天的教育可能起不到最大的作用。
於是,關媽找了個辦法:“這次花錢太多了,我的生日就不要再花錢,等十年以後,你們的日子過好了,再考慮給我辦個壽宴!”
“反對!”關蔭揭竿而起。
姐姐妹妹們互相看看,先沒表態,看老佛爺的鎮壓力度再決定支持這個意見。
鎮壓力度相當嚴厲了可以說。
關媽一回頭,抄起笤帚就抽,還反了天了,你還敢揭竿而起,不怕捱揍你直說,這麼不痛快地表達出來,你想幹啥?
關蔭抱頭鼠竄。
關小弟跟上出門。
不敢不跑,大哥要捱揍,小弟啥時候能免過了?從小到大兄弟倆從來都是大哥捱揍小弟陪,小弟捱揍大哥陪,爸媽眼裡,任何壞事兒,肯定都是兄弟倆合夥兒乾的,一個人?
“我那倆孩子一個比一個單純,任何一個都不可能惹事去!”關媽一直都是這個態度。
所以這就是關小妹捱揍的理由?
腿上落一笤帚疙瘩,關小妹跳起來抗議:“打我幹啥?”
關媽理由很充足:“誰讓你沒攔着了?”
關小妹看明白了,大哥小弟捱揍,她也跑不了。
對待這種鎮壓,這仨唯一的辦法就是跑,沒別的辦法。
趙姐姐說得對,爹孃老子,大於天王老子,爹媽要抽你,你還敢還手咋的?
所以不管捱揍的理由充分不充分,三十六計,跑爲上計啊,真理,這就是真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