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蔭很幸災樂禍,哪怕被趙姐姐罵了一頓,也毫不掩飾地幸災樂禍了。
“帝音啊,堂堂帝音,怎麼能爲了錢的事情鬧內訌呢?”關蔭在電話裡氣大師姐,“你得過去看看,萬一一幫人合夥把金老師打了,那可咋整?”
趙姐姐發狠:“你等我回家,你看我怎麼收拾你。你就不能不幸災樂禍嗎?”
關蔭回答:“不能。”
你這是找抽啊。
不過,趙姐姐不打算回母校看看?
“回去更不好,讓金老師以爲我們站在她那邊,那會讓她更瘋狂。”趙姐姐有些焦躁,“你想個辦法。”
沒門兒!
“金憶的目的已經很簡單了,就是要搶在別人之前把她的學生送進國家隊,這個時候給她想辦法,我不得被羣裡的姑娘們罵死?”關蔭嘲諷,“不自己反省一下哪錯了,光想着誰對不起她,誰對她不友好,別人欠她的?”
關蔭進一步明說:“有那功夫,不如考慮考慮怎麼跟中生代演員合作,把中生代的優勢發揮出現,先和外國演員打好這一場攻防戰,把青年一代帶進藝術大門,要不然,讓現在那幫流量明星佔據了主導權,不用十年,國內文化市場向人家投降吧,別打了,沒打的必要了。”
趙姐姐氣道:“那也不能真不管啊。”
關蔭立flag:“看着吧,你們敢去,金憶敢更得寸進尺,青歌賽冠亞季軍全她的學生不算,不讓你們把師弟師妹帶進四星陣容,她還說你們沒良心,對這種人,你就該讓她被觀衆教訓,她是你們老師,所以就敢橫行無忌,就敢真把自己當教母?慣她的毛病。”
趙姐姐無語,道理是這麼個道理,可總不能真不管,真要被批鬥下去怎麼辦?
“憑什麼別人能被批鬥下去,她金憶就不能?她是王法啊?”關蔭很瞧不上,“能力是有,但思想太壞,這都什麼年代了,還想着進行封建君王那一套,固化階級,開歷史的倒車,不收拾她收拾誰?能說出‘泥腿子不經過帝音的培養就別進音樂圈子’這屁話,我憑什麼尊着她?”
趙姐姐道:“可……”
“那是你們的老師,又不是我媽,好好學學我張老師,真把自己當貴族了,什麼東西。”關蔭道,“你們要去就去,我打我的,你們維護你們的,沒商量的。”
這人怎麼這麼固執,那就是個老師,你讓一讓不行?
趙姐姐很生氣,回頭衝景姐姐發脾氣:“你該管一管了。”
景姐姐聳肩:“你覺着有可能嗎?我親姑姑試圖玩君君臣臣那一套,現在被她打成什麼樣了?這是原則性問題,用哲學角度看,這是階級之間不可調和的矛盾,你想讓他無原則退讓,你覺着可能嗎?”
趙姐姐猛然驚醒,對啊,原則性的問題,或者說,在階級鬥爭方面,小師弟可是一個絕不妥協,永不退讓的傢伙,他就一個泥腿子,讓他跟貴族老爺們妥協,那怎麼可能?
“那我想錯了?”趙姐姐有些焦急,“可金老師……”
“我老公說的有錯嗎?”景姐姐嘲諷,“就一個教學的,哪來蜜汁自信,總覺着自己是個貴族了?你要去,我們也不攔着,但你要給金憶什麼承諾,那你可別怪我們不答應,這個時候不落井下石就算好了,還想讓我們怎麼着?幫着她?讓她繼續站在蜜汁角度,總覺着我老公一身匪氣,不聽她的話,不按照她的想法來?她誰啊?”
這還不算,景姐姐甚至直說:“你可以告訴金憶,她這次提上來的幾個學生,想進國家隊,得先問問我答應不答應,跟着金憶跟我老公爲難多長時間了?想踩着我老公肩膀上位,那就別怪我們仗勢欺人,就不給她通過讓她學生進國家隊的申請。”
“我贊同。”宋鶯兒也過來了,她倒是覺着趙姐姐做的沒錯,但方向反了,“有我們在,誰敢真把金老師批鬥下去?但現在不能去看她,她就缺乏一些批評,搞藝術的搞出高貴感,用小關的話說,就一羣下九流的戲子,哪來高貴感?她該收斂收斂了,更重要的是,該讓她那個在第四部門上跳下竄越來越不知道自己是誰的家屬知道什麼叫求錘得錘,你可能還不知道吧,金老師正在追求國慶典禮晚會歌舞類總導演的位置。”
趙姐姐被嚇了一跳,不是,我很久沒混江湖了,消息不靈通,你這消息多少可信度?
宋鶯兒淡然道:“你自己打聽就知道了,另外,可別以爲金老師好對付,前段時間,我出了專輯,人家帶着家屬到我婆家去,說是拜訪,實際上說的話很難聽,能說出‘天知道用什麼換的專輯’這種話,你覺着,我對她該用什麼態度?”
這可把趙姐姐激怒了。
“不管了,”趙姐姐回頭問景姐姐,“你說的對,想踩着我們的肩膀上位,那就要防備掉下來摔成肉泥。你打算怎麼做?”
景姐姐聳聳肩:“實力說話。”
這話說得好,實力說話,咱不玩陰的。
宋鶯兒是真被氣得夠嗆,就沒見過那麼扯淡的老師,正面打不過,回頭跑家裡挑撥離間,這是什麼行爲?
要不是家屬根本就知道怎麼回事,恐怕還真要鬧出點問題,就這,最近家裡一些人看她的目光就很不對勁。
不過,她不認爲惹事精會不落井下石,收拾金憶,這人是認真的。
那不能怪惹事精,誰讓金憶老給趙家說惹事精的壞話來着。
只是想想都替金老師悲哀,人家是什麼人,趙家能不知道?你這枉做小人,淨讓人家看了你的笑話,你自己還不自覺,那不是丟人現眼還不自知麼。
“就是不知道惹事精打算把事兒鬧到哪一步。”宋鶯兒到底還是有些師生情誼的,“回頭還是得勸勸,跟一個老人,實在沒那麼多必要計較。”
她還真猜錯了,這件事兒,惹事精壓根就沒打算摻和。
貴圈那麼亂,我摻和進去算怎麼回事?
“大姑娘美的那個大姑娘浪,大姑娘走進那青紗帳。”這廝已經開始琢磨明天早飯吃啥了,下午飯不用吃啊,晚上有人請客,家裡能省一頓呢。
就是這中生代聚會,總得有點兒話題,有點兒意義啊。
“影帝影后,中生代佔了九成,早就想跟中生代聊聊天了。”關蔭唸叨,“可這話,總得有個頭兒啊,思來想去,只有四個字……”
大清藥丸……
不,不是,是“以老帶新”。
老一輩藝術家帶出了中生代藝術家,這一代人壓力大啊,既要面對國內日新月異的經濟形勢在文化戰線上的反應,又要面對國外成熟的各種文化模式的衝擊,難得的是,這一代藝術家裡,還是有那麼一些鑽研藝術的人才的,正是因爲有他們在,如今的電視電影纔沒有完全被流量佔據。
這是一羣在時代潮流面前倉皇着,茫然着,身不由己地順着時代潮流往前走的人,在他們身上,有時代傷痕,也有時代精神。
這是一筆寶貴的財富,談發展離開這一代不行。
關蔭作爲青年軍的領軍人物,他看得到中生代和青年軍的巨大差距,可以說,中生代的平均實力,已經遠遠把青年軍扔在了另一個位面。
當青年軍還在追求像的問題的時候,中生代已經在大屏幕小屏幕裡解決了神似的問題,正在追逐神的水準。
當青年軍中的一批領軍人物,以“炸裂”的演技引發粉絲的“膜拜”的時候,中生代裡太多老戲骨已經在用風淡雲輕,但極其傳神的表演,爲觀衆展現一個帶有明顯個人印記,但又不至於演什麼都是自己風格的熒幕形象了。
演技炸裂?
那不是讚美,那是悲哀。
什麼叫炸裂?
關蔭認爲,所謂演技炸裂,最好無非是在某一個場景中,通過比較到位的肢體語言和情緒表演,達到誇張化展現出一個角色的某一個特定環境裡的反應而已。
春風化雨的,很自然,甚至不會讓人感覺到那是一個演員在演,那就是那樣一個人的表演,那纔是真的藝術表演。
關蔭最記憶尤深的,中外影片都有。
《嘿,老頭兒》裡,李雪建和黃磊吃麪條那一段,李雪建一個眼神,給兒子餵飯的時候筷子的一個動作,那都不是表演,那是真感情,不爲人父,不懂其中的韻味兒。
還有一部,關蔭經常刷——他刷的外國影片並不多,常刷的更少。
那部《當幸福來敲門》,那是關蔭最喜歡的外國影片之一,還有一部《阿甘正傳》。
《當幸福來敲門》裡,克里斯加德納在被公司錄取之後,從眼神特寫那一秒開始,那種神演技,怎麼說呢,關蔭覺着,那就是經典,那不是演,那真就是真情流露。
李雪建和威爾史密斯先生的表演,那叫炸裂嗎?
他喜歡那樣的表演。
另外,還有一位老戲骨,叫金士傑,這位老先生的角色,就算他對着鏡頭,絮絮叨叨地自言自語着,鏡頭前的人都覺着那就是享受。
就好像一位老朋友,甚至一位親人,他就坐在你對面,就跟你笑呵呵的,不用那麼大聲,不用眉飛色舞,不用手舞足蹈,就跟你如脈脈流水一樣聊天,你不由自主就會被吸引過去。
炸裂的演技固然好,因爲年輕演員能做到演技炸裂,那是相當不容易的,很少有人能做到的,這是大風。
但往往脫掉人的外套的不是大風,而是陽光。
老藝術家們,那就是陽光。
很幸運,關蔭能接觸到一大批這樣的陽光一樣的老戲骨,他能有一個明確的,可以追逐的方向,甚至學習的對象。
他覺着這是他職業路上最大的幸運,得感恩這幸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