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可是天后啊,敢讓天后在那等着你主演狀態來了再正式開拍?
可景姐姐並不滿意,她感覺到江虹肢體都是僵硬的。
“你是女主角,是帶孩子來打疫苗的媽媽,你那麼關注路人幹什麼?”景姐姐批評,“哪怕你用別人家的孩子激勵自己的孩子,你也不能忘了,你是孩子的媽媽,別人家的孩子再好,都不如你的孩子。劇本臺詞給你設計的是你只是鼓勵孩子勇敢一些,並不是讓你嫌棄孩子,作爲一位母親,舉手投足之中……你太刻意了,完全不像孩子的媽媽,反而更像孩子的保姆。”
江虹沒敢說話,這可是天后講戲,而且,人家講的都在點子上。
可是她沒當過媽媽,根本找不到那種感覺啊。
景姐姐搖頭,娃兒爸說的很準確,這個劇組,完全是一個彼此割裂的狀態,主演都不在狀態,還怎麼拍出好的效果?
不過,小童星演的非常到位。
打防疫針的那種抗拒,被自己的媽媽說不如別人家的小孩的時候那種不忿,故意要表現的小男子漢一點的虛張聲勢,這小演員都表現的很好,甚至讓人有一種錯覺,兩個成名已久的大人是給他配戲的。
“老天爺賞這口飯吃,好好上學,大一點再鑽研這一行裡的基本功。”景姐姐鼓勵小童星。
小男孩眼巴巴看着,天后大人說一句,就點一下腦瓜,憨乎乎的,挺可愛。
可是人家也有問題,就問:“姐姐,可是我爸爸說,一定要好好演,有些角色我又不懂,又演不出來,怎麼辦?”
“要叫阿姨。”景姐姐笑道,“你還小,有些劇本設計,本身並不是你能理解的,如果講戲的人再沒有講到位,那就更難理解了。你爸爸是從演員這個角色,尤其是能夠獨立思考角色的成年演員,像你爸爸那樣的老演員才能做到的,打個比方,你剛知道一加一等於二,就讓你算混合運算,你當然做不到了,是不是?”
小童星點頭,忽然呵呵一笑,從口袋裡抓出一把糖,奶糖,非要請小可愛吃糖,還保證:“可甜了,我天天吃。”
小可愛也沒拒絕好意,但是也要給人家小朋友分享寄幾愛次的,於是從爸爸口袋裡翻出一袋兒童膨化食品,也叮囑:“可好次惹,但是不能多次哦,一天只能次一袋。”
小童星一股腦全倒自己嘴裡,嘎嘣嘎嘣吃,賊兮兮道:“我可喜歡吃這個了,就是我爸不給多買,一天只准吃一包,這下好了,今天多吃一包。”
小可愛很高興,連忙又塞一包,但是要警告:“今天就不能多次哦,留着明天次。”
回過頭看看爸爸,爸爸又跟別人說話,可是說的啥,爲啥人家聽不懂呀?
關蔭正跟導演說呢。
導演也知道劇組的問題,但是他也沒辦法。
“我也想學好的劇組,開拍之前最好集訓一下,至少保證演員之間有默契,可投資方不願意。”導演哀嘆,“說要趕進度,我一部戲只給不到兩個月的拍攝時間,拍攝完成,原本三十幾集的電視劇,還要按照投資方跟電視臺的要求剪輯成五十集,難,影視行業被資本完全控制主動權,想拍點好作品太難。”
關蔭問:“這電視劇是什麼題材?”
“都市愛情,說的是一北方姑娘,一南方小夥,兩人在一家婚慶公司認識,各種誤會,各種糾結,後來陰差陽錯走到一起,過上甜蜜生活的扯淡劇。”導演很憤懣,“劇本邏輯經常出問題,有時候一個劇情跟另一個劇情沒有任何邏輯關係,但是還得拍,說是爲了符合某種默契,我是沒看出來要有什麼默契。”
這麼說,編劇要背鍋?
“也不是編劇的問題,還是錢,按照投資方的要求寫劇本,編劇就有錢拿,說是叫什麼,什麼定,定,定什麼來着,”一拍腦門,導演想起來了,“叫訂製劇本,這種劇本,比寫一個劇本再找劇組要賺錢,還穩妥,這不是扯淡麼。”
爲了吃飯,理解。
關蔭覺着這導演不錯,於是多嘴說了一句:“不是沒有好劇本,而是好劇本都被淘汰了。大浪淘沙,淘汰掉的大部分都是好劇本,行業制度啊,”搖搖頭,關蔭道,“不過,我看你對長鏡頭的掌握還是不錯的。”
“沒辦法,不是用長鏡頭考驗演員的演技,臺詞的設計,而是不用長鏡頭,敢用特寫,觀衆分分鐘砸電視,沒辦法,只能給個大概。”導演吐槽,“演員太注重自己的形象,哭不敢哭,笑不敢笑,簡直把生活劇當成了偶像劇,說實話,要不是咱們大唐現在沒好的劇本,我是真不願意給這個劇當導演。”
大唐的人?
關蔭挑挑眉,道:“我看過你拍的一部描寫農村勞動力進城的電視劇,就那部《這裡不屬於我們》,水平很高啊,文人關懷也很足,那部電視劇……”
導演搖手:“別提了,難,那種好本子難找。”
“那我給你找個。”關蔭道,“我答應給某位女企業家寫個以她爲原型的宣傳電視劇,主題既是奮鬥,也是抗爭,你拍不拍?”
惹事精的本子?
“拍,有好本子我當然要拍。”導演先表態,然後遲疑,“但是……”
大唐的導演不少,惹事精出的本子,能排到他?
還有一個問題,既然是宣傳某位女企業家的,她會不會對劇組把控太嚴?
這種投資商是導演最痛恨的,給錢固然可能多一些,可也是事兒多。
“大唐自己投資,雖然是宣傳別人,但誰也別想插手,這樣吧,回頭我跟楊總打個招呼,本子大綱拿出來,你先拿着,組織一下人手,最好是自己編劇,我來審覈,爭取拿出一部好作品,也算是給大唐內部十幾個無所事事的導演營造一點壓力,怎麼樣?”關蔭先打商量。
導演猶豫片刻,道:“行,那我先給人家把這部電視劇拍完,水平差,那也是接下來的活,不能給人家糊弄,盡本事拍吧。”
這就讓趙姐姐納悶兒了,這傢伙一貫懶得找別人合作,今兒怎麼忽然想起要拉一下這個導演?
“水平還是不錯的,如果沒有資本掣肘,還是能在現代都市題材電視劇市場上當好一個諸侯的。”關蔭說。
趙姐姐撇撇嘴兒,別以爲我不懂你怎麼想,你就是要偷懶,懶得自己去拍一部宣傳一個企業家的電視劇。
哼,等咱們老了,我就自己寫一本《我當天後這輩子》,就讓你當導演拍出來,我看你敢不敢不答應拍!
不過,你那些點子這麼快浪費完了怎麼辦?
針對這個不必要的擔憂,惹事精有自己的看法。
“電視劇,尤其現代都市劇,只要編劇肯用心,願意和老百姓打交道,素材就不可能少了。”關蔭道,“我不懂那些高高在上的大人物,哦,說的就是那些所謂都市商戰電視劇裡的形象以及所謂‘現實中的商界精英’是過什麼日子的,我只知道,這些人,既沒有那麼多精力,也沒有那麼好的耐心去看我的電視劇,我的電視劇和電影,絕大部分是要拍給老百姓看的,就是有些人所謂的不懂藝術和美學的羣衆,他們愛看什麼,我就拍什麼,他們當中發生着什麼,我就拍什麼,可別忘了,三十億人,哪怕一千萬人十年貢獻一個素材那也能取之不竭地一直拍下去,藝術嘛,其實就是生活的集中反映,我看沒那麼高大上,更沒那麼難以理解。”
趙姐姐接受了這個說法,但是提醒:“也不能忽略一部分社會精英的生活,那也是觀衆中的一部分。”
那怎麼可能忽略呢,每個職業,每個階層,其實都需要人文關懷,體現在影視作品中,那就是一個行業,一個階層,甚至於社會主流的喜怒哀樂。
“只要不脫離人民,藝術就能永葆生機,這是一萬年也不會變的道理。”關蔭隨手舉例,“比如這個防疫站,外頭看着好像什麼事兒都沒有,都挺閒,可真要讓我拍,哪怕沒法拍成高大上的辦公室暗戰啊,行業叢林法則,我也能把一些流行的梗加入進去,拍成情景喜劇。”
《我愛我家》那樣的?
不。
情景喜劇,未必全都是《我愛我家》那樣的。
炊事班能有那麼多故事,那麼讓觀衆影響深刻的人物形象,防疫站爲什麼不能有?
狗血一點,在帝都這麼大的特級城市裡,把防疫站裡的人們放在一個鏡頭前,融入同行,行業,融入親情,愛情,只要用心,真的就寫不出既反映行業現實,甚至防疫站工作人員的生活現實,甚至於整個社會現實,又能讓觀衆哈哈一樂,放鬆放鬆精神的情景喜劇嗎?
可別忘了,孩子,是多少人的心頭肉?跟孩子有關的影視劇,未必就要以孩子爲主角,完全可以把防疫站這樣和孩子經常打交道的地方用比較集中化的鏡頭,把這裡的人們的方方面面融合一下,形成一個既有生活基礎,又高於現實情境的劇本。
甚至於,完全可以讓很多孩子的形象在這裡交匯,集中體現在有數的幾個孩子身上,最後通過這裡的工作人員的角色展現孩子的世界觀,乃至於成長軌跡。
所以,別怕沒素材,就看你用心不用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