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天咋就好好的就下雨了呢。”老景頭唸叨着,有些憂慮,“我們那地才翻了一次,還得再翻,要大太陽曬啊。”
老太太打廚房出來,一杯茶,一份熥饅頭,一碟小菜,這是兩人的早餐。
往外頭看看,老太太很惋惜:“一下雨,估計就不回來了。”然後問,“秋天就是個下雨的季節,你光想你那二畝地啊?全國那麼多地等着老天爺下雨呢。”
“這倒是。”老頭兒回頭洗臉刷牙,“吃飯,我得讀報。”
兩份報紙,一份《匯文報》,一份《帝國日報》,前者今兒連載《大旗英雄傳》,後者是老景頭每天早上必讀的報紙,退休了,文件就不能看了,要知道啥事情,報紙和新聞聯播是最好的方式。
不過,今兒開始,《帝國日報》最後一版要連載《絕對權力》,這是老頭兒心心念念很長時間的書。
老頭兒當然有權力提前看,可是不。
“我們那年代,誰要是能在報紙上發個文章,那就是了不起的人物,我就沒發過。”老頭兒很皮,“那我得在報紙上看。”
就是有一點不好,你說這報紙上的字,你咋就不敢往大了印刷呢?
吃一口,老頭兒就拿報紙。
結果沒看成。
老樑頭打着傘過來了。
“打電話過來,讓早餐先停一下,等下帶早餐過來。”老樑頭唸叨,“說我們自己做的早餐沒營養,見鬼。”
要過來啊?
老太太樂了,立馬找毛巾,還找衣服呢,小不點兒要過來,進門要換上乾衣服啊,萬一涼着了怎麼辦?
沒兩分鐘,樑老太太也過來了。
“說今天正好下雨,把種子挑一下。”老樑頭很興高采烈,“要忙起來嘍!”
沒過多久,老楊頭老林頭幾老頭兒全過來了,一個個揹着手,溜溜達達的,自在極了,就有一個共同點,都沒吃早餐。
“有好吃的,憑啥吃家裡冰鍋冷竈的啊。”老楊頭從口袋裡摸出包紙,老花鏡,搭個小馬紮,非要靠近門口,“這光線亮,這個好。”
沒片刻,車到了。
一輛大卡車,內衛那邊的,上頭拉着麪粉大米,蔬菜油鹽,挨家挨戶往過送。
人家守衛部隊很不樂意,活兒都讓惹事精承包了,咱幹啥去啊?
“就抱着槍在這站着看啊?”首長尋思,“不行挑個釁?說不準從這調到一線部隊呢。”
等惹事精到,車裡一車做好的早餐,也沒啥特別的,稀飯煮的很綿,烙餅那是用豆油盤過的,一點鹹菜,韌勁兒不是很足,很適合老頭兒老太太吃。
一進門,關蔭先招呼吃飯:“手裡的報紙就先放一下,今兒三餐咱都聚餐!”
老羅頭嘩啦啦抖着報紙,抱怨:“你這太膽小了,《絕對權力》寫的太膽小了,你就直接寫某省某市,幹啥還替代,你就像寫《大旗英雄傳》,殺氣騰騰又能咋?”
哎喲,這是看出書裡的鏡州說的是哪了。
看出鏡州是哪的人,可不僅僅只有火眼金睛的老頭兒們。
“這不是說我們人間天堂嗎。”距離帝都千里之遙的姑蘇,知府也在看《帝國日報》,原本人家壓根沒在意惹事精的書,結果翻到後來,一看,嚇出一身冷汗。
被惹事精盯上了?
“這不明擺着說我們這麼?”那邊的網友樂了,跑網上找惹事精,“你出來,你說,是不是寫我們這?”
李森照樣搶了第一個發言權,笑道:“這傢伙寫地方從來不考慮讓人看不出來啊,我覺着也是姑蘇,不過,這第一章有點壓抑啊。”
“鏡州的天是藍的,但有一些雲,有瓦片雲,也有呈連片狀的雲。齊全盛擡頭看了看,陰鬱的臉上有些擔憂,他總感覺有些心驚肉跳,可他始終想不出來爲什麼心驚肉跳。旁邊笑容彷佛早就刻好的趙芬芳目光有些閃躲,於是,齊全盛想當然地把不安怪罪在趙芬芳身上,這個同知,他可瞭解的很。”
開篇第一段,簡單也不簡單,知府和同知的矛盾立馬亮了出來。
《帝國日報》原來的王牌專欄作家也在看報紙,他發現這書看起來也沒什麼了不起的。
“藍天有云,不過普通的比喻而已,除了齊全盛和趙芬芳的級別很高,沒什麼了不起的。”嘀咕着,這位繼續往下看。
這一看,這傢伙沒敢再念叨。
這是把知府級別的事兒拉出來說啊。
“齊全盛不是主角?”一章看完,這傢伙摳耳朵,“出國考察,手下心腹被節度使派來的監察御史收拾了,老婆女兒也牽涉到了案子裡頭,這人估計跑不了啊。”
起身準備上微博看看評論,回頭想想,這傢伙又抄起報紙,專門看最後一段。
“手握絕對權力,老婆孩子出了問題,心腹大將被直接帶走,這個齊全盛又在歐洲,會不會是一個潛逃追回案?”這傢伙手指在最後一行字上反覆扣,最後一行字分明寫着,“鏡州起風了,風吹散了幾片雲,又吹着聚合起幾片雲,終究沒有抵擋陽光的照射,正如萬里迢迢的距離,也沒能阻止一個遠洋電話打到了齊全盛下榻的酒店套房裡。那是一個漂亮的頂級套房。”
嗯?
頂級套房?
“這個齊全盛估計完了。”那傢伙點頭,“這是那個時代的出訪的慣例,住的太高檔,要順着這個問題查下來,估計一個警告是夠了,就看怎麼把這傢伙騙回來了。”
打開微博,那傢伙納悶了。
怎麼沒多少人討論劇情?
“大部分讀者先看《大旗英雄傳》呢。”編輯提醒,“可以去研究研究,這次那傢伙又換了一種風格。”
武俠?
這位有些撇嘴,要深度沒深度,要思想沒思想,有啥好看的。
“不過看看也好,憑啥他能進這個行當,我不能進那個行當?”尋思着最近一個月估計都沒有邀稿,這位心思有些活泛,“去你匯文發書,你總不能因爲我是寫傳統實體書的就把我拒之門外吧?我看着那武俠的門檻也不高啊。”
那你得試試。
但在此之前,先看看那本和《絕對權力》一起連載的《大旗英雄傳》也好。
一打開,這位有些驚訝。
“合着是這麼個大旗?”和這位發出同樣的驚呼的是關蔭的書迷。
《大旗英雄傳》,開篇就是殘酷的鐵和血的交鳴。
“這莫不是一本恩怨糾纏的純江湖角鬥小說?”有一部分書迷很納悶兒,“是比以前的江湖角鬥小說精彩,但範疇還沒出那個圈子啊,咋不繼續寫家國天下了?那才大氣滂沱啊。”
還有一部分從《甘十九妹》就追着黑的黑粉。
這幫人有點小興奮:“哎喲,五馬分屍都出來了,這書得禁啊。”
匯文:“來來來,五牛分屍的《大秦帝國》瞭解一下。”
花骨朵代表觀音廟上去問:“這書咋跟前面幾本風格完全不一樣了啊?要轉型啊?”
楊倩回覆:“暫時就別想轉型不轉型了,鐵頭娃說,這是一本風格略風騷,騷人比較多,江湖展現出來的時候估計不少人得罵孃的書,反正我是看完了。”
這不拉仇恨麼?
“沒辦法,我總得先審閱啊,要不然,真禁了怎麼辦?”楊倩嘲諷黑粉,“有這麼一幫人,誰敢不小心啊,人家多良苦用心,整天逼着鐵頭娃進步呢。”
那是進步不小。
“總感覺哪裡不對勁呢。”花骨朵問,“那你現在在看啥書?《大秦帝國》連載快結束了啊。”
楊倩回覆:“鐵頭娃的下本武俠,哦,還有《鬼吹燈》。”
這就逼着讀者造反了。
你一口氣全發出來不行嗎?
“不行啊,沒那麼多空位置啊。”楊倩嘆息,“要不這樣吧,後面的書,全放網站上算了?”
那你想得美。
“行吧,看下一章會是啥情況。”花骨朵也不勉強,“我先去看看《絕對權力》,一幫人吵吵着寫哪寫哪,那我得監督監督。”
這一看,花骨朵也有點鬱悶了。
啥啊這是,體系裡的事情,你咋寫的這麼直白呢?你晦澀一點不行嗎?
“這是一本反腐小說吧?”花骨朵跟想水的魚聊天,問,“你看出啥來沒有?”
想水的魚:“還沒看呢,我在看《大旗英雄傳》,感覺這書似乎一反常態,鐵頭娃要走另一種純江湖的模式,不牽涉家國天下,只講述江湖上的愛恨情仇。另外,我估計沒那麼簡單,可能這書討論的是人性?”
花骨朵點頭,有這看法,足見鐵頭娃沒少教訓你們這幫學藝術的做人。
“別光看有些人在那嚷嚷什麼江湖角鬥,江湖角鬥只講恩恩怨怨,哪裡會討論什麼法與理,人性的善惡,不過,這本書的主角有點神經病,就那麼雲什麼,”花骨朵吐槽,“我估計又是一本虐書,虐那小子虐到成爲大俠。”
想水的魚反駁:“我倒不認爲是那個雲錚,你沒發現嗎,那個鐵中棠的身世描寫的不是很詳細,但有一句話,叫‘不輕易出手的人,出手通常都快得很’,這是第一章‘西風展大旗’裡唯一一句稱讚人的話。”
是嗎?
花骨朵很着急,我咋沒注意到?
“所以這是一本跟鐵頭娃之前的書完全不同的武俠小說,絕不糾纏在具體的一招一式,甚至連高手交手都是一筆帶過,最好一個詞能帶過,只要結果,乾淨利落。”想水的魚點評,“我判斷,這個始終都很沉默,已經透出一股子堅毅的鐵中棠很可能纔是這本《大旗英雄傳》的主角,另外,還有一點你沒有發現嗎?”
花骨朵茫然。
“好讀書,不求甚解,說的就是我啊。”花骨朵給自己辯解。
想水的魚恥笑:“說你是個棒槌你不承認,你就沒發現這個鐵中棠跟那個冷青萍有點感情嗎?”想想不對,想水的魚糾錯,“不能說是有點感情,至少那個冷青萍對那個鐵中棠是高看一眼的吧?一個柔柔弱弱的女流,一個堅韌不拔沉着冷靜的少年俠客,從套路方面來看,那也是妥妥的男女主角啊。”
是這樣嗎?
花骨朵凌亂至極,立即要求:“五分鐘內別打擾我,我再去看一遍。”
“還有,《絕對權力》沒那麼簡單,應該不是普通的反腐小說,”想水的魚提醒,“可別忘了,開篇第一劇就是藍天,在現行環境下,藍天一般都有一個或者多個指代的人,齊全盛被鐵頭娃寫成四面楚歌的境地,你可別丟人現眼跑出去跟人說齊全盛是反派,你是觀音廟的主持!”
花骨朵頭大無比,奇了怪了,我堂堂花骨朵,居然要這小丫頭來教怎麼看小說?
“這坑貨,這次估計真挖坑了。”花骨朵埋頭苦讀,就有一點不明白,“李森孔賀西那可都是大學問家,怎麼就沒看出來?”
還有,這帝音居然出了對鐵頭娃的書這麼快就能分析出這麼多道道兒的人,鐵頭娃豈非要遇到更強有力的對手了?
“不會,那小丫頭現在是不參與帝音的鬥爭,就是個讀者。”花骨朵想半天,對這事兒有絕對的信心。
像想水的魚一樣看出點名堂的人不少,但大部分人看着還是有點雲裡霧裡。
“這個鐵血大旗門是好的是壞的啊?”這是讀者裡最不求甚解的。
同樣的,對《絕對權力》,這幫人都會問:“齊全盛跑了,那還能回來嗎?這事兒現實中發生的可多。”
更高水準的,一般都這麼問:“這個大旗門神經病吧?就因爲倆小年輕自由戀愛,所以把男的五馬分屍?”
對於《絕對權力》,這幫人就呼籲:“先別通報啊,等齊全盛回來再收拾他——住頂級酒店,他不是腐敗分子,誰是腐敗分子?”
再高一點水準的,一般都先看《絕對權力》,還真發現了點端倪。
薛佑麟老先生看了一遍,微博上提問並猜測:“齊全盛沒問題也得查一下吧?要把齊全盛叫回來,估計少不了一開頭就以‘帶着渾身汗味去歐洲’的那位本善同志吧?感覺這個人是個伏筆。”
李森沒再出來,估計又在仔細看。
孔賀西給大夥兒出了個主意:“討論來討論去,估計討論不到惹事精的腦洞上,還是別討論了——積攢一個月,我就不信看不出點名堂。”
這是高手!
不過,孔老師現在的確沒心思看小說。
“孔簡跑去找皇帝,看來惹事精說的那些話,至少還是有一些道理的,這老頭兒該不會要搞事情吧?”孔賀西蹲學校課堂上,讓學生先看課件,自個兒琢磨起別的事情來。
不琢磨沒辦法,他雖然不是聖人後裔,可他是聖人門徒啊,在對待聖人上,孔賀西是堅持實事求是的,認爲現如今應該把老夫子納入文化推廣名單的,而且應該大力推廣。
“可別忘了,這不光是向世界推廣,這還是堅持和那批想當學閥的王八蛋鬥爭的一種方式!”孔賀西這麼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