晌午會子,三姐夫終於趕到了。
堂堂一米八的大男人,一到手術室門口撲通一下就跪下了。
關蔭看着都難受。
三姐夫是個不信命的人,老家在關東,從小跟着練攤兒,沒學到啥知識,長大以後就被人家取笑說一輩子只能當下苦的人,三姐夫二話沒說自己報了輔導班,人家愣是以社會考生的身份通過了全國高考,並且考上了一家農業技術學校。
畢業的時候,他都快三十歲了,比起同一屆的畢業生毫無優勢,在老家找工作,也就是按照那邊老一輩的眼光去考國考地考,成績不理想,有人就嘲笑說,你都三十的人了,回村裡找個憨媳婦,種兩畝地養兩隻羊就這麼過日子算了。
三姐夫依然不信自己就是這個命。
吃苦肯定要吃苦,一般家庭出身也沒逆天能力,要過上好日子就要吃苦,不吃苦誰願意給你甜蜜的果子吃呢?於是人家跑到齊魯那邊,一邊參加職業培訓加深知識儲備,一邊自己承包了一點果園,沒兩年時間人家就有能力在那邊買房了。
但是人家沒買房,而是看準了國家擴大自己的農業的機會,把果園擴大了一倍。
就這麼着,人家一年擴大一點,五年實現翻倍,這纔不到八年,人家在那邊有兩百畝土地五十年的農業使用權限,實現了年收入五十萬的目標,而且還是在養活幾十個人十幾臺機器繳納所有的花銷後的純利潤。
這是一把硬骨頭!
可就這麼一個人,現在就跟一灘爛泥一樣往手術室門口一跪,都不在乎自己的形象了。
這是個疼老婆的人!
“順產到現在了。”關蔭過去把人拉起來,往地上一坐,把情況彙報給人家。
三姐夫擦一把眼淚,哭唧唧地自責:“這怪我,我應該攔着不讓來的。”
攔不住。
關蔭瞭解三姐,她可珍惜她的工作了。
當然了,三姐也有不好的。
Wшw✿t t k a n✿C○
頭一胎她生了個女兒,兩口子寵的不得了。
可有些地方的意識的確不好,三姐夫老家那邊就認爲家裡沒個男孩就沒傳承。
這不,明知道高齡產婦有風險三姐還是懷了二胎。
是個男孩。
三姐夫就哭:“有啥呀,我說有啥呀,大不了咱不回老家,就在齊魯定居,不聽旁人說就行了,她非要再生一個,生娃娃那是說說的事情嗎?一個不好……”
無力地揮舞了一下胳膊,三姐夫嗷嗷哭。
“老婆要出點啥問題我還活啥人啊。”大老爺們哭的鼻涕往胸膛上掉。
忙了一早上大夫也很疲憊了,這會出來看兩眼蹲一起差點一起哭的兩個大男人差點沒樂死。
哭啥呀?
“順產!”大夫沒好氣地道,“大胖小子……”
“我老婆呢?”三姐夫差點把大夫給摁到牆上,“我老婆好不好?她咋樣?”
關蔭不住點頭,三姐找了個好男人啊。
是人還是狗,產房門口走一走。
這姐夫要得!
大夫理解地拍拍那傢伙的胳膊:“小夥子,你可別喜得貴子又把自己搭進去啊,我這把年紀了萬一被你掐出個好歹……”
這老太太也可樂。
都啥時候了還貧嘴。
關蔭探頭往裡頭一瞅,給了三姐夫一巴掌。
這孩子差點比得了《范進中舉》裡的范進了。
你但凡看一眼也知道啊。
你看我姐那眼神兒那嫌棄的。
“傻啊?不會自己看一眼啊?”關蔭順便又踹了三姐夫一腳。
這傢伙剛纔跳起來的時候差點被把大宗師的手掐破。
三姐夫探頭一看,當時就給人家大夫跪下了。
男子漢膝下那可不只是金山銀山。
可是老婆孩子從鬼門關出來,那是人家大夫的功勞。
咱沒啥好表示的,給人家磕頭。
老太太連忙往一旁蹦躂。
“沒事,這孩子純粹樂糊塗了。”關蔭飛起一腳把三姐夫踹進去,這傢伙迎面抱着車上正被推出來的老婆就不放手了,壓根沒管被踹兩次的事兒,關蔭就跟老大夫說。
大夫笑道:“當爸爸的人能這麼在乎老婆,這小夥子不錯。”
關蔭奇道:“聽您老這意思還想把那傢伙摁在手術檯上……”
шωш.ttκā n.CO
大夫樂了:“我是婦產科大夫啊!”
關蔭理所當然地認爲:“當然啊!”
那你啥意思?
“搞個生孩子體驗機器,讓那小子試一試有多疼。”關蔭開始坑姐夫。
大夫啞然失笑,這人的坑果然名不虛傳。
“趕緊幫忙給報平安。”大夫要回去休息就這麼叮囑關蔭。
要不然這人拉着你侃大山能到晚上。
關蔭一想也對,連忙先找二姨的電話。
“啊,平安,平安,熬了一早上,大胖小子順產,這會還不知道多重呢,大夫抱去洗了,”關蔭很嫌棄,“聽說身上全是……”
好了你別說了!
多麼美好的事情被你一說咋就覺着那麼犯惡心。
一連串幾十個電話打出去,關蔭回頭一找奇怪了。
人呢?
“那啥,現在在裡頭的是我老婆。”一年輕小夥推了下惹事精。
你走開。
這沒你啥事兒了!
好傢伙,萬一這傢伙在這嚷嚷一會兒生出來的孩子長的跟這土匪似的……
呃——
不是,這人姓關更沒住你家隔壁!
還是護士妹妹熱心,把惹事精給帶到病房去了。
三姐已經緩過來很多了,這會兒居然還能躺着跟四隻大妖精一隻小棉襖聊天兒。
三姐夫蹲角落裡,嘴巴都咧到耳根去了。
“娃呢?”關蔭連忙要求,“好歹我也是娃的表舅啊!”
“還要採血啥的。”三姐夫口袋裡摸一把,抓出一把皺巴巴的鈔票,往表弟手裡塞,“辛苦辛苦,同喜同喜。”
這啥招數?
關蔭只好揣好錢,跟三姐夫握手:“啊,你辛苦你辛苦,恭喜恭喜。”
好懸三姐這會兒沒法下牀,不然非踹這貨。
說啥葷話呢?
哦,辛苦這個詞實在不應該用到現在尤其用到三姐夫身上。
三姐第一次見四隻大妖精,仔細看了一下,心裡有些沒底,一個比一個漂亮啊,老弟咋領住這麼多妖精?
據說,據說啊,據說這傢伙的爵位都被安排的明明白白。
這事兒讓三姐很高興。
爵位是啥?
這麼好,既漂亮,又會說話,還一點不在意自己的身份那麼會照顧人的好女人,把她們留在咱家纔是最要緊的事兒,要爵位能幹啥?
還有這小不點兒,你說人家的孩子咋養咋教育的。
那麼小的人兒安安靜靜往旁邊一坐,總是笑呵呵地看着別人。
多好的孩子啊!
“我們家那個土匪,”三姐一臉嫌棄,“要能消停三分鐘我就想跪下給她磕頭。”
關蔭連忙要求:“馬上上小學了吧?要不要放我學校來?”
這話把三姐兩口子給嚇住了。
你搞清楚,你是皇家第三小學的校長!
那學校是咱能去的?
“成績好就沒問題。”關蔭告誡。
三姐就點頭:“在齊魯那邊,市裡比較好的公立小學也算成績不錯的,除了數學,其它的都還行。”
“那得加緊。”關蔭考慮到人家的具體情況,也沒強求一定把孩子送到帝都,但要送到帝都他就得管,三姐當年對他好,他上大學的時候,三姐那會還沒考上農業技術員,只是一個普通的打工女孩,一年也有一兩次從津門那邊跑過來,自己穿的吃的都不好,可到帝影找小表弟,手裡肯定提着兩個大袋子,吃的,穿的,有啥高興的不高興的都跟小表弟說。當年離婚再婚,別人都不知道,關蔭第一個知道。
這是恩情,關蔭不想着啥報恩不報恩的,三姐對他好,他對三姐好,這是互相的情分。
三姐夫一咬牙一跺腳:“哪怕把地轉讓出去,娃也要有好的條件。”
三姐剛一瞪眼,三姐夫立馬慫。
“我有計劃,真的。”三姐夫弱弱地爭辯,“帝都高校那麼多,食堂很多都是對外承包的,都是下苦,這個生意也能做。”
“夫綱不振啊。”關蔭幸災樂禍,“當初我說啥來着?我給你說我姐特彪悍,你不聽,非就覺着好,現在好了吧?我就問你,一天零花錢有三十沒?”
三姐夫撓撓頭:“我要錢沒用啊,不抽菸不喝酒不應酬!”
你就直說被老婆管的死死的就行了。
可關某人沒想到,自家四隻妖精也會見樣學樣啊。
你那小金庫裡都快三萬塊錢了,你要那麼多錢幹什麼?
趁着我們不注意去海灘上看美女?
還是啥小姐姐啊大妹子的直播需要你打賞?
景姐姐向仙兒使了個眼色,仙兒立馬跑出去繳費。
“咋能讓你們花錢。”三姐很過意不去。
小表弟過的也不易啊,讓他掏錢算咋回事。
景姐姐壓壓手,輕咳一聲,假意問娃兒爸:“我覺着三姐夫的習慣特別好,你覺着呢?”
關蔭大點其頭:“對啊,不抽菸不喝酒不應酬多好!”
說完,這人還樂滋滋讚美:“小日子過的健康!”
趙姐姐就說:“一方面是三姐夫品行端正,一方面也要歸功於三姐持家得當對不對?”
關蔭滿臉幸災樂禍還沒退散,聽到這句話立馬覺着不對勁兒了。
咋就不對勁兒呢?
“呃,這個,對,三姐的確持家有方。”關蔭狐疑地看看倆姐姐。
二小姐覺着看不過去了,大男人小金庫裡才那麼點錢……
“他現在都以拍戲爲藉口,冷不丁抽菸呢。”景姐姐目視二小姐。
二小姐立馬肅容點頭:“這個形勢可謂是嚴峻的很啊!”
自知自己剛不過兩個腹黑的大妖精,二小姐就知道黑鍋該自己背。
伸出小手二小姐立馬要:“把你小金庫的卡給我。”
憑什麼?
關蔭一蹦三丈高,捂着口袋不鬆手。
“你要想三姐夫學習,”二小姐目視三姐,“我們也要學三姐勤儉持家!”
三姐夫哈一聲想高歌一曲。
該!
老家有一句老話兒說的好啊,人狂沒好事狗狂挨磚頭!
讓你小子剛纔還幸災樂禍,讓你小子還嘲笑你三姐夫沒有小金庫!
“交吧,沒啥。”三姐夫安慰小老弟,“姐夫以前也覺着不太好,後來想明白了,大老爺們,能掙錢就行了,把錢放手裡幹啥?”
三姐當即拆表弟的臺:“花錢這種苦活累活就要讓老婆來,”她很像模像樣地模仿惹事精的口吻,“我累死她!”
這是關某人自己曾經說過的話!
該!
關蔭瞠目結舌,半晌氣急敗壞。
你們就惦記我那點小金庫呢是不是?
“我還要給我小寶貝兒買吃的買穿的呢。”關蔭不是很情願交出小金庫。
憑啥?
要沒這小金庫,你們能允許我時不時溜達出去找小兄弟們——也就是張老師家的小淘氣那幫人——擼個串吃個毛豆?
“有錢男子漢,沒錢漢子難。”關蔭覺着自己快要哭了。
三姐夫卻瞠目結舌至極。
你這是委屈?
我咋看着你那麼得意呢?
那當然得意,看到沒?
咱這輩子老爸老媽管,還有老婆管!
這世上多一個願意管着咱的人多好啊!
“也不是不給你一定的自主,主要是怕你學壞。”景姐姐細聲細氣地安慰,“不怕,不管怎麼說,在外頭的時候我們都很尊重你的面子。”
要啥面子……
不是,這話說的咋那麼讓人感動呢!
摸出銀行卡,關蔭豪爽地拍在景姐姐手裡,拍着胸膛表態:“拿着,都拿着,這算啥呀,早就覺着這玩意兒帶身上不保險了,怕賊偷怕取錢的時候出錯,現在好了,哎喲我這一顆心算是放到肚子裡了。”
“爸爸!”小可愛拐噠拐噠過來,爬到爸爸懷裡,拉着爸爸的耳朵,生怕任何人聽到,小手手一定要遮着,偷偷跟爸爸說,“不怕,人家還有好多好多小錢錢!”
小不點兒的氣息噴在爸爸耳朵裡頭,癢癢的厲害。
女兒奴連忙抱住,叭叭一頓親。
我這女兒天下再也不可能有第二個這麼好的了!
景姐姐一看,這要全沒收了也不行。
“算了,你這卡我有用,你自己去辦一張卡,我把錢給你轉過去。”景姐姐也覺着娃兒爸身上不帶點錢不行,於是鬆口。
二小姐連忙捅咕一下,你傻啊?
咋?
“他那麼馬虎,要是自己辦了卡,誰給他往卡里轉錢他都不知道。”二小姐一副爲大姐夫着想的架勢,勸道,“還是把你的卡留着吧,有誰敢栽贓陷害咱們還能及時知道。”
也對!
景姐姐大大方方把卡塞到娃兒爸口袋裡並木嘛一口:“拿着吧!”
謝娘娘恩賜啊。
女兒奴反正覺着挺幸福的。
三姐就看看,覺着很放心。
老弟沒受委屈就行。
但是這貨必須得管着!
不然你看着,非給姐花錢不可。
天仙兒早安排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