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眼四叔就四十多了,可他還是一個童男之身,你說可怕不可怕。
雖然四叔娶不到老婆,但村裡卻沒人笑話他。因爲他這人實在太老實了,老實得你壓根就不忍心說他壞話。更別說嘲笑他娶不到老婆了。
就算他娶不到老婆又怎樣?那總好過某些人娶了老婆,最後卻沒能留住老婆的人強吧。至少不用吃這麼大的虧。
陳陽:......
陳陽抱着小乾,來到二爺爺家裡。
二爺爺已經七十多歲,渾身上下沒有一處長着多餘的脂肪,整體看起來又幹又瘦。他的個子,在白石村的同齡老人裡,算是比較高的。
也正是因爲如此,才越發顯得他消瘦。
黑得發亮的臉上,篆刻着一道道深深的皺紋,看起來卻沒有一點兇相,反而給人一種時光恆久的寧靜與歲月流淌的憂傷。
也許,我們終將也會變成這樣吧。
他那一頭蒼白的頭髮已經約有拇指長短,這會兒正稀稀拉拉的在晚風中凌亂。
可能是他覺得鎮上那個蹩腳理髮師的技術實在太爛,所以才連五塊錢都捨不得支持,目的就是爲了讓理髮師早日看清自己的技術,早日另謀出路。
也有可能是,他看見老婆子天天忙農活累得暈頭轉向,所以不忍心在她坐下休息的時候拿把剪刀出來打擾她,便只能任由一頭亂髮自由生長。
他這會兒正坐在門前的臺階上,爲兒子陳四亮的事情憂心忡忡。
四亮從小就是個好孩子,老實善良,性格內向,自打從孃胎出來,就沒跟人吵過嘴打過架。
原本以爲,這樣的他長大後肯定會有好日子過,可誰曾想,他竟然連老婆都娶不到。
二爺爺每每想起這個問題,腦袋就疼。這不,前幾天媒人帶了個女人來,那女人四十多歲,帶兩孩子,結果都瞧不上他兒子。
唉!他尋思着,我兒子四肢健全,身體健康,長得也不醜,怎麼就娶不到老婆了?
嘆了一口氣,看到陳陽抱着大曾孫走來,他原本愁容滿面的臉色這才緩和了許多。
“小陽,你怎麼來了?”二爺爺從臺階上站起身,扔下手中的旱菸,踩了踩,用鞋底碾滅。
“二爺爺,您怎麼還抽菸呢?不是年前就說戒菸了嗎?”二爺爺三爺爺四爺爺,也就三爺爺不抽菸。
二爺爺笑道:“我就偶爾抽一根而已,小陽,吃飯沒有?進去坐着,我給你跟小乾做好吃的。”
“不了。”陳陽拒絕道,“我是來找四叔的,他在家嗎?”
“老四啊,他剛去菜地了,你找他幹嘛?”
陳陽不想瞞着二爺爺,就直言相告:“我最近不是在收購花生嘛。我收了花生,還得用火熬煮,然後拉到縣城去賣,我一個人帶着孩子,忙不過來,所以想讓四叔幫幫忙。”
“原來是這樣。”二爺爺用手指輕輕撥了一下小乾臉上的肉肉,又用腳蹭了蹭陳陽腳邊的小狗,說道,“這樣吧,你在這裡等着,我去喊他回來。”
“還是我去吧。”陳陽道,“哪能讓你去,我去就行了,你坐着休息吧。”
“你抱着孩子呢,菜地蚊子多。”二爺爺有些不忍心讓小乾去喂蚊子。
陳陽卻笑道:“沒事,咱們小乾沒那麼嬌氣。”
問清菜地的位置之後,陳陽就抱着小乾,帶着大山,往二爺爺家的菜地走去。
此時,柔和的夕陽正緩緩西沉,它那緋紅的大圓臉從樹梢上慢慢滑下。遠處山嶺還有一抹金色的光暈,恰似一道閃耀的光環,將黛色的山崗包圍。
裊裊炊煙不約而同的從星羅棋佈的農舍中緩緩升起,有如細細的紗絹,變幻出不同的顏色。
一人抱着一娃帶着一狗,悠悠行走在鄉村小道上,兩旁的金色禾苗就像鋪地的黃金,在徐徐晚風中搖曳着金色的光輝。
陳陽還沒走近二爺爺家的菜地,就遠遠看到了站在地頭用水管給菜苗噴灑江水的四叔。
四叔陳四亮雖然已經四十多歲,但或許是因爲沒有遭受過狗屁愛情摧殘的緣故,他看起來要比實際年齡年輕一些。
身高雖然不及高大的陳陽,但在白石村這種山旮旯裡,也算是相當壯實的。
一件寬鬆的灰色上衣難掩緊實的肌肉,茂密蓬鬆的頭髮也擋不住他臉上的滄桑。
那滄桑與情感無關,純粹是時間磨礪所留下的痕跡罷了。
他身後是綿延的羣山,身前是一地還沒見半點綠的菜地。
手指壓着水管口,將水噴灑在剛被翻新的土地上。
陳陽走近之後,喊了一聲:“四叔。”
陳四亮尋聲看去,見是陳陽,就急忙放下水管,問道:“小陽,你怎麼來了?”
“四叔,我想請你幫我幹活。”陳陽直接說明自己的來意。
“哦。好的。等一下,我還有幾分鐘就澆好了。”四叔也沒問陳陽需要幫什麼忙,直接就答應了。
陳陽站在地頭邊上等了一會兒,四叔把最後一個角落完全溼潤之後,就把水管放下,洗了洗手,然後朝陳陽走來。
“要幹什麼活?現在就去還是晚上吃了飯再去?”說話間,四叔已經來到陳陽身旁。他覺得自己身上髒,手也髒,不好抱看起來白白淨淨的小乾,就彎腰摸了一下陳陽腳邊的小土狗。
那小土狗也着實可愛,竟然還用小腦瓜子在他的大手掌下蹭了蹭,小尾巴也搖得十分歡快。
陳陽笑道:“四叔,這大山很喜歡你呢。”
大山是隻很有脾氣的狗,對於自己喜歡的人,巴不得貼人家身上,比如五個鍋蓋頭跟三個奶奶還有村長,它都很喜歡,每次他們到家裡,它一聲不吭,就一個勁的搖尾巴。
但對於村裡的其他人,大山雖然不會莫名其妙的狂吠,卻也從來不與他們親近。只有當他們試圖靠近它的時候,它纔會象徵性的大叫一聲,然後迅速跑開。
四叔呵呵玩笑道:“這狗給它洗個八角桂皮澡肯定很香。”
大山渾身一怔,立即繃緊身體,一臉警惕的盯着四叔,小白眼也跟着翻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