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琛沒有過多地去探究,他從容地解下一直繞在腰間的腰封。
“這是……”容九瞪大了眼睛。
只見周琛將腰封展開,裡面竟整齊地排列着許多工具。
鑷子,鉗子,銀針,刀子等等,幾乎容九能夠叫得上名字的都有。
把這些玩兒戴在腰間,也不怕扎着。
默默吐槽一句,容九看向周琛。
若非他看見她那把瑞士軍刀時,那陌生又好奇的表情,她都要以爲碰見老鄉了。
然而,周琛卻一點也沒注意到容九異樣的表情。
他一邊整理着工具,一邊說,“這些工具你都認識嗎?如果不認識……”
“認識。”聞言,周琛話還未說完,容九便點點頭。
“嗯?”周琛挑眉,看了一眼容九,而後點點頭,“那好,既然認識,那就趕緊將人抱進去,我們這就開始了。”
“記住,進去之後要保持安靜,不能打擾我明白嗎?”
“明白。”容九抱起沈清仁,一臉嚴肅。
“娘,我可以自己走的。”這幾天,沈清仁已經做好了準備。
可是真到了這個時候,他又不由得緊張起來。
尤其是見容九一臉嚴肅地抱着他,他就更緊張了。
手上有傷,他不好掙扎,小聲地說了一句之後,便想着要找個什麼理由來說服容九。
然而,還未等他開口,便覺得抱着他的手緊了緊。
隨着一道溫熱的呼吸傳來,後孃柔柔的聲音在耳邊響起,“別害怕,我會一直陪着你的。”
這聲音如水一般流過心間,沈清仁那緊緊揪在一起的心,忽然就放鬆了。
“我不怕。”擡頭看了一眼容九,沈清仁輕聲笑道。
看着小孩兒,容九回以微笑,走進屋,她輕輕將人放到了已經儘量消過毒的牀單上。
說實話,手術什麼的,最怕的就是術後感染。
這也是爲什麼,周琛說若按照他的辦法來醫治,會有危險的原因。
可容九能做到的,也就只有盡力保持乾淨了。
手術前,需要關閉大門。
容九在房間裡點了一排的防風燈籠,光線倒也充足。
“娘……”看着那扇即將關閉的門,剩下三個小娃兒忽然變得焦躁起來。
這普普通通的木門,從這一刻開始,便成了大哥的生死之門。
若一切順利還好,若是不順利,那等待他們的便是天人永隔了。
然而,無論心裡如何擔心,當木門關閉的那一刻,門外的人,便是最不能忍的沈紅杏,也閉緊了嘴。
就怕驚擾了裡面的人,而出了差錯。
畢竟,稍有不慎,那便是一條命啊!
房間裡,掌握着一個人生死的周琛,也一改之前的隨性,變得嚴肅而認真。
容九更是打起了十二萬分的精神,高度配合着周琛的動作。
雖然她有着領先這個時代的知識,但這畢竟是她從沒真正接觸過的領域。
她不敢掉以輕心,更不敢開口去打擾周琛,去擾亂他的思路。
看着沈清仁服下麻沸散,容九心都提起來了。
也不知道這麻沸散比之現代的麻藥如何,沈清仁會不會中途醒過來?
萬一麻醉的力量太大,落下隱疾可怎麼好?
心裡有着這樣或那樣的擔心,可儘管如此,容九依舊一聲不吭。
只端過旁邊早已經準備好的鹽水,給自己和周琛的手消毒。
周琛見狀,不由得暗自點頭。
原本他還擔心讓一個母親親眼看着自己的兒子經歷如此血腥的事兒,會不太好。
到時,不但一點忙沒幫上,還給他添亂。
現在看來,他的擔心是多餘的。
這女子,比他想象中更堅強。
這般想着,待牀上的小孩徹底睡過去時,周琛毫不猶豫地拿起刀。
容九頓時瞪大了眼睛,這是她頭一回這麼近距離的圍觀手術。
和在電視中看到的完全不一樣。
她不由得屏住了呼吸,等待周琛的指令。
“夾子!”
“剪子!”
“固定板!”
“針線!”
隨着周琛沉着穩重的聲音在房間裡響起,容九的每一根神經都繃緊了。
幾乎是他一個口令,她便一個動作。
雖然,有些工具可能和她知道的名稱不太一樣。
但好在,容九反應快,並沒有出什麼差錯。
時間一點點流逝,一切都在有條不紊的進行着。
容九出了身的汗,鼻尖充斥的血腥味,讓人作嘔。
然而,她始終保持鎮定。
沒有人知道,就在周琛做準備的這幾天裡,她也在腦海裡一遍又一遍地演練。
昨日,更是天還沒黑就睡下了。
就是希望,能夠在沈清仁需要他的時候,拿出最好的精神狀態。
可事到臨頭,容九卻發現,她還是太高估自己了。
親眼看着沈清仁的手被刀子劃開,周琛的手上沾滿了他的鮮血。
那種直擊心靈的震撼,還是讓她頭皮發麻。
沒有暈過去,還能夠鎮定地幫周琛遞工具,都算是她心理素質過硬。
隨着容九額頭上的冷汗越來越多,手術進行到了最後一步,縫合。
這個地方可沒有羊腸線,周琛所使用的,不過是用沸水煮過的,普通的絲線罷了。
將來,肯定是要留疤的。
將針遞給周琛,容九鬆了一口氣。
因爲早知道,沈清仁可能沒有危險,她還有心思想些有的沒的。
然而,周琛的精神依舊保持着高度集中,不敢有絲毫分心。
見狀,容九微微一愣。
沒想到,外表看起來玩世不恭的人,做起正事來,也很認真的嘛。
不像那沈雲之,外表看起來清風朗月,一本正經,內心深處卻是個渣渣。
這般想着,容九看了一眼窗戶。
窗外,陽光透過窗紙,一點點灑落,再地上形成細碎的光斑。
看這光的角度,應該已經過了正午。
離手術開始,差不多三個時辰了。
這麼久,這裡又沒有輸血設備,估計沈清仁身上的血都流乾了吧?
容九下意識地看了一眼牀上,只見周琛利落地用鑷子將絲線打了個結。
又洗了手,給沈清仁的傷口上了金瘡藥,而後用紗布包好。
“好了。”伸手探了一下沈清仁的鼻息,周琛終於鬆了一口氣。
看了一眼還在沉睡的小娃兒,周琛滿臉驚奇。
說實話,就連他也沒想到,這麼小的一個人兒,居然能挺過這一關。
大難不死,必有後福,這娃兒以後不一般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