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安寧帶到後面一間靜室裡。常貴關了門道,“貴人,請自選一樣吧。”
安寧毫不猶豫的伸手觸向白綾,常貴卻把那毒藥一指,低聲道,“這個比較痛快。”
安寧望了他一眼,拿起了毒藥,拔開瓶塞,仰脖全喝了下去。本以爲會很苦,沒想到卻沒什麼特別的味道。
常貴低眉斂眼道,“請貴人歇息吧。”
安寧忽輕笑了起來,笑得如春花般燦爛,陽光般明媚,令人不敢逼視。她柔聲道,“公公,沒想到我死之前陪在身邊的人是你!也算一場緣份,我唱支歌給你聽好麼?”
也不等常貴答應,她自顧自高聲唱了起來,“蜨蝶之遨遊東園,奈何卒逢三月養子燕,接我苜蓿間。持之我入深宮中,行纏之傅欂櫨間,雀來燕。燕子見銜哺來,搖頭鼓翼何軒奴軒!”似要用盡全身力氣,唱出無窮心酸,偏偏沒有哀怨,彷彿只在訴說別人一段愛斷情傷。美妙的歌聲在宮內久久迴盪,令人聞之嘆息。
天空中,忽然飄起了點點小雨,安寧驚喜的伸手到窗外接着雨水道,“這是相思淚呢!公公你瞧,這是牛郎織女相會時的相思淚!”
猛然回頭間,只覺四周景物開始搖晃,是毒性發作了。安寧強撐着,柔順的躺到了牀上。
常貴上前給她蓋好薄被,低聲道,“貴人走好!”
“謝謝你!”安寧微笑着闔上了眼睛。死了,是不是真的就再也沒有一切煩惱了?
很快,她便覺得頭越來越暈,越來越沉,眼皮怎麼也打不開。莫非,這就是死的感覺麼?她覺得好累好累,似有什麼東西拖着她往下沉去,不停地往最深最深的黑暗裡沉下去!猛然間,眼前一亮,她瞧見了白茫茫的一片,這是什麼地方。是地府麼?她蹲下身子,仔細一瞧,是雪呢,鋪天漫地的大雪!似乎還有梅花的香氣呢,她往前走去,前面,是一望無涯的梅花海,那裡,那裡有個熟悉的身影在跳舞!安寧歡快的奔過去,是娘!簫聲似在耳邊輕奏着,爹也在呢!她瞧見爹的衣角了,撲過去,卻發現自己仍是五歲時的年紀,天真明媚,無憂無慮,她開心極了,她願意永遠停留在這一刻,不要長大,不要分離,不要遇到秦遠,什麼都不要遇到!她追逐着孃的腳步。繞着爹的簫聲,笑得停不住。
夢裡面,雪依然在下着,安寧仰起頭,卻似乎看到兩個模糊的溫暖笑顏,那笑顏讓這漫天風雪都不覺得冷了呢!
安寧微笑着,眼角卻掉下了一滴淚,然後陷入無邊的黑暗中。
常貴心中嘆息着,退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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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夕夜。
朱景先和宇文青風並排躺在樓上的平臺上,仰望着璀燦的星空,溫煦的夜風吹着,兩人靜靜說着悄悄話。
“景先,”宇文青風問道,“你說王母娘娘爲什麼要劃條銀河,把牛郎和織女分開?”
朱景先道,“因爲她認爲他們違反了天條。”
宇文青風道,“什麼是天條?”
朱景先道,“牛郎是凡人,織女是仙子,仙子是不能和凡人在一起的。”
宇文青風道,“爲什麼?”
朱景先道,“這是天上的規矩。”
宇文青風道,“他們彼此不是相互喜歡的嗎?”
朱景先道,“那也不成。”
宇文青風皺眉道,“這天上的規矩真怪,王母娘娘真不講道理。”他想想又道,“若是在地上,他倆就能在一起了麼?”
朱景先微笑道,“哪有那麼容易?人間也有人間的規矩。”
宇文青風皺眉道。“怎麼到處都有這麼多規矩?”
朱景先道,“若一點規矩都沒有,大家想幹什麼就幹什麼,天下豈不大亂?”
宇文青風忽笑道,“若是好的規矩我就喜歡,不好的規矩我就不喜歡。”
朱景先遲疑了一下道,“七舅舅,景先過幾日要回去了。”
宇文青風怔道,“啊?你要走啊?”
朱景先道,“是,景先還有許多事要做,不能再陪七舅舅玩了。”
宇文青風嘟起嘴道,“景先,我捨不得你走!”
朱景先道,“等到景先有空,再來看七舅舅好不好?”
宇文青風道,“那你一定要再來啊!”
朱景先道,“七舅舅,那隻小蚱蜢我得還給你了。”
宇文青風道,“景先,你不帶它走麼?”
朱景先道,“不了,我這一路奔波。沒法照顧它。”
宇文青風道,“你不喜歡它麼?”
朱景先忽輕嘆道,“喜歡,但不是所有喜歡的東西都可以擁有的。”
宇文青風道,“景先,這話我聽不懂,爲什麼喜歡的不能擁有?”
朱景先沉默了一會兒,才緩緩道,“七舅舅,我以前也遇到過一隻蚱蜢,一隻被人弄丟的蚱蜢。”
宇文青風道。“那你就把它撿走了嗎?”
朱景先道,“是,我開始只是想照顧這隻蚱蜢幾天,從來沒想過要留住它。可能就是因爲如此吧,我便沒有管好自己的心。用心太多的關心,太多的照顧,直到有一天,這隻蚱蜢的主人來了,我才發現這隻蚱蜢其實早已悄悄的住進了我的心裡。但是不論我多麼捨不得,我還是得放它走。”
宇文青風道,“那你不能那主人商量下,讓他把蚱蜢讓給你嗎?”
朱景先搖頭道,“不能,那主人也很喜歡這蚱蜢。何況,這蚱蜢也想回到他那裡去。”
宇文青風道,“景先,你別難過了。”
朱景先道,“我不難過,只要這隻蚱蜢過得好,我就放心了,又怎麼會難過呢?”
宇文青風想了半天,方纔道,“景先,你以後一定會再尋到一隻更好更喜歡的蚱蜢的。”
會麼?朱景先心中暗道,以後會有人替代她在我心中的位置麼?人不是蚱蜢,蚱蜢可以替代,可人呢?普天下每個人都是獨一無二的個別。
“大哥!大哥!”朱景明突兀地在下面高聲叫着,似是着急的很。
朱景先一躍而起,“景明,什麼事?”
朱景明已經從梯子上衝上來了,他手裡握着一隻小竹筒道,“剛剛朔州派人送來的,加急快報,是爹飛鴿傳給你的!”
朱景先接過竹筒,檢查一下,那封印仍是完好的,拆開一瞧。裡面一張短箋,上面只有草草四字:宮變,速歸!
朱景明在旁邊瞧了,肯定地道,“是爹的親筆!”
朱景先心中一陣刺痛,安寧出事了!他馬上道,“準備馬匹,我即刻啓程!”
“現在?”朱景明道,“是不是等天亮再走?”
朱景先道,“等不了了!我馬上向外公辭行,景明,你幫我把雪額和白馬套好,多放幾個水囊,備些乾糧。你等到天亮再走!”
“景先!”宇文青風在後面喊道。
朱景先回身抱了抱他,低聲道,“七舅舅,那隻蚱蜢出事了,我得回去救她!”
宇文青風認真的點點頭,“那你快去吧!”
朱景明忙下去準備了。
朱景先去回了外公,宇文括瞧他的神色,沒有挽留,只道,“路上小心,別太着急!若是有什麼爲難之處,想着來尋外公!”
朱景先磕了頭告辭了。
朱景明已經幫他備好了馬匹,朱景先上了白馬,牽着雪額。夜色中一路狂奔,呼嘯而去!
宇文青風站在平臺上揮着手,大聲喊道,“景先,救了蚱蜢,記得還回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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