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寧聽到朱景先提起宮字。更加驚恐了,渾身抖得跟篩糠似的。
羅春霖忙打斷他道,“再別說了,她很害怕那個!”
朱景先騰地起身走開,手已氣得微微有些發抖了。
朱兆年上前拉着兒子道,“景先,沉住氣!就是要出氣也不急在這一時,先把她治好了再說!”
趙頂天從懷裡取出銀簪,小心地遞到安寧面前道,“六姐,你還記得麼?這是你的東西,是你送給我的。”
安寧瞧着那簪子,呆呆的沒有表情。
趙頂天又從懷裡取出安寧繡給他的帕子道,“這也是你親手繡了送我的,瞧,上面還有個小老虎。你記得嗎?”
安寧瞧着那帕子,神色倒是和緩了些,趙頂天把帕子遞到她面前道,“你看看,好好看看!”
安寧瞧了半天,忽伸手抓了過來。拿在手裡瞧着,摸着那隻小老虎玩了一會兒,她又扔了出去。
羅春霖搖頭道,“她是真的想不起來了,想法讓她下來走走,看行不行?”
朱景先暫時平息了怒氣,又走到牀邊溫言道,“六妹,別怕,這裡沒人會傷害你的。”安寧瞧着他,也是面無表情。
朱景先又道,“別總在牀上,下來走走好麼?”他微笑着對她伸出雙手,“六妹,過來!”
安寧的眼神忽又迷惘起來,她似乎有些想過來,卻又害怕得很。
羅春霖仔細觀察着安寧的神色道,“朱公子,你繼續對着她說話,她似乎還記得你,記得說話時看着她的眼睛。”
朱景先笑得益發溫柔了,“過來呀!”
安寧猶豫着,試探性的伸了一隻手到前面來,朱景先一手平舉着放在她的面前,輕輕托住她的手,安寧卻似觸電般縮了回去。
朱景先道,“別怕。大哥不會傷害你的。”
安寧這才又慢慢的把手放在他的手上,小心翼翼地試探了許久,似乎才放下心來。
朱景先柔聲道,“你瞧,大哥沒有傷害你,對吧?現在慢慢的下來,好嗎?”
羅春霖道,“其他人都出去!” 他自己也趕緊退到門口瞧着。
朱景先道,“六妹,大哥現在幫你把鞋子穿上好不好?”他慢慢的蹲下身,拿鞋子套在她的腳上,然後牽着安寧站了起來。解下身上的披風,給她披上,她嚇了一跳,往後退了半步。
朱景先溫柔地笑道,“別怕,大哥給你穿上衣服,這樣出去就不冷了。”他在給安寧繫上扣絆時,她皺着眉瞧着他,神情有些迷惑,朱景先笑道。“大哥以前也給你穿過披風呢!那天下着雨,還帶你逛街了,記得麼?”安寧只瞧着他,沒有說話。
朱景先輕柔地牽着她,慢慢的帶她走出房門,院子裡的人已經全被羅春霖趕到門口去了。安寧好奇地上下左右打量着,朱景先道,“你瞧,今天天氣不錯呢,咱們曬曬太陽。”
羅春霖指着小院中的桌椅道,“讓她坐下。”
朱景先將安寧帶過來,安寧倒是很順從的坐下了。
羅春霖道,“跟她說,我要給她把脈。”
朱景先望着安寧笑得愈加可親,他伸手指着羅大夫道,“六妹,讓羅大夫來給你把把脈好麼?你別怕,把脈就是這樣的。”他自己伸手輕輕搭在安寧腕上,作了個示範道,“不會傷着你的,讓他來試試,好麼?”
羅春霖小心翼翼的接近,從袖中取一個小枕放在桌上。
朱景先接了,墊在安寧的手腕下面,道,“現在羅大夫過來了。”
羅春霖在安寧對面坐了下來,安寧似乎害怕的很,身子往後瑟縮着,朱景先握着她的手道。“不怕不怕,我們來試試。”他握着安寧的手,輕輕拍打安撫着。
羅春霖伸出手去終於搭上了她的脈。
查覺到安寧的緊張,朱景先對着她笑道,“你不看大夫,看我好麼?你瞧,這院子裡種的這棵玉簪,開得好麼?花兒還挺香的吧,你要摘幾朵玩麼?”
安寧聽着他說話,慢慢的放鬆下來。
一時羅春霖道,“換一隻。”朱景先給換了一隻手,這一次安寧好多了。
半晌,羅春霖道,“好了。”他趕緊回房開了方子,讓人抓了藥拿去煎着。
朱景先道,“你瞧,把脈沒事的,對嗎?一點兒也不會疼,以後羅大夫再給你把脈就不害怕了,好麼?”
安寧收回右手,忽伸到朱景先被灑上陽光的臉旁,皺眉猶豫着。
朱景先笑如春風,“你想摸摸大哥麼?沒關係的。你試試?”
安寧用一根手指輕輕劃過他俊秀的臉龐,溫暖的觸覺讓她眼裡也有了一點暖意,好似這才確定面前的人是真的。
羅春霖道,“拿飯菜來給她吃,吃完了纔好吃藥。”
晴雲在門口聽見,忙道,“我馬上就來!”
羅春霖也退到門口道,“大家先散去吧,她這不是一時半會兒能想得起來的。以後無論是誰,跟她說話千萬不要提到讓她不愉快的回憶,更不能驚嚇到她!”
趙頂天紅着眼睛走了。
朱兆年瞧了兒子半晌。揹着手也走了。
一時,晴雲端着早飯就過來了,朱景先示意她就擺在外面桌上,對着安寧道,“六妹,咱們吃飯好不好?”他端起一碗粥遞到她的手邊,安寧沒有接,木然的望着他。他笑了,舀了一勺送到她的嘴邊道,“張嘴。”
安寧順從的張嘴接了。
他又給她挾了些菜,慢慢的喂她吃完了飯,才道,“大哥也餓了,現在我吃飯,你瞧着好麼?”
安寧怔怔地望着他,等他吃完飯,羅春霖道,“把藥端來給她喝。”
晴雲端着藥,還沒放到桌上,安寧已經皺起了眉。
朱景先道,“晴雲,麻煩你去取些甜點蜜餞來。”晴雲去取了好幾樣來擺上。
朱景先端起藥,試試已經溫了,纔對着安寧道,“六妹,喝藥好不好?會有一點點苦,很快就過去了。喝了藥,吃些甜點便不覺得苦了。”他舀了一勺送到安寧嘴邊,她卻抿緊了嘴巴,轉過頭去。
朱景先爲難道,“羅大夫,這能不能用竹管?”
羅春霖搖了搖頭,“那也會苦,你再試試。”
朱景先無法,站起身來,端着藥碗站到安寧面前,溫言道。“好妹子,不吃藥病不會好,你喝了好不好?你瞧,我先喝,不是那麼苦的。”他舀了一勺自己喝了,微笑着道,“真的不苦,你試試?”他又舀了一勺送到安寧嘴邊,安寧嘴脣略碰了碰,立即皺起了小臉,轉過身去。
羅春霖皺眉道,“這可怎麼辦?她不能不吃藥啊!”他在院子裡走來走去想辦法。
朱景先想了想道,“羅大夫,能不能換成丸藥?”
羅春霖搖了搖頭,半天才道,“實在不行,只能強灌了。”
朱景先道,“還有沒有別的法子?”
羅春霖道,“你說呢?”
朱景先也頭痛起來,安寧好的時候便不肯吃藥,現在病着,瞧這神色,更是夠嗆。
羅春霖道,“尋幾個有力的婦人丫環,摁住她,一定要讓她把藥喝下去。這藥每天早晚兩次,少不了要吃些苦頭了!”
“一定要如此麼?”朱景先面露不忍之色。
羅春霖嘆道,“良藥苦口利於病,沒法子,你就當她是小孩兒吧!做大人的爲了小孩好,有時沒法不狠心一點。”
朱景先放下藥碗,手縮在袖裡又握緊了,好不容易纔對晴雲道,“你照羅大夫的吩咐去尋些人來。”
晴雲馬上去尋了夫人,朱四嬸親自挑了幾個有過孩子的精細婦人來。
朱景先牽着安寧道,“我帶她回房,你們去她屋裡吧。”
朱四嬸道,“放心,景先,四嬸在呢,一定不傷着她。” 她又囑咐大家一定要輕些,晴雲捧着藥和甜點跟進去了。
朱景先實在不忍心看,送了安寧進去便出來了,和羅大夫在外面等着。
很快,就聽見屋裡傳來安寧的哭聲,朱景先走到院門外,使勁塞住了耳朵。不一時,安寧哭得更悽慘了,忽聽“?啷”一聲,是瓷器摔碎的聲音,他忙又回到院裡。
朱四嬸拭着眼角走出來,羅春霖道,“藥灑了?”
朱四嬸無奈地點點頭道,“那姑娘根本不讓我們靠近她,一碰她,她就抖得跟什麼似的,哭得人心都要碎了。那麼好的一個姑娘,誰瞧了都捨不得對她用強。這可怎麼辦喲?”
朱景先眼神一沉道,“我進去瞧瞧。”他走了進去,安寧蜷縮在屋裡,還在哭着,小臉上全是淚水,驚恐不已。旁邊的僕婦們瞧着她也在抹眼淚,晴雲正在收拾地下的碎碗,擦着藥汁。
朱景先心裡跟針扎似的,嘆了口氣道,“辛苦你們了,都下去吧。晴雲,你再去煎一碗來。”待人都退出去後,他慢慢的靠近安寧,把她拉了起來,柔聲道,“不怕了,大哥在呢,不怕了。”他扶着安寧坐下,掏出帕子,擦去她臉上的淚痕,輕輕的安撫着她。許久,安寧才慢慢地平靜了下來。
過了一時,晴雲又捧着一碗藥送進來了,朱景先道,“放下吧,你出去,不要讓人進來。”